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错

　　“等久了吗？”
　　池焰翻了一页书，恰好听到余杭温润的笑。她摇了摇头：“没有，还不算久。”他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说：“那就好。”
　　「阮哥，有空吗？我有一个朋友他想请教你一些问题，对了，你问问逸尘哥，看他愿不愿意，我问问你能不能加一下他的微信。」落下最后一个字，没有丝毫犹豫，点击发送。
　　不一会儿对面就发来了消息，其中包括对他的调侃——
　　「你们这会应该在学校吧？怎么看手机？」
　　又是一声轻微的“叮咚”。
　　「你逸尘哥在旁边呢，他说可以，那我也可以，你那位同学叫什么名字？」
　　看到这个，余杭无奈摇了摇头，简洁答复：段榆景。
　　不过想了想还是好心提醒他一下——“就是那位网名新奇的那位”。
　　阮清弦点进去加好友，不能说不受惊吓，只能说是被震惊傻了——牛马小灌木在含泪苦读。呃，不得不说，确实贴合他这一个......呃，在高中奋力拼搏形象啊。随后，他默默地在备注那一栏删掉这个新奇称呼，输入他的名字。嗯，所以是......来请教他学习的？不得不说，身旁的苏逸尘一言难尽，快速实施和他一样的操作之后，便好笑地问：“是余杭弟弟吗？”
　　“嗯，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你不能这么说小杭，”苏逸尘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小杭已经很厉害了。”
　　阮清弦立刻攥住他伸下来的手，“我不厉害吗？”
　　“你最厉害了——”
　　却被他无情打断，像是一只狼俯首称臣：“不行，太敷衍了。”苏逸尘心想，嗯，人不能生气，一生气容易衰老，自顾自把自己哄了一遍才柔声道：“你很厉害。”
　　“这才乖。”阮清弦随意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听说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听到这个，苏逸尘来了精神，“是谁啊？能让小杭喜欢的女孩子可不多。”
　　必须无视这双在他脑袋上“煽风点火”的大手。
　　“池焰，以前小杭不是在东宜读书吗？估计那时候就遇到过，不过人家好像忘了啊。”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无奈道，“不过呢，能重新遇到总算好事。”
　　苏逸尘笑了，推了推他：“我先去磨杯咖啡。”
　　“行，我等你。”
　　他一边使用机器，一边问：“池焰......这个名字好像有听到过，还是学妹呢，据说学习很厉害。”
　　“小心点，别弄伤。”阮清弦看着他操作着的手，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苏逸尘“噗嗤”一声笑了，继续磨着咖啡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但还是我爱的宝贝。”
　　烧人的话就这么放出来，毫无防备的苏逸尘面颊温度持续攀升：“嗯......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希望小杭能够得偿所愿。”
　　他把弄好的咖啡端到客厅的茶几上，坐下：“就像我们一样。”
　　阮清弦喝了一口咖啡，夸赞道：“手艺不错啊，宝贝。确实......”他看了一眼落地窗外：“但愿吧。”
　　余杭回到教室后，一直摩挲着自己的手背，不知在想什么。
　　“你是想说什么吗？”池焰看他不对，于是问道。他吐出闷的一口气，道：“......没什么。”
　　行吧，既然他不说，那自己不过问就是。
　　“那......还是老样子？”
　　“行。”他哼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答应了这场比赛......或许也算邀请。他们两个人相处时养成的一个习惯，做事总是会比一比，看看谁又进步了，谁学进去得多，诸如此类。小姑娘盛情邀请，他不得不同意。
　　这次是池焰挑选的一本竞赛精选上的新形式的题目，她美其名曰说是接触新的要多练练，实则是要强，上一次是他赢了的，这一次她也想要赢回来......总不能拂了她的面子吧？？
　　“我设了闹钟，时间一到，谁也不能再动笔，知道了吧？”
　　而他只是一脸宠溺地看着她说“好”，那眼神几乎将她溺毙。
　　从一开始，池焰就打足了精神，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题目，没过几秒写上公式解题，而她身旁的余杭也同样。杨梅感慨：“天哪，生死时速，我想都不敢想几秒几分钟写完一道题的感觉究竟是不是那么快乐......”
　　呃，疑似当代学生现状哈。
　　何华心想，还真的别说，自己除非遇到超级超级魔鬼难的题，否则确实不会脑子抽筋。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池焰把铃声关闭后，有些小得意但是还强压下去的模样逗得余杭想要发笑——但不敢。“喏，红笔给你，”她用红笔帽戳了戳他臂膀，“快点批吧，让我看一下结果。”希望是自己，希望是自己......
