末世边缘

　　第二十六章

　　林煦瞳孔微缩，忽然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实验室一本陈旧的实验记录本上。

　　当初他接下这个项目的时候，导师曾经交给了他几本当年研究成员的实验记录本，其中一本的署名就是吴晓青！

　　一股酸涩而怅然若失的心虚忽然涌上心头。

　　两个a细菌项目负责人最终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匆匆见了一面。

　　这一切，顾星澜是知情的吗？

　　沉默了很久，林煦终于开口说道：“八年前，这个项目的所有研究人员全部毙命，那不是意外，是半兽族干的，确切的说，是半兽族保守派手下的清道夫将他们……清除了。”

　　坐在前座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工装马甲男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林煦，说：“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们前不久也想清除掉我。”林煦眯起眼睛，缓缓开口：“吴晓青的研究资料也在云城大学实验室，其中有很多发散性的猜想，我认为很有必要拿上。”

　　“好。”眼睛男冷硬的声音从副驾驶传来：“希望这一趟不要让我们失望。”

　　离云城市区越近，路上的情景就越发诡异。

　　人类和动物的尸体腐烂在路边，商店的橱窗被砸烂，玻璃散落一地，货架空空荡荡，一些车辆横七竖八地翻到在街上，赫然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路上还有野兽在游荡。

　　林煦看着一只落单的狼，不禁想到了新闻里的画面，皱眉问道：“这些在街上的游荡的，到底是半兽人，还是真的动物？”

　　车内沉默了片刻，霍峰说：“确定不了，但是半兽族化身的动物具有人类的思维和意识。”

　　林煦忽然转过头来与霍峰对视：“你叛变了吗？”

　　“我本来也没有站在半兽族一边。”霍峰顿了一下：“我的爱人，曾经也是普通人类。”

　　“曾经？”林煦皱起眉头。

　　“她感染了，但是我从金雕那里得知太阳耀斑会引发感染者变异，就一直让他待在家里，但是……”霍峰忽然沉默了。

　　“但是感染者如果长期得不到变异，人体免疫系统就会开始紊乱，最终自我攻击，导致死亡。”眼镜男接过了霍峰的话。

　　林煦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他的妻子已经被我们安置在研究中心，我们通过抗生素治疗能够暂时缓解感染情况，但是目前没有任何一种抗生素能够彻底杀死a细菌。”眼睛男忽然转了过来看着林煦，锐利的镜片反射着阳光。

　　“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到一种能够彻底杀死a细菌的解药，不然人类的最终命运就是灭亡，

　　虽然我认同人类总有一天会灭亡，但希望不是在我们手上。”

　　三个月后。

　　太阳耀斑的威力逐渐减小，变异已经趋于稳定，大部分未变异的感染者都被各地的人类救援组织安置，使用抗生素疗法给他们续命。

　　所有人类都在等待解药的诞生。

　　自从来到科研中心，林煦淡忘了过去发生的种种，一心扑在科研上，预测，试验，开会分析失败原因，通宵达旦是家常便饭，回到临时住处更是烟不离手。

　　他不能让自己的大脑产生一丝的空闲时间，不然情绪会趁虚而入。

　　好在解药终于有了眉目。

　　他们利用基因组进行预测，测试了上百种抗体蛋白，就在所有实验人员都感觉山穷水尽之时，找到了一名反复暴露在感染条件下，却始终未能正常变异的人，对他的基因组进行研究后发现了一段特有的抗性蛋白编码序列。

　　林煦和实验室所有科研人员盯着屏幕上的基因序列，深知这就是人类的希望，既然a细菌能够将动物的基因转入人体，那么将a细菌加以改造，让他把这段抗性蛋白基因转入人体，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忙碌了好几个月的林煦终于能够松懈下来，他婉拒了研究中心的庆祝活动，开了会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研究中心安排的临时宿舍很简陋，每个人一个隔间，里面一张简单的单人床，一张小方桌，一台可以联网的电脑供科研使用。

　　林煦坐下，点了一根烟，点开了许久没有看过的新闻网页。

　　最近的局势逐渐稳定了下来，人类和半兽族形成了对峙局面，大规模的冲突很久没有爆发过了，但小规模的冲突不断。

　　今天的新闻头条是双方和谈，半兽族与人类联盟将会进行一场联姻，以彰显种族融合，和平共处的决心。

　　林煦点开了链接，一张熟悉的脸赫然闯入视线。

　　直到香烟烧到了指尖，林煦站起身，打算出去透透气。

　　刚下楼，就碰见了霍峰扶着他刚刚接受了治疗的爱人在楼下散步。

　　霍峰看见他，扶着妻子在长凳坐下，转身朝林煦走来。

　　“林煦，谢谢你们，我爱人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了。”

　　“嗯，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林煦勉强撑起一个笑容。

　　霍峰察觉到林煦的疲惫，他犹豫了片刻，说：“少东家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儿戏的。”

　　林煦摇摇头：“这样也好，你带我逃出来的事他就不会追究了。”

　　“没关系，我早就不在意了，他也应该淡忘了吧，政治联姻，不也是为了推进双方和平共处吗？那个最近你们老提的，共存协议。”

　　“只希望我们制备的解药配方能够让人类多一分筹码。”

　　林煦笑着看向天空，微风吹过，温柔的月光照亮云间缝隙。

　　霍峰看着林煦淡然的表情，忽然想起第一次在云城火车站，看见被顾星澜紧紧拥抱着的他，那时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距今不过半年时间。

　　霍峰拍了拍林煦的肩膀：“你想的通透就好，爱憎会，求不得，人不能有执念。”

　　“我的执念已经达成，该做的也都已经做完了，该赎的罪也都赎完了，没有什么所求了。”

　　沉默了许久，霍峰叹了一口气，去找他的妻子了。

　　林煦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麻木的心终究是有了一丝裂痕。

　　也许从自己一次又一次逃走，一次又一次抛弃顾星澜的那一刻，他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时代的洪流将他裹挟着往前走，就算是再来一次会有什么不同吗？林煦自问。

　　我还是会选择一样的路。

　　就算人类终将灭亡，但不能毁于我手。

　　大义与小爱之间不能两全，但我不后悔。

　　“对不起。”林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却不知为何红了眼眶。

　　“你在对不起谁？”

　　一道低哑而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煦的心骤然一跳，猛地转过头去，树下阴影中，一道欣长的身影站在那里。

　　是顾星澜。

　　看着顾星澜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林煦想跑，但腿却像被定住一般，僵在原地。

　　三个月未见，顾星澜好像瘦了，面容更加棱角分明，眼神也更冷，林煦不敢与他对视，垂下眼，睫毛在月光下颤抖。

　　“疼吗？”

　　顾星澜看着他的脚腕，又看向他的胸口，最后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林煦的眼泪一瞬间决堤。

　　但顾星澜的手却慢慢往下，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林煦渐渐感到意识模糊。

　　下一秒林煦从床上惊醒，感觉嗓子有些发紧，下床着水喝，只随意瞥了一眼穿衣镜，瞬间僵住了。

　　他看见自己的脖子上有一道还未消散的红痕。

　　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心开始狂跳起来，环视一周，一眼望到头的房间却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忽然发疯似的打开房门，狂奔到楼下。

　　半夜，研究中心的宿舍区只有零星的几盏灯还亮着，风已经静了，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林煦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仰面倒在床上，手臂搭在双眼上，眼泪从缝隙间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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