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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没打扰你们俩恩爱吧?”
“有屁就放,再搁这贫嘴试试看呢。”
林云一手接通陈宇峰的电话,另一手还拿着浇壶站窗边往拾季头上一圈圈洒。
“捅胃姐问我们想不想去跟团游,她文化班里有活动,赢了五张票回来,结果她那的朋友都有事没法去。”
“我问问。”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朝房内说话。
“想去吗?”白承抬头看他。
“有点。”
“那就听你的。”
他收起浇壶,对电话那头继续道:“去,什么时候?”
“刚好撞上这个学期休息,四天三夜,会去海边玩水之类的,记得备好东西。”
“行,定了啊。”
一挂电话,他转身就朝屋里人奔去。
“以后只要是关于我的事情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再反问我,听明白了吗?”
他的脸贴很近,试图以此威胁对方,虽然实际上只会把人挠得心里直痒痒。
“什么事都可以?”
“什么事都可以。”
结果眨个眼的功夫就被人反压在榻,没有半点反抗的机会。压在身上的人埋头,在他颈间飘渺道出几句话。
“你他……”他原想开口骂人,可又不想违抗真心,暗藏的期待隐隐跳动,他无法不承认自己的诺言,只好咬牙强忍。
“……可以。”
然后就被制伏在下。
“这位哥哥,我觉得我们的夜生活还是太丰富了点,不然我们稍微休……嘶!”
“出尔反尔。”
又是这幅委屈样。
“……我没有。”
紧随其后是缠吻,逼人无处可逃。
花香怎么这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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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比我先到,没带成你去看海。”
巴士上人声嘈杂,全都是同校同级生。为了不那么显人耳目,两人选了最后的双人位,得亏后排缺人,余出的空间足够他们说些悄悄话。
“那就算是你食言,以后得答应我个条件。”林云放下椅背,准备先浅睡它几个小时车程补眠。
“好。”
旅途遥远,夏末就将临期而至,少年朝气还常有,笑闹间,谁人低了头,于人间第二片天的云层钻入酣梦。
帘布无法完全密连,随着疾驶晃荡,白金也时有时无落在所有宁安之上,像撒满碎钻的夜,繁华闪烁。
“哎,我总觉得后面那两位像一对欸。”
也有人在低语。
“你别说真应该是,睡觉都挨一块。”
“你看你看!手!一直牵着!”
“我去……那两张脸还这么养眼,我先磕一口。”
角落总有散落星芒会看你。
行程前两天住的是滨海酒店,登记入住后大家都领好各自房卡自行休息或整理一顿再去酒店餐馆汇合共进午餐。
“待会儿自由活动两个小时,然后到海边集合,安排了水上项目哦!”
领航的是个女生,说话很有朝力。
“等会儿见啊白哥云哥。”
陈宇峰依旧和罗苑恒匹配,走往和他们不同方向的走廊。叶彤薇倒是和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陌生女孩一间房,希望没什么事。
“还是床睡着舒服。”
刚放好行李,林云先一头栽进床里,任由白褥将他吃没。
“刚刚那的伙食不错,晚餐的时候再去薅一顿。”
“是不错。”白承脱下防寒外套,随意挂在衣柜边,接着把两人一会儿需要换洗的衣物毛巾塞进包里。
在房内瘫了快一小时,林云想先去海边看看。
夏阳仍媚,红缎常年飘扬,用肉眼就能看出这里海风有多狂妄。那源头——是棵望不到顶的老树,每根枝干悬上红布,像只非人型的巨态木乃伊,也不知究竟被成千上万的愿景裹缠了多久。
“好大的树。”
走到根前,他第一次真正理解参天大树的概念,连最细的错枝都能和他等身比。随手拖来几片缎带,多是希望健康快乐学习向上的祈求,再或是与他人长久羁绊的奢望。
“活动结束后来写一个吧。”
他转头看白承,得到一弯浅月牙,接着便领人沿海漫步。
朝阳无限好,可惜没能一睹被海岸线慢慢吞入腹中的奇景。
走着走着突然心血来潮,林云捡起一片个头算大的贝壳,调整姿势往海面一扔,原本就波澜荡漾的水又连连诞生几个涟漪,数过去应该有六七个。
“我还挺有天赋。”
他在沙里又挖出几片来,也递给身边人两个,明显是想一决胜负。
白承接过,陪着他数那算不完的圈圈波纹。
虽还值夏,但在云与风的联合下竟也能减轻些酷暑折磨。踩进沙砾,海水喜欢扑上脚踝,力道却孱弱得不足以拉人坠渊。
这就是海吗?
冰凉深邃,啸浪拍沫,这幅景象他已许久未尝体会过,可终究仍是存在不同。
“怎么样?”