　　不过如果是他，其实也不用怎么惊讶的......毕竟人家垄断年级第一都多少年了，但很可惜，我也不是吃素的！！嘻嘻~她想这想那时，少年拉了下窗帘，就前边一角渗入的阳光也将她衬得神采奕奕——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可可爱爱的小兔子，不接受反驳。
　　少年见她还在神游，于是好心提醒：“你也一起批改吧。”
　　“哦......哦。”
　　池焰何止是“有些”不好意思啊，她觉得自己这一行为简直有点......蠢，明明是自己先提出的，算了，心动不如行动，就现在开始吧！她手里的红笔打出一个个“对勾”，一道道红色的印记留在充满书墨味的练习册上，像是勋章，又像是弥补不了的伤痕。
　　池焰一合笔帽：“我140，看看你的。”正巧余杭已经批完了，把红笔递还给她。
　　余杭把同款试卷抖落出来，毕竟是四面折叠，面面俱到，面面都是题，哈哈。
　　“你看吧。”
　　他的声音如同杨柳添新绿，像清风，不疾不徐，却把每个字咬得恰到好处。
　　池焰这才注意到他右上角的分数——145。
　　好吧，不就是一道选择题的事情嘛......但还是很郁闷。她的情绪收敛得悄无声息，可余杭还是察觉到了。“你不开心。”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没有“？”，而是陈述句，极其肯定。
　　“是因为分数的事情吗？可是我想，如果我作假弄得一个虚假的分数，以此来面对你的话，我想你一定不会容许，也不会特别开心的。”他摇摇头解释，神色认真柔和，“而且，换做是我，我同样也不容许自己做出这样欺骗他人又欺骗自己的事情，这本身不公平，对吧？最后，我想要说的是，你的实力你自己清楚，并不比我差多少，甚至可以说旗鼓相当，比我更胜几筹的，当然，我知道数学不是你的优势领域，所以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接着说：“况且，每个人有每个人都优势领域，比如你的优势领域是语文，不必在意。”
　　“......嗯。”
　　池焰是真心觉得，这么一个对他人情绪洞察力满分，而且三观正的男孩子，想必喜欢的人肯定很多吧......似乎自己，也在普罗大众之中。不过，世界上人人都是普通人不是吗？就算你再怎么厉害，可是仍然需要吃饭，需要睡觉，这一点并无不同。
　　“好啦，开心一点好不好？”
　　他试图用最温柔的声音去诱哄，而她甘愿沉溺。
　　她偏头，视线向下：“我没有那么脆弱，已经好了。”要说不说，就是争的体面二字呢？
　　“其实我知道。”他的声音来得突然，却不突兀。
　　知道什么......？知道自己家那些事情......吗？还是......
　　紧接着她又听到面前这个如同朗朗清风、皎皎明月的少年继续开口说：“你其实和我一样......”脆弱。
　　“但是没关系，”他故作轻松地逗她，看着她笑，“这很正常，没有什么对错的问题不是吗？”小指悄悄勾起她的，见她没反应，心里忍不住地欢喜。
　　牛头不对马嘴，按理说池焰是听不懂他在讲什么的，可是她听得真真切切。
　　从他含笑半掺杂着忧郁的眼眸里......亦或是更早？
　　是，这从来不是你我的过错。
　　池焰视线落到相交的小指上，嘴角微扬：“......是。那便做个约定吧。”实在想不到有一天，居然还会像个小孩子幼稚地拉勾。
　　余杭没问，池焰也没说。可是他们就是清楚，彼此心里想的。
　　“好。”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狗！”
　　高考倒计时，56天、55天、54天、52天.......5天、4天、3天、2天、1天。
　　那天傍晚，所有学子欢呼沸腾，好不热闹！然而也不知在热闹些什么，就好像担子少了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充满了光亮，却空洞，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
　　有想撕书的......没那个胆子，不过这届校长也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那就是演唱会。
　　“你觉得开心吗？”
　　池焰坐在靠最右侧的车窗，看着窗外刹那怒放的风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余杭见她这副模样，蹙眉却也耐心地回答：“开心.......也不开心。”
　　池焰转过身，看起来是刚哭过，眼睛红红的，但不至于肿得像个核桃：“说说看。”
　　“你哭了。”
　　池焰扭头继续看窗外，倔强解释道：“只是觉得一切都过去了，感动的。”其实也有一部分，是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和迷茫。曾经的她以为未来很遥远，其实就在眼前。她催促道：“你回答我。”
　　“开心的是......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去南恩了，不开心的是......”
　　说到这句话时，他故意停顿一下，眨眨眼，观察她的反应。“是什么？”她转过来露出一个笑。
　　“是我们不是同桌了。”
　　“啊？”池焰睁圆了眼，“你选的是哪个系的？”余杭用食指指了指自己：“我？”
　　“对啊，我打算学中文系，我从小就想学这个，你呢？”
　　“大概......大概是经济吧。”
　　池焰不解地眨眨眼：“你是因为喜欢才选的这个？”言下之意就是是不是家族产业逼迫？
　　“当然，我不喜欢我还选它干什么啊？”余杭在座椅上，偷偷牵住她的手，同她一起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其实......如果可以，他想给她更好的——甚至最好的。他现在还不能站在金字塔顶端，但总有一天，他会为她摘星捞月。一定。
　　池焰微笑：“那倒是。”
　　演唱会气氛激烈，数以千计的荧光棒因着黑暗而显得愈发光亮，在漆黑一片里一闪一闪，造成令人心神激动的氛围，应和着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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