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振百年酒楼那些年［美食］

　　秦时雨运了一口气，紧咬着的后槽牙在嘴巴里打架，浑身哆哆嗦嗦地看着眼前的刺刀，手脚冰凉地缓缓站起身，就在她刚站起来的时候，只听到“哎呦”一声，她霍然歪倒，顺势将怀里的，极易被其他人看出来的青团往木材堆里塞进去几分。

　　“太君，”门外的秦大川听到厨房里的声响，微微佝偻着身子走进来，给为首的军官塞了几块大洋，“她是我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小小年纪就被家里要求出来干活，一个刚从乡下来的丫头片子，人也是笨手笨脚的，麻烦您高抬贵手，别和她计较。”

　　军官收下秦大川的“讨好”，捏着一枚大洋吹了口气，放到耳朵旁听着银元的嗡鸣声，悦耳动听。军官很满意这些银元，用刺刀挑起秦时雨的下巴，打量着她面黄肌瘦的模样。

　　军官视线顺着秦时雨的脸下移，看到了她刚才摔倒在木材堆里，有些渗血的膝盖，有些怀疑地问她，“你的伤是那里来的？”

　　“被，被一只疯狗咬的，”秦时雨努力挤出两滴眼泪，说话时吞吞吐吐，还掺杂着姑苏一带的方言土话，“我娘说了，这样的伤口得用灶灰止血，我，我没什么大事的。”

　　秦佩春在厨房门口处听见秦时雨的回答，心有灵犀一点通，秒懂秦时雨要干什么，她绕着前面的日本兵走，来到秦时雨身边，蹲下一把撕开她的裤腿，膝盖上的伤口被秦佩春的动作拉扯，伤口流血得更加严重，“这个小姑娘在说谎，太君您看，她有疯狗病，这个伤口都已经血肉模糊了，怎么会还不严重！”

　　秦佩春转头对秦大川大喊大叫，“大哥，你快去拿一把烙铁来烫伤口止血，她就是染上了疯狗病，我亲眼看见她被狗咬伤的，皇军们要是被传染就不好啦！”

　　“八嘎，”军官和他身后的日本兵退后几步，用手捂住口鼻，一脸嫌弃地看向秦时雨的伤口，“秦师傅，还不叫这个人滚开，离我们远远的。”

　　秦佩春闻言，面露厌恶的上前踹了秦时雨一脚，帮腔道，“我最讨厌你们这种年纪轻轻，为了工钱就谎话连篇的帮工，还我们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以为我们主家都是好糊弄的。”

　　秦时雨被秦佩春踹倒在材堆上，低着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小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秦时雨灰头土脸地弯着腰，连滚带爬的离开厨房，眨眼间就消失在日本兵们的视线里。

　　处理好秦时雨，趁着这个空档，秦大川满脸堆笑地问军官，“太君要不要尝尝我们家新做的青团，明天就是寒食节，我们这个传统节日不能开明火，刚好今天我们家有时间，就做了些青团来当明日的节气点心。”

　　秦大川掀开灶上的笼屉，蒸汽瞬间蒸腾冲天，白茫茫的水蒸气弥漫在灶台周围。

　　蒸汽腾起的刹那，面对着日本兵的秦佩春把握住一闪而逝的机会，背在身后的手往灶台下一按，灶台上那笼要命的青团，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了一笼普普通通的青团。

　　军官没有客气，伸手扇了扇眼前的雾气，等雾气消散的差不多后，直接走上前拿起一个青团，有些狐疑地掰开它，青团甜腻的豆沙馅流心而出，在被掰开的须臾之间，沾满了军官白色的手套。

　　军官皱着眉，看着自己粘腻的白色手套，却没有停下自己手上的动作，每一个蒸笼里的青团都一个个被他掰开来，里面的豆沙馅料一览无遗。

　　“搜！”

　　军官检查完蒸笼里青团，指挥着身后的日本兵翻箱倒柜搜查整个厨房。

　　一把把冰冷无情的刺刀捅进米袋，挑翻装着蔬菜的篮子，各种各样的调味料泼洒在案板边，日本兵犹如蝗虫过境的搜查完毕后，一个士兵对着为首的军官耳语了几句。

　　军官挥挥手，让士兵退下，“满脸歉意”的对秦大川说道：“打扰你们了秦师傅，这次我们就先回队里回复搜查结果，我的手下们动作太过无理，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感谢您的手下留情，这些东西一会儿让人来收拾就好，还要麻烦您来这一趟，辛苦辛苦。”秦大川听懂了军官话的含义，有些谄媚地点头哈腰上前，再给这个军官递上几枚大洋。

　　“收队。”军官很满意秦大川的知情识趣，纠集自己带来的日本兵们集合后，直接带队离开了这里。

　　人声渐渐远去，躲在一段院墙后面的秦时雨，这才发现刚才太过紧张，舌尖都被自己咬破。

　　秦佩春打开院子前的大门，左右张望观察四周，等都确定这些日本兵走后，闩上门后，返身回去，扶着秦时雨回到厨房，秦时雨主动上交怀里的布防图和“带馅的青团”，“秦小姐，给。”

　　秦佩春接过布防图和青团，递给秦大川后，赶忙拉着秦时雨坐下，面带愧疚道，“你膝盖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这样可好不了，你快坐下来，我给你再处理一下伤口，刚才真是对不住，我踢你的那一脚还疼吗？”

　　秦时雨摆摆手，满脸浑不在意的样子，“只是演戏而已，您刚才演技真好，我们配合得十分默契，我不在意的，能帮大家保住布防图就行。”

　　秦佩春又一次帮秦时雨处理伤口，卷起她的裤腿，有些调笑着说，“小姑娘，你刚才可是抖得跟筛糠似的，你怕吗？”

