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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
这声音是……
宋昭序回头,黑着一张脸的顾父顾钧站在一旁,而在他前面站着的是一个年纪跟宋昭序大致相仿的少年郎,十八九岁的年纪,周身却带着不同寻常的矜贵气。
简单的月白锦袍,上面用银线低调地在领口和袍角处绣着繁复的暗纹,微微弯着眸瞧过来,带着些戏谑。
“这位便是顾小姐?”
楚珩轻笑。
顾钧赶忙道:“回禀殿下,正是小女。凝儿,还不快来参见太子殿下。”
楚珩?
顾凝从宋昭序背后探出头,瞧见那张笑意吟吟的脸,赶忙站起身来行礼。
还真是楚珩。
娘不是说他还要过几日才到么?怎么这么快!
楚珩这一来着实是匆忙,原本传信来说是还有一周才到,结果谁曾想这太子殿下竟然嫌水路走得慢,把其他人都留在船上,自己带了几个亲信就从陆路直接骑马进了江南,硬生生快了好几日。
甚至连官府都没告知,就径直跑来了顾府,顾钧本来还在当值,一听府上下人来汇报,吓得赶忙告了假回府来迎接。
顾凝知道楚珩跟宋昭序关系匪浅,前世也见过他几面。
当时只记得这位殿下看她的表情似乎很不寻常,带着探究和好奇,就像现在一样,楚珩的目光先是在宋昭序身上流连了会儿,而后直接看向他身后的顾凝,带着兴味。
楚珩叫出她的名字:“顾凝?”
“嗯?”
顾凝瞬间警觉,她这个时候跟宋昭序还没什么交集,楚珩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若说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会因为来赴宴,而特意去记一个世家女儿的名字,顾凝是万万不信的。
所幸,楚珩下一秒就打破了顾凝的疑虑:“江南第一美人,久仰大名。”
“殿下谬赞。”
顾凝垂眸回他,姿态恭敬,礼数周全:“殿下才是声名远播,丰神俊朗,令臣女拜服。”
楚珩的目光一直停在顾凝身上,惊得一旁的顾钧一惊,还以为楚珩是看上自家女儿了,正想着要怎么才能把这位殿下给引走,结果下一瞬,楚珩忽地转头看向一旁低着头跟着行礼的宋昭序。
“这位是府上的侍卫?方才孤瞧着,似乎跟顾小姐颇为亲密。”
楚珩的声音如常,只有相熟的人才能听出来那声音里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顾家的下人都是如此?若是放在孤的太子府,早就该被逐出府了。”
顾钧头上冒着些细汗,摸不清楚珩的意思,说对也不是说不对也不是:“这……”
“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反倒是顾凝先开口,往宋昭序身前挪了挪,将他挡在自己身后,盈盈一笑,那张娇艳似春桃的脸挂上笑意,秾艳夺目得惊人,含水的杏眸亮晶晶的,像是喜爱极了他:“不日便要成婚了。”
“哦?那孤可要先恭喜顾小姐了。”
“多谢殿下。”
楚珩挑眉,像是懒得再盘问别人家的家事,跟一旁的顾钧交谈了几句,便从两人身边掠过,往前面继续去了。
总算走了。
顾凝长呼出一口气,原本美妙的心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吓给搅乱了,这亭子也不想待下去了,便叫了下人来收拾东西。
宋昭序站在一旁,盯着楚珩离开的背影。
倏地,像是似有所觉,楚珩回过头来,正好跟宋昭序沉着的目光对上,眉梢轻挑,对他比了个手势。
【晚上见】
-
楚珩来得突然,除了实在等不及想瞧瞧宋昭序伺候人的样子,也是想趁着有些人还没来得及防备之时,好好探查一下江南的局势。
为此,楚珩拒绝了苏芷君说的将接风宴提前的建议,只说先别将他已经到了的消息传出去,他想先安生个几天,后面再应付那些挤着要来拜访他的大小官员和世家贵族。
楚珩说了不用,但顾家不能什么都不做。
虽然接风宴还是原来的日子,但顾家也办了个小型宴会,对外只说是庆祝顾家二公子在军营又升了职衔,又是跳舞又是弹琴的,表演像流水一样上来又下去,看都看不过来。
顾凝趁着没人注意,在一旁拖着腮,悄悄打了十来个哈欠后,苏芷君的话慢悠悠地飘到她耳边:“凝儿的琴艺也是一绝,每日都有苦练。”
“哦?”
楚珩顺着苏芷君的话看向顾凝:“不知孤可有荣幸,得见顾小姐亲自抚琴?”
