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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现愿望的人(五)
“哥，你咋了？”苏清一路上都没说过话，苏林问。
“心有点慌。”苏清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别心脏又出问题了吧，我都说了你别抽烟了，最近还忙着工作，等会猝死了！”
苏林喋喋不休，苏清深吸一口气，把耳机声音开大，靠着车窗看窗外的风景。
午休，街道上都是正找餐馆的打工人，纪成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人群中打转。
他还没想好吃什么啊？
这也是当代未解之谜了。
恍惚间，有个人与纪成化擦肩而过，纪成化被撞地踉跄。苏清看着纪成化原本高昂的气势在看见来人将近两米的身高止住了声，点头哈腰连续说了几声对不起后逃跑了。
这是遇到硬茬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苏清的手机就响了，是纪成化发来的消息。
“我靠，你不知道，我刚刚在公司门口被撞了！”
“我都想骂人了，结果那哥两米身高直接吓死我了！还好他没说什么，不然你就得把果篮钱还给我了。”
“没有果篮。”苏清敲着字，“两苹果吃了得了，你要什么果篮？”
“你这人真是的！”正在输入中，“不过我们那栋楼有这号人吗？我怎么没见过？”
“可能是今天来的工人吧。”苏清忽然想起自己心慌是什么时候。
是王伟说自己儿子也买了一个耳机的时候！
“苏林，回去！”苏清直觉不对劲。
苏林听了苏清的话，立马打了转向，可高峰期还是被堵在了路上。苏清眯着眼看公司的楼顶，那上面有几个小黑点正在动。
“王哥，你今天也出工啊？！”身旁的工友问道，“不是说还得在医院躺两天吗，你这好了？”
“好不好也得出工啊，不然家里面人吃什么。”王伟检查了身上的两道安全绳，朝着工友笑了笑，“拉好，我下去了！”
车流终于走动，苏清看着好几个小点渐渐出现在公司外壁。
不行！
车子被挤到一边，苏清干脆利落地开门下车。苏林不知道他哥是怎么了，车又不能放在这不管，只好坐在车里看着苏清一瘸一拐地跑过人行道，往公司里跑。
宋顾正坐着电梯下来，撞上了跑回来的苏清，被扑了个满怀，他还没反应过来，“老师。”
“别废话。”苏清一把拉住人进了电梯，按着顶层的按钮。
楼层一点点升高，苏清的呼吸也越来越重，短短的两分钟，竟然过的如此漫长。电梯门打开，苏清出去，绕过拐角，看见那通向楼顶的门。他上去，见那上面站了好几个人，他们还轻松地聊着天，见到气喘吁吁的苏清一愣。
“小伙子，你也想看看吗？”一个工友试探着问。
苏清看着上面一片祥和的氛围，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太过激动。紧绷的神经倏地松开，他靠在门框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宋顾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轻轻抚着他的后背顺气。
苏清挥了挥手，刚刚情急之下就把人拉过来了，现在放松下来倒觉得有些羞耻。
怎么他一拉，人真就跟过来了。
“老师，还好吗？”宋顾脸上尽是关心，反而让苏清更不自在了。
“没事。”苏清飘忽着眼，突然瞧见了一个宽厚又熟悉的背影，他眯着眼，模糊的视线中才想起这个人就是撞着纪成化的两米壮汉。
原来还真是个工人啊。
“抱歉，打扰了。”苏清的腿因剧烈运动而隐隐作痛，只能在宋顾的搀扶下直起身。
他正转身，突然听见楼下的惊呼。
“有人吊着了！”楼下的同事打开窗户，朝上面大喊，“人给吊着了！”
苏清飞快地趴在栏杆上，他看见正擦拭着二十多层窗户的王伟竟然被反吊在了绳子上，脚底的木板被卡在窗户上，整个人只有一条腿还搭在木板上，手紧紧地拉住绳子，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可这种平衡很快会被打破。
倒置导致的血液倒流很快就让王伟的意识不清醒，勒紧腰间的安全绳反而带来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他只能靠着自己那仅存的求生欲强撑。他与同层的工友之间隔了好一段距离，即使拼尽全力也过不去。
完了，他还没买菜回家呢。
“绳子！”苏清转头，看着拉着绳子的工人，他们有自己的任务，还要保障他人的安全，所以现在只有他还是空余的，“有没有绳子？！”
“有，有！”
“拿着。”那个壮汉走了过来，他的腰间早已绑好了安全绳，“拉紧了。”
没等苏清回答，那个壮汉爬了下去，一股极大的力拉扯着苏清的身体，险些让他撞在栏杆上，好在身后有另一股力撑住了。
苏清回头，宋顾正站在他一步之外，手紧紧地拉着绳子。两人一点点放着绳索，在绳索被下面猛地晃了一下后停止。
时间很漫长，苏清的手心都出了汗，他感觉刚刚那一下指定把他刚好没多久的手又整裂开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衣服黏在了他身上。可是他不敢又不能松手。
终于，在绳索再次被摇晃时，他们开始缓慢又用力地拉起了下面的人。身旁的工友也感觉到绳索在动，一齐把人拉了起来。
劫后余生的王伟翻过栏杆，趴在地上止不住地喘气呕吐，那壮汉也安全地上来，一脸镇定地跟苏清俩人道谢，拿着手机走到了走廊。
“谢谢你们啊！谢谢你们！”一旁的工友一边拉着绳子一边道谢，“王哥，王哥？！”人晕了过去。
