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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世界26
兹伯恩薄唇微张,想要说出简单的三个字,我愿意,可是他的声音被扼在了喉咙里,喉咙干涩而疼痛,发不出一个音节。
那是过去的阴影,它们无情地提醒着他,自己无法跨越那道鸿沟,放不下那些痛不欲生的记忆。
傅斯慢慢垂下眼睛:“没关系,不给就不给吧,我不问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前元帅为难,更没想过要以此来换取什么,大皇子罪无可恕,他只是在做他认为该做的事。
他不舍地捏了捏兹伯恩的掌心,手指摩挲着,片刻后,傅斯松开了手,“兹伯恩,你能不能找到你身上定位器的具体位置?”
兹伯恩调动起强大的精神海,在身体的每一寸角落中仔细探寻,随着精神力的深入,他感受到一种微弱的存在。
目标在自己的手臂上,具体来说,是在手臂中段,肘关节上方的一处区域,埋得很深,几乎与肌肉和骨骼融合。
兹伯恩:“能找到,您问这个做什么?”
“能想办法取出来吗?把它取出来。”傅斯攥了攥拳,拿起茶几上的空杯子,举到嘴边,喝了一口空气。
前元帅心不在焉,完全没有注意雄虫喝了什么,“取出来?您确定吗?”
定位器是雄虫亲自植入他体内的,如今却要他取出来,难道就不怕他再次逃跑吗?还是说,这只是雄虫对他的又一次试探?
傅斯把空杯放下,“嗒”的一声,眼神歉意地望着兹伯恩:“我确定,之前我不知道你身上有定位器,但现在,我知道了。”
“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就不可能让它继续留在你身上,继续监视你。”
他不会再让前元帅受到任何威胁,任何监视。
“好。” 兹伯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猜不透他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抬起手臂,目光落在自己手臂的中段,按了按那个位置,指尖用力,肌肉微微紧绷,青筋暴起。
他用蛮力撕开了那块皮肉。
鲜血顺着手臂流淌,染红了他的手掌和地面。
傅斯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慌乱地翻找着茶几上的纸巾:“不是,不是这样,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哼,兹伯恩用另一只手从撕裂的伤口中扒出定位器,扔到一边,然后接过雄虫递来的纸巾,按在伤口上。
看着兹伯恩鲜血淋漓的手臂,傅斯心里绞痛,为什么前元帅总是这样,对自己这么狠心,“你这样会疼的,就算你会自愈,但你也会疼。”
兹伯恩有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于是,他听见自己用挑衅的语气问道:“军雌向来以野蛮著称,您怕了吗?”
他都没意识到,挑衅的话是如何从唇边滑出的,或许,只是因为坐在他面前的,是现在的傅斯。
换做以前的雄虫,恐怕早就怒气冲冲,直接动手,把自己的嘴抽肿,割了舌头也并非不可能。
傅斯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兹伯恩那头白蓝的长发:“大元帅,你可真是让我束手无策,怕了你了。
我去把定位器放进地下室,你呢,就上楼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
傅斯就是这样,从那天离开地下室起,他的态度就变得异常温和,无论兹伯恩做出多么出格的事,说出多么无礼的话,他都不会真正生气。
他从不对兹伯恩说过一句重话,兹伯恩真的很想知道,傅斯的底线在哪里。
天色渐暗,雪地反射着星光,仿佛撒下了万点星河,树影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傅斯站在顶楼的露台,寒风吹过他的金发,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光脑,眉头微蹙:“对,今天晚上,到了之后,我会立刻给你打款。”
“……”
“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那头似乎传来了几句抱怨,他有些不耐烦,“这回算我欠你一次,下次你有事,直接找我。”
“……”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我们俩没有吵架,他只是想出去透透气,不行吗?就这样,挂了。”
傅斯挂断终端,远眺无垠的雪景,寒风刮起地上的雪花,打着旋儿在他身边飞舞。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傅斯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
“晚上风凉,回去吧,叫圆圆帮你收拾行李。”
前元帅疑惑地重复道:“收拾行李?”
