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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哭了
她摸着唇膏冰凉的外壳,目光逐渐冷下来。
“女士?女士?有问题吗?”
姜梨回神摇摇头,把东西放回对方手里,勉强勾起嘴角。
“这些都是在哪儿找到的?”
“副驾驶的储物箱里。先生的车刚提不久,所以东西少些。”
客服小姐也注意到那支唇膏和她异样的神色,圆滑道,“看来这是先生为您准备的惊喜,不好意思被我们破坏了。”
“没事。”姜梨垂眸坐了回去。
那支唇膏她确实有,是沈时送的。到现在都未拆封,留在姜家。这只显然用过了,她闭了闭眼,“能给我杯水吗。”
客服小姐快速起身端来一杯。
就这样姜梨半靠着身子,再未碰透明茶几上的整理盒,仿佛那是个定时炸弹。
直到车辆清洗完毕,盒子被原封不动地拿回去,罗序依旧在门外打电话。
这次电路事故导致失火,秦月汐不小心被烧伤。虽然面积不大,但架不住她邪乎。电话里一个劲儿地嚎,罗序根本听不清她说什么,不得不让赵佳乐听电话。
“医生怎么说?”
“早就没事了,但得先把药涂上。”赵佳乐也不耐烦起来,平时秦月汐看起来通情达理,怎么今天像条倔驴,死活不让医生碰。
“如果伤口影响工作,就送回意大利。让她自己看着办。”罗序挂了电话,转身看到玻璃门内姜梨淡然的身影,才缓和下来。
他快步进了休息室,没等说话就被告知车子可以提走。
罗序招招手,姜梨愣了愣才起身,两人牵手到一楼大厅,等工人把车开过来。
从姜梨乖顺地让他牵手的那一刻,罗序就感觉自己像做了个梦。此时眼角余光瞄着副驾驶的人,她像簇被玻璃罩封印的烛火,摇摇欲坠,即将熄灭。
可又像是生气了。
但从进了4S店他就没时间和姜梨说话,这下难了。
罗序把车子停在北城最有名的百年老街附近。和姜梨走过面包石铺就的商业街,往西餐厅去。这里每一块面包石在当时值一银元,是穷苦百姓一个月的花销,所以又被称为黄金大街。
这样金贵的路面自然不允许机动车上来,所以人们都是在路中间晃悠。
道路两旁建筑融合了多种欧式风格,造就了北城乃至北方地区首屈一指的欧陆风情街。
虽然春季的夜晚仍旧寒冷,可商户的牌匾、树上的彩灯还有三三两两合影的游客,都给墨蓝星空下的老街注入温暖。
就连她们走在这里,都不免被欢乐的气氛感染。
罗序敞开黑色大衣,把姜梨包裹在身侧。旁边一位操着外地口音的男人请求帮忙拍张合影。
崭新的羽绒服、不合时宜的单鞋,一看就是游客,罗序没拒绝。姜梨还愣着,他松开握着她的手,但依旧用胳膊拢着,随手捏了几张,就把手机给男人递过去。
男人笑得合不拢嘴,“帮你们拍下要得不。”
罗序觉得这提议不错,他和姜梨还没有合影,于是又牵起冰凉的指尖,“姜姜?”