　　“怕，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样生死攸关的情况，但也不怕，我能帮到你们就……”秦时雨顿了顿，想起来什么，就没有说接下来还没说出口的话。

　　“什么？”秦佩春没听清秦时雨的话，追问她。

　　“没什么大事，对了，灶台上的这笼青团被毁掉了，大家还要再做一次吗？”秦时雨转移话题，疑惑地问秦佩春。

　　“我们是要再做一次，下面的青团都脏了。”秦大川回答秦时雨的问话，反问她，“你也来和我们一起做青团吗？”

　　“我？可以吗，这不是秦家青团的家传绝学，我一个外人也可以学习？”秦时雨有些惊喜自己被秦大川认可接受，但看着他们不对外人设防的样子又有些担忧。

　　曾祖父秦大川怎么能这么容易就相信一个外人，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代，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小姑娘，”秦佩春给秦时雨的膝盖上的伤口，用绷带打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满意的点点头，“你知道为什么让你看我们家的青团制作过程吗？”

　　秦时雨面露不解，对秦佩春摇头。

　　“因为活不过今年春天的人，我们没必要费心思去灭口。”秦大川往灶膛里扔进一把木材，熊熊燃烧的火光蹭的一下子，照亮他神情严肃的脸庞。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秦时雨终于注意到，自从搜查开始，秦大川腰间一直别着那把祖传桑刀。

　　“大哥～你别吓着人家小姑娘啦。”秦佩春瞪了秦大川一眼，望向秦时雨时，笑容可掬，“其实秦家青团的具体做法我们从来都不会藏的，即便是松年楼的帮工都可以学，秦家青团的秘诀，算是报答你帮了我们这个大忙，等以后天下太平，你也能有一门手艺来谋生。”

　　“好了，快来帮忙，接下来你就看好啦！”秦大川打断秦佩春她们谈论的话题，开始做起真正的秦家青团。

　　秦时雨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大川手上的动作，生怕漏下哪一步重要步骤。

　　秦大川也不藏私，在秦时雨面前用可食用的石灰水混合好艾草汁液，逐步给她讲解，“这样做，青团的皮子才够韧，就算火候掌握不好也能够蒸不透，放得久。”

　　揉面时，秦大川每一步都按着秦家三揉三醒法揉好面团，在他炒制豆沙馅时，加入些许粗盐，给秦时雨解释这一步的作用，“这个加粗盐就要看你以后要用青团来干什么，可加可不加，秦家青团加粗盐是为了能盖住其它东西的气味。”

　　炒好馅料，秦大川手里的青团用秦家多褶两挑的法子，不过一眨眼，一个饱满又生动的青团就在他的手里诞生。

　　“接下来就是做青团最为重要的环节。”秦佩春在一旁也包好手里的青团，给秦时雨解释火候的重要性。

　　“没错，火候是青团最关键的一步。”秦大川将笼屉架在大锅里，下面的水已经沸腾，上面的笼屉在蒸汽中，好像颜色也变得加深了些，在蒸笼和大锅之间，又加了一个竹子编织而成的竹篾，“蒸汽绕个弯，青团熟透能不破。”

　　秦大川悉心教导秦时雨每一步青团的步骤，生怕她学不明白。

　　等蒸笼飘起绿色的雾气，秦大川熄灭柴火，“这就是青团蒸好了，之所以会飘绿色的雾气，就是因为第二层用竹篾水汽分隔，雾气透过竹篾片的青绿色，看起来就像是变成了绿色雾气。”

　　秦时雨一步步跟着秦大川的步骤，一瞬间她有些茅塞顿开，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系统要她来见证这一切，秦家青团，每个细节都有活着的历史意义。

　　“尝尝看，新鲜刚出炉的青团最好吃。”秦佩春夹了个青团，撕一张空白的油纸包着，递给秦时雨。

　　秦时雨道谢后接过，咬了一口。

　　青团糯香和艾草的微微苦涩互相交织完美融合，咬一口青团，糯米皮裹着甜而不腻的豆沙馅，细腻绵软的豆沙馅在第一口就流入口中，让甜蜜的味道在口腔里和艾草香味相互辉映，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挨挨挤挤。这种生机勃勃的感觉，舌尖都充斥着春天的味道，只是一口，秦时雨宛若刚刚和春天撞了个满怀。

　　这已经不单单是青团的味道，而是青团包裹住一整个春天。

　　秦时雨一脸回味的感受着嘴巴里绿意怏然的春天，有些发愁，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做出这样的青团，难道这样的美味，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要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了吗？

　　深夜来临，夜色如墨。

　　整个姑苏城都已经进入凌晨的宵禁时间，只有几个队伍在街道上整齐划一的巡逻，搜查着违抗他们颁布宵禁令的华国人。

　　秦时雨躲在巷口的阴影里，注视着前方的秦佩春，她正和几个年轻人低声交谈着些什么。

　　“布防图必须天亮之前送往城西的码头，日本人已经开始全城搜捕，千万要小心。”秦佩春声音紧绷，面色严肃认真。

　　一个戴眼镜的青年点点头，接过秦佩春手里的篮子，“情报都已经藏好在青团里，我们会小心谨慎的，小妹妹，我们也快离开这里，别被巡逻队伍发现。”

　　秦时雨离得很远，默默地为他们几个人的接头望风。

　　系统弹出的光屏提醒着她这次的任务内容：

　　【宿主任务已进入下一个阶段：确保情报青团被安全送出，

　　条件1.情报必须安全送出；

　　条件2.秦家人必须活着；

　　条件3.你的真实身份，不可暴露于人前。

　　系统警告：这本就是一场无人知晓的任务。】

　　眼看几人又有新的动作，秦时雨深吸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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