苏清没再逗留，跌跌撞撞地进了走廊，靠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脱下衣服。果然，肩头的伤再次裂开，血沾黏在衣服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铁锈味。
“老师！”肩头伤口可怖，宋顾轻轻地拉住苏清，几乎是半抱着把人抬到了卫生间的洗手台，用着包里的纸巾擦拭着伤口的血。
冷冰冰的纸巾刺地苏清一抖，呼吸也重了些，他轻呲了一声，想让宋顾别管了，可一扭头，发现人又哭上了。
“我的老天爷，您怎么又哭了？”苏清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你别擦了，拿纸擦你眼泪水去！”
“这伤口才好没多久呢。”宋顾喃喃道。
“是啊。”如果现在手边有烟，他一定会叼着，做一副沉思样。手伤了，工作不了，又得请假，主管不会把他的奖金扣完吧。
他还说买个按摩仪犒劳一下努力生活的自己，现在看来是要花在医药费上了。
唉，又被生活捶打了。
一想着，苏清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他没流泪，只感觉一股无力。他靠在洗手台上，无神地看着头顶的灯。
只是想卖个惨的宋顾万万没想到抬头就看见万念俱灰的苏清，整个人像是失去了什么，没有生活下去的动力。他猛地抓住苏清的手，轻声唤着，“老师，老师。”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男人的呜咽。
“宝宝我给你说，可吓死我了，下去的时候我手都在抖！”
“你不用来，你不用来，我洗个手等会在楼下打车来找你。我真的吓死了，等会到了你一定要…”万奇志抬头，看见两个男人身影重叠在一块，有一个人还坐在洗手台上，露出的半张脸说不出的失神。他支支吾吾地停顿了一下，迅速退了出去，小声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我的天，宝宝你猜我看到什么了？我看到…”
声音渐渐远去，苏清才意识到不对，飞走的魂立马被塞进身体，强硬地要起身，却被还在处理伤口的宋顾按了回去。
“衣服。”
现在是衣服的问题吗？
宋顾慢条斯理地把沾满血的纸巾扔到了垃圾桶，又轻轻地拉上苏清松垮在肩头的衣服，“好了。”
你是有强迫症吗？话到嘴边，还是被苏清咽了下去。
他跳下洗手台，朝外面走去，前面围了不少人，不远处王伟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万奇志，表达着自己的感谢。苏清匆匆扫了一眼，拢紧了衣服准备默默离开，却被眼尖的工友一眼发现，大喊着“人在那里！”
王伟看了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清，想不到这个刚刚才帮过他的年轻人竟然又帮了他第二次。他冲上来，想拉人，却被宋顾挡住了。
“王哥，这两个都是你救命恩人呢！”工友提醒。
王伟心里的那点不悦也烟消云散，他拉着宋顾的手，用力地甩了甩，“谢谢你啊小伙子，谢谢你啊。”
“没事的叔。”宋顾扭头，见苏清已经走远了，“我先走了！”
“还没好好谢谢你们呢！”王伟还想请人吃饭，让儿子拜个爹什么的，往后一看，万奇志也不知道去哪了，他挠了挠头。
“老师，等等我！”宋顾终于在电梯门关上的最后一瞬间挤了进去，他不像早上一样站在外面，而是大大方方地站在了苏清身旁。
两个人沉默，苏清明显感觉到宋顾的靠近，正想训斥两句，却看见人往后遮的手。
“手怎么了？”苏清侧头。
“没事。”
苏清轻呲，拉起人的手，发现手心已经被磨破了，血早已干涸，“不会说话？”
“不想老师担心。”
“谁说我会担心你？”苏清叹口气，“苏林在下面，等会你和我一起回去吃饭，顺便给你处理伤口。”他咬牙，“只是想着你早上买了早餐…”
“谢谢老师。”宋顾笑着。
一下楼，苏林正站在公司门口，看见苏清立马跑了过来，“没事吧哥？”
“你哥我能有什么事？”苏清拍了拍苏林的头，“开车去。”
“好。”
苏清站得有些累了，坐在花坛边玩手机，可头上的视线过于明显，他忽略不了，“你自己没手机玩吗？”
宋顾眼睛眨呀眨，还是没说出心里的话。
“哥！”苏林打开车窗。
“走。”
苏清拉着人，却更多的是宋顾扶着他，被塞进后座也是自然而然。宋顾关了车门，扣上锁，“开车吧，这路段挤。”
“哦，好。”苏林不理解这俩人在做什么。
到了家，午休的时间也过了快三分之一，苏林只煮了饭，菜还没得及做。
苏林停完车上楼，想着时间不多，得赶紧行动。可人刚开门，就看见宋顾穿着围裙提着摘好的菜进厨房，还把想帮忙的苏清推了出来。
“搞什么啊，我又不会炸了厨房。”
宋顾把苏清撸起的袖子拉了下去，“老师睡会儿午觉起来吃饭刚刚好。”说着把厨房门关上了。
苏清嘟囔着，转头看见愣在原地的苏林，“去帮忙。”
“哦哦，好。”苏林还是没消化。
苏清进了房间，经历了那么多现在也睡不着，无聊地翻着手机。
厨房里抽油烟机隆隆作响，苏清侧着身，心却不在手机上。
这人…真是的。
滴。
纪成化发来消息。
“你看群里面消息了吗？”
苏清一愣，他早把群设成免打扰了，“怎么了？”
“我靠，其他公司的人说，有人在下面被砸死了！”
“就今天过来擦玻璃的人，太惨了，听说刚被人救了，准备去医院检查，结果走到楼下被掉下来的木板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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