北风吹凉的脸颊终于感受到温暖,罗序已经喊了好几声,可语气仍旧耐心。
她摇摇头,无声拒绝。罗序笑着向男人摆摆手,两男两女错身而过。
他再低头,看见女孩儿眼角微微的亮光,一闪而过。
“你哭了,姜姜。”
姜梨仿佛才从停电状态恢复过来,屈指揉揉说,“迷眼睛了。”
脸颊立刻陷入罗序温柔的包围中,她不错目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比十五岁那年成熟了,开阔的眼角和浓密的眉毛还能看出是个倔强不服输的人。
暑假里,他总是问她,喜欢和沈时玩还是和自己玩。姜梨嫌他傻,每次都故意气他,选沈时。罗序就在身后越跟越紧。
现在回想,她是喜欢他的吧。
可是分开了十五年里,她们之间是真空的,也许早就容下另一个人,甚至许多人。只是她没问,他就不说罢了。
这世上,没人值得信任。
这样想着,姜梨低下头,冰凉的鼻尖和额头生生把罗序温暖的唇挡了回去。
“姜姜,你不舒服还是生我气了。我刚才真的有事,所以才没陪你……”
“我饿了,罗序。”
就这样,轻飘飘地结束话题。
倘若姜梨有点儿反应,罗序都能想办法破解。偏偏姜梨现在像个黑洞,无情地吞噬所有情绪。
他耐着性子牵起她,不想浪费这难得的机会,说声到了。两人迈步进了北城年头最老的一家西餐厅。
因为二战期间曾涌入大量俄国人和犹太人,所以北城的西餐厅多以俄式为主。这家老字号餐厅几经易主,德国人、俄国人、波兰人、捷克人都经手过,五十年代末进行私营改革,收归国有,才有了今天的样子。
坐在二楼克林姆林宫风格包间里,姜梨偏头望向窗外依旧明亮的灯火。罗序则对着菜单问她吃什么。虽然他特意问过姜尽山,但目前装不知道为妙,这样能和姜梨说说话。
餐厅菜品以俄式为主,兼营法意菜系。
姜梨经常来,不看菜单也能如数家珍。她点了这家的特色槽子面包配黄油,红菜汤、烤奶汁大虾、罐牛。罗序又加了奶汁杂拌、传统黑椒牛排和香煎马哈鱼。
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对姜梨的喜欢,就多点几道菜吧。哪怕吃不完也好。
毕竟这次更像一场正式约会,而且是由姜梨发起的,意义自然不同寻常。
服务生撤走菜单后,两人间就只剩水杯,连沉默都多余。
罗序突然开始同情那只对小鸳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狸花猫。此时,他望着姜梨眼底的灿灿灯火,同样不知所措。
这一餐,罗序替她切牛排,姜梨都客气地说谢谢;服务生来撤下盘子,她也说谢谢。罗序替她剥虾皮,她还是谢谢;小提琴手靠过来示意演奏一曲助兴时,姜梨笑着摇头,可罗序依旧给了小费。
在外人看来是一对相处不久的小情侣,女孩子很害羞。
只有她们两个闷闷地不痛快。
罗序宁可姜梨和他大吵一架,把事情说清楚,也不愿心在半空中悬着。姜梨宁愿罗序坦白地告诉她,他有喜欢的女孩,有自己的生活。哪怕永远都不能在一起,她都认了。
可命运替他们赌了上了十五年的筹码,没人敢轻易揭开底牌,生怕输得一无所有。
姜梨原本想借晚餐时间请教罗序关于进驻商场临时活动的事,如今作罢了。
她还是习惯靠自己。
就像偷学烘焙,偷偷租房子,偷偷辞职,偷偷准备离开。即使罗序出现,也没能打乱她的计划。
手机在包里偷偷响,姜梨点开微信,头像是个穿婚纱的女孩儿。
【接电话。】
【晚些打给你。】
那边默契地没再打扰。
姜梨从手机里抬眼,面色恢复如常。罗序眼看着由亮变暗的眼睛,直觉手机里有蹊跷,心里更不好受。
可他什么都没说。
风停了,云也不散,只有越野车还在马路上奔驰。
罗序满脑子都是姜梨那句冷冷的“累了。”被一锤子打回起点的他心累。眼看着两人关系渐入佳境,姜梨又强制性进入拒绝状态。
他恨恨地挠挠头,绿灯一亮,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穿过庭院,绕上环廊,罗序边往宿舍走边给赵佳乐去了电话。
团队里,除了张建强已婚,其余算上秦月汐都是光棍,唯独他有恋爱经验,今天的事必须找人谈,此人非赵佳乐莫属。
没多久,敲门声响起,罗序想也没想就说了声“请进。”门外的人却不是他想见的。
“有事?”