“很舒服,好像没那么可怕。”
吸入咸风,呼吸通畅,两只手还相连,没有松开。
“走吧,时间快到了,集合去。”
风好自由。
他携上一抹灿光,尽情向前奔行,无须忧虑,无须质疑,反正总有人会为他兜底。
白承被人拉着疾驰,眼底闪过炽热的星焰。
你是人间最得意的枫,他想。
集合地在离海滩有些距离的凉亭,等到所有人抵达,向导才开始说明活动事项。
“想玩水上项目的排队跟我走,我们一批一批上,其他人和身体状况不方便下水的可以在这附近自由活动。”
众人叫好,只留几位女生留在浅滩停步。
“走,玩点刺激的去。”
林云拐了白承就跑,穿好救生衣噔噔两下坐上香蕉船。对方在他身后,两手环上整个腰圈,免费充当水上安全带。
陈宇峰和罗苑恒似乎没和他们一道,不知玩其他什么项目去了,但叶彤薇反而来加入其中,让人有些意外。直到他们的船只满员,前方负责拖行的快艇驾驶员回头比了个手势,大家意会后发动机也用噪音提示运作模式开始。
海鸥啼叫响彻整片海域,浪花的白染没蓝水,一次次临时替代每块海面的位置。与此同时,充斥满天的还有狂傲,是少年们的尖叫,是青春里的喧闹。
一行人在海上被拖着疾行,水花和风刮难免会溅到脸上给人提神。林云张开双臂,试图迎风欢喊,和呼啸的所有杂音拼个高下。
极速漂流了大概十分钟,驾驶员便往回的方向开,有人却嫌不过瘾,嚷嚷着想来个刺激的让他把大伙从橡皮艇上甩下去。好些女生听着就不乐意了,开始和那几位展开嘴皮子大战,里头似乎能听见叶彤薇洪亮的女音,争得驾驶员也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离岸边越来越近,就在众人以为能安然下地时,前边的驾驶员回头给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加大马力一甩就把翻天覆地卷来。
“卧槽啊啊啊啊啊!”
“我草你妈——”
“救——”
失去平衡后船上的人纷纷带着尖叫落水,每句各不相同,都刚嚎没两秒就匿了声。
林云刚开始也跟着一惊,但入水后很快就停止扑腾躺在其中,让静流装满思维,只有双手偶尔推流辅助,等救生衣把他托上水面。
……
可是为什么他非但没触到空气,一股久违的颤意还在慢慢从脑后侵入?
脚下没法踩到地,海中杂质又叫他不能睁眼。
好暗,忐忑的心在重重往下砸。
这是第一次,安全感从他和白承在一起之后没落,被长久不见的暗涌重新包裹。一切感知都在和梦中触觉重叠,温度、颜色、无形的压力。
不止耳边,内里都在翻腾喧嚣,只有水声,水声,还是水声。
身体浮不起来。
我明明已经找到施光者了啊。
是他存囤的孽太重,还是他得到了不该拥有的时间?他不知道,脑中的记忆在慢慢模糊,他快维持不住原身的意识了。
“你要继承我的衣钵……”
“你会是地界的新生……”
“你就是为了我的名号才活着!”
不,不是的,他不是……
他是吗?
被人圈养,拼命修武,锻炼、演习、对弈,他不是为了杀人还能为什么?
……
“你只是一颗小星星。”
脑子里好吵。
“小云?”
很远很远,是谁?近一些说话吧。
“又在想什么?”
他在水中开了口,可自己却听不见其内容。
“一切有我,不论何时,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铭记。”
“你有我。”
有人从远浪游来,亲手俘获他的怀。
只需要一秒,当碰到熟悉体温的瞬间他忽然就懂得如何去挣扎,让泡影磨灭所有久忆,等到再次睁眼,就会是沉沦日。
“怎么下去这么久,差点找不到你。”
心率太急促,他被一步步抱上岸,离浪越来越远。
“呛到了吗?”
他没说话,也没有放开手。
吻是个很好用的语言。
混有咸水的吞咽,只会让人求之若渴。也不知有没有人在看,可能大家都在忙着打理自己,但他也不想管。
随便吧,反正他有白承。
“海果然还是很可怕。”
“以后在电视上看就好。”
“不。”他喜欢这样勾下对方的脖,用极近的距离听人用虚音同他说话。
“只要你在,我就喜欢海。”
你是天上远超白云外的高天,也是地下距我万米处的渊海。
你是,我眼里万千色彩中的唯一黛蓝。
白承从来没有办法抗拒此等告白,更何况这是少数情形,他唯一的举措只有重复对方半分钟前的动作。
“那我就做你的海,你只要喜欢我,就够了。”
不深不浅,不近不远。
“喂——你俩——”
不远处的嘶哑扯开氛围,声音压得很低,鬼鬼祟祟的。循声望去,陈宇峰蹲在离他们几米的沙滩角落,一脸惊愕地看着。
“其他人就算了——捅胃姐还在呢——你们这么勇啊——”
说完悄悄回头一瞥,结果三人均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眼。
“看我干什么,别管我你们继续。”
叶彤薇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在几人身边,甚至比陈宇峰靠得还近。
“你你你知道了?”