得,果然是躲不掉的。
顾凝在心里变成一个会喷火的小人,小人此时正叉着腰一脸烦躁恼怒,用火将楚珩翻来覆去地烤,烧得焦黑,而后满意地仰天大笑。
顾凝被自己的想法逗笑,面上却还是恭敬有礼的模样,只起身一拜:“臣女献丑了。”
接下来,楚珩就看见了让他惊掉下巴的一幕。
宋昭序抱着顾凝的琴,将琴安放好,又俯身给顾凝调试琴弦,扶着她坐下,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极其小心又温柔,那唇角挂着的乖顺温和的笑,看得楚珩一愣一愣的。
这人真是宋昭序吗?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亲眼看见时楚珩还是会怀疑。
太神奇了。
这顾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把宋昭序训成这样?他后面高低得去请教一下。
楚珩的注意力全在宋昭序身上,眼睛里的怀疑都快溢出来了。
宋昭序抬眸微不可察地瞥了他一眼。
清冷、矜贵、傲慢,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警告,楚珩简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楚珩:“。”
这人还真是宋昭序。
另一边,顾凝手抚上琴弦,动作行云流水,极为优美,琴声自她指尖缓缓倾泻,时而轻缓柔和,似山间拂过花草的清风,时而逐渐变得清脆跃动,似清泉击石。
忽地,琴声变得细密缱绻,像是美人踮脚低语,而后骤然一升高,似拨云见雾,阳光从云层中倾泻而下,照在那美人的身上,琴声画卷似的在众人面前展开,只觉得沉浸其中,如痴如醉。
山间游。
竟然是山间游。
此曲虽然听着简单,但重在意境,极为考验弹琴之人的造诣,若非琴艺顶尖之人便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纵观天下,能将这山间游弹出顾凝水平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一曲毕,楚珩的眼里带上了些欣赏,率先鼓掌道:“顾小姐琴艺卓绝,果真是才貌双全。”
顾凝礼貌地行了一礼,随即便回了自己的位上坐下。
“累死我了。”
趁着顾钧和楚珩在谈笑风生,没人注意这边,顾凝小声凑到宋昭序身边嘟囔道:“这首曲子我之前练了好久,手都弹痛了。”
宋昭序低头看,白皙柔嫩的手指上是被琴弦压出的红痕,像是美玉染瑕,却还是好看得紧。
“墨钰给主子上药。”
“欸?就是红了些,一会儿就消下去了。”
“那也会疼。”
清隽的郎君从怀里掏出来罐药膏,捧着顾凝的手给她伤药,温热的指腹带着薄薄的茧子,触碰到她的手指时,有些淡淡的痒。
前方的歌舞还在继续,顾凝的面上如常,眼睛看着歌舞,却不知是在欣赏还是在发呆,竟是半天连动都没动一下。
楚珩好奇看过去,目光掠过桌案微微往下瞟。
这不瞧不得了,一瞧就又看见宋昭序正一本正经地摸着人家姑娘的手,还凑上去……吹了吹?瞧瞧那表情,那眼神,温柔德快要溢出水来似的。
这光天化日的,简直没眼看。
楚珩看得越久,越觉得自己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位好友。
这差别也太大了。
怎么这宋昭序在上京就是高高在上淡漠疏离,就是冷着一张脸拒人千里,一到这江南来,什么矜贵高傲什么高岭之花全都没了,都化成绕指柔了。
-
入夜,府上的人都睡得差不多了,宋昭序却还醒着。
他手里把玩着那张他一直戴着的银面具,一半脸藏在黑影里,一半脸又被烛火照得透亮,眸光幽深,只淡淡道了句:“你吓到她了。”
“哟。”
楚珩从屋子里走出来,拉了个椅子坐下:“那我改日给嫂子道个不是?宋大公子你看如何?”
宋昭序回头,清隽绝伦的俊脸上,一道骇人的伤疤从眉角贯彻到下颚,将大半张脸毁了个彻底,在昏黄的烛火下分外诡谲恐怖。
楚珩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神:“你这疤……做得还挺逼真。”
何止逼真,简直就是真的。
楚珩伸出手想摸一下,被宋昭序猛地拍开手,他将脸上的易容卸下,问楚珩道:“你把她也带来了?”
“她想看看你的这位顾小姐。”
楚珩看着宋昭序极为熟稔地卸下易容,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忽地问他:“欸,宋昭序,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人家说你的身份?现在上京那边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该死的死该流放的流放,剩下那几个都忙着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哪里还有时间去管上京的宋大公子到底是真是假。”
“你总不能一直瞒着她。还有你这易容、你这身份,不可能一辈子不被发现,你早晚是要做回宋昭序的。”
宋昭序敛眸:“我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可以,我宁愿舍掉宋昭序这个身份。”
宋昭序不知怎地,就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楚珩想说的话被噎在喉咙里。
良久,他垂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看着宋昭序的表情复杂:“你是舍掉了,你可知道她在上京帮你撑着,费了多大的心力?你可知她……”
之前差点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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