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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从立冬到冬至,从冬至到小寒,事情一多时间便流逝得飞快,但时间跑得再快有些东西也不得不去面对。
今年立冬后的第一场大雪,洋洋洒洒下了尽兴,却让还没从蝗灾中缓过神来的余洋群雪上加霜。
百姓家中大都没有多余的屯粮,再加上厚厚积雪,造成的房屋倒塌,无家可归者,冻死饿死者不计其数,直至现在也没有一点缓解之势。
不过,刚上任的余洋群群守刘远山倒是十分尽心。
这不,才上任几天,眼下请求拨款赈灾的奏折就已经摆在了随安的面前。
奏折中先是花了三分之一的篇幅将随安天花乱坠地夸了一通,又花了三分之二的笔墨极尽描写了余洋郡的苦寒艰难,人间惨状,
让随安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在余洋群待不下去,特意上奏委婉暗示想要调回来,结果看到最后却又峰回路转,仅用一句:苦寒无靠,望朝廷垂怜。期期艾艾的点出想要朝廷拨款的目的。
想来也是了解朝廷的囊中羞涩,这赈灾银两不好要,前面才铺垫了如此长一大串。
随安揉了揉眉心,颇为头疼。
上次赈灾的银两还是将前大理寺卿陈利民的家底抄了个底朝天才凑出来的,国库空虚不是危言耸听,刨去维持朝廷正常运转的开支,国库现在是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让他拿什么去拨钱赈灾?
一旁的德善将桌上黄铜灯盏上的烛芯挑了挑,让烛火更亮一些。
也就在这时,一道几乎溶于夜色的人影从御书房的窗户飞快闪入,刚刚亮了一些的烛火跟着晃动了下,细瘦的身影便站在了随安的面前。
“小邱大人?”德善惊讶喊道。
邱与还轻应了声,顾不上君臣礼仪,动作有些急切地上前,将手中的一块木牌递到随安的眼前,飞快道:
“皇上,这是臣在追查乌三息时,无意中在都城一家药铺发现的一块商牌,商号为溪里,臣查到此商牌归属于云水群一名叫做闻人景的富商,其夫人是晋国公府旁支庶出小姐。”
怕随安没有听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邱与还直接点出关键:“晋国公参与忘忧的倒卖。”
随安伸手接过褐色木牌,手上顿时一沉,看着只有巴掌大的东西,份量倒是不轻,
上头的溪里二字用的是篆体,字体间铺满的鎏金粉末,在烛光下还闪烁着偏光,做工十分精致大气。
“忘忧?”咋一听到一个陌生的事物,随安不解道:“那是什么?”
邱与还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乌三息一事自己还没和随安说过,于是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解释:“前段时间杜笙在都城黑市查封了一批走私货物,在里面发现了一箱名为忘忧的药丸。
据说服用此物能够让人忘记忧愁,登上极乐,在都城中十分流行,臣直觉此物不简单,便顺着黑市的线索往下查,发现忘忧是奇毒乌三息稀释后的产物,具有令人上瘾,控制人心的作用,
臣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于是派人不断追查,直到前几日发现了他们的一处联络点,无意中搜出了此商牌。”
随安:“你说的联络点可是春信巷的百芝堂?”
邱与还闻言一惊:“皇上如何得知?”
随安将商牌放下,示意一旁的德善退下,而后起身从右侧的书架上抽出一本武经三韬,拿出夹在其中的一张泛黄宣纸,递给她道:“暗卫之前无意中查到。”
无意中查到?
邱与还根本不信他的说辞。
百芝堂藏在春信巷的最深处,之前她假装命不久矣,逼出背后之人的试探,顺藤摸瓜才找到这处地方,若不是事先得知,目标明确,暗卫不可能追查到此地。
不过她还是伸手接过随安递过来的宣纸,打开一看,里面记载了关于乌三息和百芝堂的种种,这么详尽的记录一时半刻可是完不成的。
邱与还眼睛微眯,继续往下扫去却见到宣纸上有关于图腾的记载,想到什么,原本狭长的双眼中顿时透出一股冷意,“皇上既然早知康南王未死,为何之前还要欺瞒于臣?”