不行,兄弟的爱情必须由他陈宇峰来守护!如果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要不要灭口……
“知道什么?他们在一起吗?这不是全校都知道的事情吗?”
“……啥?”
刚燃起的热血被扑来的海水灭了下去。
“哦你不看校园博客,你白哥自己在上面官宣的。”
“啊?????”
合着他们不只是对他官宣啊!
“……”
他僵着脸把头掰回去,不知该对那两位说什么好。
“走了。”
林云又拉着白承匆匆走人,刻意没让他们看见脸,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陈宇峰和叶彤薇默默对视一秒,想笑又强忍下去,然后别开眼起身找自己的搭档。
附近的公厕里备有淋浴,专门供给刚从海里逃出来的游客。
“走吧,回庙里。”
简单冲个水把自己抖落干净,换好衣服不再和海水黏腻的感觉清爽多了。林云又牵起白承手心往大树的方向走,后者另一手则扶着肩包,毕竟浸水的衣物比来时要重些。
庙内装潢不算特别陈旧,虽还是以真木为材搭建,却意外的维护有效,看不出大岁月的痕迹,可见打理人有多尽心尽责。人流寥寥,显得本就宽敞的场地还更清凉,两人站在佛像前双手合十轻拜,然后再到一侧的许愿区里取细红布求愿。
林云几乎没有思索,拿起笔就往布上写。
“写了什么?”
等白承搁笔转头问他时,他才凑过去出声。
“你猜。”
一齐停至树荫处,他们学着旁人手捏红条再次合掌,低头虔心祈福,随后再往高处奋力一抛,由那份牵挂随意呆在某个角落。
“我的扔哪去了,一眨眼就跟丢了。”
林云左看右看都找不回,干脆放弃转身拉人。
“我的也找不到了。”
白承低头对上他眼睛,怎知一个没忍住就亲在他脸边,再轻轻地道:“想与人间枫冠共白头。”
有些突然,耳尖被呼吸蹭得一热,林云把脑子转了两圈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他努力沉了沉心,再以同样的方式回敬:“遥途还远,可我偏非你不可。”
“你好像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每次黑眸的这双眼睛一笑,另一头的心总会不自觉跟着动。
“跟你学的,大学霸。”
太阳终是过于刺眼,他们习惯性往屋里避,这就又回到了佛像前。
“要去求个签吗?”
方才一心只有许愿,都快忘了还有这一环节,也是听见人家摇竹筒的脆音才记起。
“试试看?”
林云先带头上阵,他跪在最中间的蒲团上,一下一下甩晃竹筒。
木签相撞,手中导出的巨响清亮得很,像外头那棵树上乱飘的缎带都起了生机,每触一次风就响好一阵,给整屋禅意都添了声,不再肃静。
啪嗒。
他记下竹签上的编码再放回筒里,等白承同样求好签后再一同去对应的格子取签文。
“若问姻缘今生定,莫忘前世恩缘深;前世恩缘今生果,婚姻姻缘两何人。”
明显能看出是姻缘签,但具体什么意思他就读不懂了。
“我还想求个学业进步财路通顺什么的。”虽然说他全都有。
“你的呢?”他转头去看另一人手上的纸条,照着上面的字一个一个念:“前生原是此家人,今世相逢定有因。”
他绞尽脑汁想了想,只得出一个结果:“好像都在说前世今生,但你的感觉是和家人有关?”
“去问问解签人吧。”
取签的壁柜旁有张小木桌,庙里的解签人时刻备在那,下巴长了一小段黑胡子,除开戴着副老花镜外其他都和刻板印象里的老仙人有几分像。眼下没多少人去问签,那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先生倒是相当惬意地往椅背一躺刷起手机。
“你好,我们来解签。”
话没说完那解签人就收起手机坐直了身,拍拍上衣才颇为心虚地回道:“两位好啊两位好,解签是吧?来来来我看看啊。”
交出两张小纸片,解签人的脸部表情变了又变,过了约莫一分钟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接下来我要说句听起来可能不太靠谱的话。”
林云已经完全没法判断对面的神态现在想表达什么。
“怎么了吗?”
解签人摘下眼镜,有些神秘地瞅他俩。
”两位相信转世轮回吗?”
“……?”
...
……
——轮回百转,也定待你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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