傅斯双手插在兜里,脚步散漫地往屋里走,他刻意地别过头,不去看兹伯恩,装出一副轻松随意的模样。
“还你自由。”他声音轻飘飘的,“今晚十二点,飞船会准时来接你,大皇子那边不会察觉,路线绝对安全,到阿卡木星。”
阿卡木星,一颗被遗弃的荒星。
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中,有许多不属于帝国或联邦管辖的星系。
这些地方往往环境极端恶劣,生存条件极为严苛,即便如此,每年仍有不少军雌选择偷渡到这些荒星。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前元帅冷峻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痕,这对他来说太过不可思议:“您确定不是在说笑?”
“到了那里,你或许会过得很艰难,但至少,你是自由的,帝国不会追到那种地方去。”
傅斯的语气像是不忍,又像是释然。
他没给过前元帅什么好东西,就算给了,也不是前元帅想要的。
前元帅渴望的,从始至终都是自由,傅斯终于能给他了,哪怕来得太晚,但它是傅斯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
再等等,等到联邦大军压境,他一定让兹伯恩重新夺回元帅的名誉,光明正大地重返主星。
兹伯恩向来对雄虫的话心存疑虑,这次他却决定放下成见,选择相信傅斯:“谢谢您。”
回到卧室,兹伯恩对着空空的行李箱犯难。
他基本上没有行李,所有衣服都是雄虫为他购置的,奢华昂贵,不适合即将前往的荒星环境。
“这是抑制剂,放在这排,”傅斯支开了圆圆,自己拿来了一堆试管,整齐地码放进行李箱,“这是我的信息素,放在下面。”
抑制剂和信息素交错放置,既方便取用,又不会混淆。
他早给兹伯恩备了抑制剂,考虑到各种突发情况,傅斯把伽百列的抑制剂也一并拿了过来。
信息素是他下午刚刚提取的,封存完好。
这些,足够兹伯恩用个一年半载了。
兹伯恩:“您不用给我带这些,到了那边,我会想办法弄到。”
“提前带着方便些,你的星币够花吗?还有,洗漱用品都带齐了吗?毛巾、浴巾这些。”说着,傅斯点开光脑,作势就要转账。
兹伯恩握住了雄虫的手腕,一触即分,阻止了他的动作,“够用,您之前给我的太多了,我去取洗漱用品。”
他转过身,背对着傅斯,走向浴室。
兹伯恩不知道一个月后和联邦的战争会爆发,他以为与傅斯此刻的离别,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面。
原本空荡荡的行李箱被傅斯塞得满满当当,快要合不拢,仿佛要将整个家都打包带走,纸巾就准备了足足好几包,还装上了水果。
十一点半,傅斯端来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他的另一只手拿着红彤彤的苹果,是个迟到的平安果。
“这两个吃了都是保平安的,你多吃点,但也别吃太多,别撑了。”
前元帅的心情沉重得像压了一块石头,他恨过傅斯,恨得那么彻底,那么刻骨铭心,恨意日夜啃噬着他的心脏。
当他咬下一口饺子时,却感到一阵茫然。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味道,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变得迟钝。
傅斯改过自新了,如果是对其他军雌,那是天大的喜讯,是值得感激涕零的,毕竟雄虫的青睐和悔改,是多少军雌梦寐以求的。
但兹伯恩不能这么做,也不允许自己这么做,他骨子里那份与生俱来的轻傲,不允许他向过去妥协。
夜色深沉,灯光柔和,傅斯侧身坐着,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前元帅,他的相貌出众,立体的五官在灯光下刀削斧凿般。
他不说话时,像一把锋利的剑,那双浅金色的眼睛,漂亮得如同琥珀,无可挑剔。
前元帅哪里都好,就是心太狠了,对自己狠,对他也狠。
“可以抱一下吗?告别的拥抱。”
即便兹伯恩对他毫无眷恋,他还是想再感受一下对方的温度。
兹伯恩身体僵住,他犹豫片刻,还是走到雄虫身前。
傅斯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兹伯恩,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温暖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侧。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缺什么,就发终端告诉我,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托别的虫给你送过去。”
在这个短暂的拥抱中,两颗心找到了某种默契,跳动的频率渐渐重合。
兹伯恩的视线下垂,看着傅斯环着他的手臂,薄唇颤动了一下,最终他什么也没说,闻着傅斯身上淡淡的海风味信息素,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直到傅斯主动松开了手,后退一步:“保重。”
兹伯恩:“您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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