无论之前萧清远说得再好再动听,但随安对于康南王一事的欺瞒,在邱与还心中到底还是埋下了一根刺,这段时间以来,时不时地就会冒出来扎一下,让她寝食难安。
于此也让她意识到原来比起不喜欢,随安的不信任对她而言才是更加无法接受。
“没有欺瞒。”随安隔着御桌望来,黝黑的瞳孔将她的身影牢牢囚住,出声否认。
“之前是没有确定,所以不妄下论断。”
见邱与还一脸的不相信,随安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指张动了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刚开始不说确实是不知此事真假,不想臆断,让人徒增烦恼。再后来真相确定后,其间又夹杂了太多自己复杂的情感,令他踌躇不定。
康南王未死之前,邱与还就对其多有忌惮,自燕狄皇宫一战后,对于康南王之死她一直耿耿于怀,若让她知晓康南王还活着,势必会追查到底,
可如今月羌这盘大棋,楚河汉界已经划定,棋盘上的棋子也已颗颗落成,他身为棋手必须保证每颗棋子的一心,防止出现变数,所以有些谎言不是欺骗而是战略。
于是他笑了下,试图打散彼此间僵硬的气氛,“你看你,朕欺瞒你做甚,若真不想让你知晓,今日便不会将此宣纸拿出来。”
邱与还见他脸上挂起的熟悉微笑,沉默了良久才道:“皇上若不想笑,可以不笑。”
随安闻言嘴角顿时一僵,恍然间竟生出被对方看穿了的错觉。
邱与还知道随安是在敷衍自己,但她知道又能怎么样呢,随安不想说的东西就是把他的嘴硬生生掰开也撬不出来,她又何必浪费口舌多问。
即使自己真的很想知道,但……
她眉眼染上自嘲,片刻又平静地转回正题:“既然皇上对于乌三息和康南王已有调查了解,那么定知百芝堂是康南王在都城的联络点,也是倒卖忘忧的据点。
而溪里商牌出现在此处说明了晋国公确实与康南王一道,而且还参与倒卖忘忧。”
说到这里邱与还一顿,语气莫测:“皇上若想要扳倒晋国公,这是最现成好用的证据。”
起码比废后好用的多。
“所以你连夜探查百芝堂,得到商牌后着急忙慌来御书房找朕,就为了让朕不废后?”
随安不是傻子,听到这里已经猜到了邱与还一身夜行服赶来找他的目的。
“废不废后是皇上的决定,臣无权干涉,臣只是觉得凡事择优而行,有选择的余地理应利益最大化。”邱与还语气平平。
随安被气笑了,却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他明白邱与还说得对,也清楚她明白所谓这出废后背后的意图,但见她对此这般云淡风轻,说来的话语也是轻飘,
他便觉得心口处霎时涌上来一股郁气一阵不悦还有一点不被在意的恐慌,诸多情丝杂绪混杂在一起令人憋闷得难受。
随安竭力按耐住想要出口的质问,闭了闭眼,转移话题:“你如何确定溪里商牌和晋国公相关,仅凭闻人景夫人是晋国公府旁支?”
听到问询,邱与还想起了什么,不由的眼眸一暗:“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闻人景。”
“闻人景?”
“对,皇上或许不记得了,这个闻人景乃是六年前臣和皇上班师回朝,途径云水群时在一伙盗匪手中救下的那个年轻人。”
邱与还这么一说,随安便想起来了。
六年前,他们收复完燕狄班师回朝的路上,途径云水群刚好遇到了一伙盗匪要将一骨瘦如柴的年轻人砍死,他们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于是出手清剿了盗匪,将人救了下来。
他记得当时那个年轻人跟着他们的队伍走了五日,到达嘉南郡境内时就自行离开了,如今怎么会在云水群?
当时他跟着我们的队伍到达嘉南郡,临行前我给了他一点银两,臣前年巡边的时候在嘉南郡恰巧碰到,喝了几杯。
聊起往事,我才知道当年回到嘉南郡他的家人全都不在了,于是他拿着我给的银两到了云水群,碰到了当时还是回乡探亲的晋国公,幸得晋国公的扶持赏识才在云水郡站稳了脚跟。
“这跟溪里商牌有什么关系?”随安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本就憋闷的心情又夹杂进些许酸涩,其中个中滋味,一言难尽得紧。
邱与还:“闻人景对晋国公心存防备,酒过三巡故意试探,想从臣这打听消息,不过当时他和臣说的是,晋国公在都城有一桩大生意,本薄利多,借了他的溪里商牌邀他一起。
如今这溪里商牌在百芝堂找到,一切不言自明。”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邱与还没说,之前从玉琉宫的彩云口中已经证实了晋国公和秦枫眠都已经搭上了康南王的大船,
所以晋国公参与忘忧倒卖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忘忧敛财的速度之快,没有一个人能抵抗得了如此巨大的钱财诱惑。
但这一点不能从她嘴里捅破,皇后私通外男一事,不管随安对秦枫眠是何态度,都有损皇帝的尊严,皇帝家事不是身为臣子的她可以轻言置喙的。
于是复强调道:“此事证据确凿,臣以为不能一本万利,至少也是伤筋动骨,皇上可斟酌考虑。”
随安满目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定定地看了她许久,而后才道:“好,朕会考虑。”
接着侧目看了眼桌上的刻漏,缓声道:“”已到丑时,就在宫中歇息吧,卯时还有大朝会,还是之前的偏殿,德善一直给你收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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