“给我上药。”
一盒烫伤膏扔到罗序手里。多一秒都没停留,他直接扔在桌上,背对秦月汐。
“至于吗,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罗序,是你拿我开玩笑。不婚不恋,你亲口说过的。”
因为气愤,秦月汐的面部少有的扭曲起来,一改往日高傲冷清的形象。可惜罗序懒得看。
黑黑的脸庞被月光镀了层银色,显得清冷淡薄,连勾起的唇角都带着嘲讽,是秦月汐不曾见过的。
“我没开玩笑,对你,就是不婚不恋。”
他终于转过身,最后四个字说得很重,可鸦羽般的睫毛缓缓地抖起来,仿佛这是公认的,不可辩驳的真理。
娇美的狐狸眼颤了颤,泪光堆积成山,滑落得悄无声息,但秦月汐的世界塌得惊天动地。
“足球比赛,你被人打伤,是我陪你住院,帮你康复。临行前你发烧一个星期,是我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付出了这么多……”
“我说过,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罗序突然直视秦月汐,连眉头都不皱,仿佛这些话在他心里演练了无数遍,脱口而出,“每一次你靠近,我都警告过。”
罗序定定地看着秦月汐,冰冷的眼神没有一丝情感。像那个满头是血还要把她推开的人,像那个醒来后冷冰冰赶她走的人。
“你只是感动了自己。”
他背靠窗子,月光被宽厚的肩膀遮住,在身后涂下一层光晕。可神色比月光更直白更清冷。
秦月汐深吸口气,不敢相信付出的一切都是徒劳,时隔多年,依然被罗序真诚而残酷地拒绝。
不甘心,不相信。整整六年,她守了八年,抵不过刚见面没几天的姜梨。
她突然后退一步,啪嗒一声扣下门锁。在罗序微微诧异的目光中,一层一层剥落,像月光下被诅咒凋谢的花朵。
“罗序,我哪儿比她差。你敢说对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真没感觉,怎么会抗拒靠近与接触,分明是心虚。
秦月汐顾不得左臂烫伤,炫耀地一件一件扔到床上,一步贴上来。
“我可以让祖父继续给实验室注资,你不用东奔西走,我们在意大利安安静静地生活,何必跑到冰天雪地的北城来。”说着,微凉细腻的胳膊圈上脖颈,只着里衣,贴得更近,脸微红,甚至故意在敏感地带摩擦,眼神虔诚地许愿。
“阿序,你看看我。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罗序垂眸看她,仿佛灵魂已经神游,这躯体可随意丢弃。在秦月汐即将亲上的一刻,眼里萃了寒霜,突然抬手把人拎开。
他轻嗤一声,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
“你可以继续脱,但我不会对你有任何反应。明天做好再次以同事身份面对我的准备。另外……”
罗序的眼神冷冰冰地罩向她,“我不会忘了是怎么从地狱里逃出来的。还有,实验室投资问题来北城前就全部解决,休想再用这事威胁我。否则秦家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要大白天下了。”
“秦家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母亲和继父,还有祖父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你试试?”
说完,他靠回月光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要么继续,要么离开。
抛下尊严和骄傲的孤注一掷却被嫌弃,体温在并不温暖的室内逐渐流失,换得理智回归,骄傲与自尊如同被窗格打乱的月光般零落。
正当秦月汐骑虎难下时,赵佳乐这个不开眼地敲门了。
“序哥?序哥?让我来你怎锁门了,我刚上厕所来着,开门啊,不开我回去了。”
赵佳乐的声音很轻,生怕吵醒其他人。这让衣衫单薄的秦月汐更慌神。
她抬眼看罗序,想找到一丝被捉包的慌乱,但失望了。
他只是淡淡地提醒,“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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