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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与歌(7)
昔日的米迦勒骄傲明艳宛若烈阳,那炽烈的光照在他的身上,曾让他念念不忘了很多年。
后来他堕入深渊,天国之阳便再也与他无关。
他以为,米迦勒应该是厌恶黑暗的,光与暗不能共存,圣浮里亚最炽热的那团火永远不会接受黑暗的存在。
事实却告诉他,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他钟情的天使也愿意为他走进黑暗,让夜色攀爬上他金色的羽翼,而不是站在云端之上的天国,冷漠的俯视着深渊中陷落的自己。
真好,阿斯蒙蒂斯想。
周围坐着的堕天使,恶魔也纷纷看过来,一半是因为米迦勒那美到窒息的容貌,一半是因为他胆大包天的动作——众目睽睽之下,这个脸能吊打地狱无数美人的生灵走到他们的撒旦,七宗罪之色欲面前,毫无犹豫的吻了下去。
吻!了!下!去!一众恶魔与堕天使齐齐跌破了眼镜。
现场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看出米迦勒身份的:莉莉丝黑色的眼线弧度都比之前更夸张了;萨麦尔的棺材脸依旧毫无变化。
认得米迦勒又不敢确认的:利维坦的瞳孔不自觉的又变成了竖瞳,神情惊疑不定,目光不断在阿斯蒙蒂斯和米迦勒之间来回扫动。
完全一无所知的:贝利尔憋笑憋得辛苦,肩膀都在一下一下的抖个不停。
其他恶魔们眼观眼,鼻观鼻,努力缩小存在感,恨不得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防止日后被算账。
没办法,虽然坐在这里的恶魔地位都不低,但地狱早就是堕天使的天下,少数几个勉强能和七撒旦抗衡,恶魔里地位最高的,如巴尔,梅菲斯特,洛丽塔今天都不在。没办法,魔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恶魔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忍着一点,总比命没了要好。
“你们……亲完了没有?”
米迦勒退后一步,松开阿斯蒙蒂斯,却被仰面半躺在靠椅上的阿斯蒙蒂丝又拽了回去,重新吮住了他的唇瓣。
莉莉丝一只手支着下颌,借着低头喝酒的动作,掩饰住自己不断抽搐的唇角,“亲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了?”
卿卿我我就不提了,光天化日也能算了,但让一群恶魔坐在旁边围观就太过分了有木有?
“自便。”米迦勒反而显得很淡定,还风度翩翩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如果忽略他此刻一条腿跪在阿斯蒙蒂斯坐的椅子上,另一条腿搭在阿斯蒙蒂斯膝盖上的摇摇欲坠姿势。
“怎么弄成这样的?”
就算是“阿斯蒙蒂斯殿下疑似被一不知名恶魔强推”的八卦,在这群节操向来没下限的恶魔这里也没掀起多大水花,不过多时,宴会又恢复了米迦勒进来之前的景像。
“染的,戴的美瞳。”
前者答的是头发,后者答的是眼睛。
“怎么不换张脸?”相比于改变头发和眼睛的颜色,直接用张不一样的脸肯定是最保险的办法。
“我只会画丑。”
当年在红海和地狱,材料有限,米迦勒都是铆足了劲儿,使全身之力往脸上折腾。宗旨就一个:鬼来了都认不出,为此还不止一次的被兰斯卡抱怨,半夜醒来一睁眼看到那么张脸,实在是能吓出心理阴影的程度,对他的精神健康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但现在——米迦勒淡定表示,人要脸树要皮,今晚他还指着这张脸勾搭阿斯蒙蒂斯,怎么可能把自己画成丑八怪。
“丑也没关系。”阿斯蒙蒂斯搂着米迦勒的腰,探头在那温濡浅淡的唇瓣上亲了一下,不以为意的笑,“你什么样都好看。”
“真的?”米迦勒的身高和阿斯蒙蒂斯差不多,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娇娇软软的乖巧小天使了,和阿斯蒙蒂斯强行挤在一张椅子上着实有点勉强。勉强的结果就是,说一句话摇晃两下,差点往后一头栽到地上。
“······”
“当然真的。你小心坐稳点。”
阿斯蒙蒂斯准确无误的一把捞住天使,重新把一个天使抱进怀里。米迦勒的下巴恰好搁在阿斯蒙蒂斯的肩头,三界无敌版的美颜被放大了无数倍,撞进阿斯蒙蒂斯的眼中。“你比以前变好看了。”
上次见面时的惊艳之感,阿斯蒙蒂斯把它归类于自己太思念对方了,才会对一张早已见过无数遍的容颜生出类似于一见钟情的感觉。这回再见,阿斯蒙蒂斯盯着这张和自己只隔了几毫米的脸,终于意识到之前并非全是他的错觉——米迦勒确实和十万年前的容貌有区别。
当年的米迦勒同样很美,成为六翼天使前是名震第六天的西格里斯之花,后来则是天堂公认的血玫瑰。
但都比不上现在的米迦勒。
俗物再美,又怎可与日月星辰相比肩?曾经的米迦勒美的锋锐,就像他那把火焰圣剑,只要靠近,都会被凌冽的剑气刺得千疮百孔。
现在的米迦勒单论容貌,比当年还要更胜一筹,那股锋锐的气质却少了很多,散发出更为温润的圣洁之感。这样的米迦勒,更像三界生灵们认知中的天使,也距离他,更加遥不可及。
米迦勒对阿斯蒙蒂斯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路西法堕天之后,光之权柄也回归于他,神力的补充自然让他的外貌不同于以往;至于气质,米迦勒只能苦笑——圣战之后天堂和平了十万年,天使军团和他的私军都统统成了天堂基建大队优秀模范,整天被成山堆的公务埋着和一群天使打嘴仗,真实情况暂且不论,表面上装也能装出个温文尔雅的模样。
任你怎么飞扬跋扈精悍泼辣,在时光面前也得乖乖向现实低头。
心里头还惦记着个弥赛亚,米迦勒和阿斯蒙蒂斯黏糊了没多久,找了个借口溜出来看情况。谢天谢地,弥赛亚没偷偷溜出去——事实上米迦勒一出去就看见了弥赛亚。天堂的圣子正站在他刚刚离开处不远的拐角,独自靠着墙壁,那双无论被米迦勒怎么涂涂画画都依旧清澈过度的眼睛在荒唐遍地的宴会里显得格格不入,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感。
“站这干嘛?”
米迦勒两步走过去,一把按住弥赛亚的肩,低声问。天知道他虽然一直希望弥赛亚能安分守己,而不是天天盯着路西法那个纯属鸡肋的光耀之星,但当弥赛亚真的(貌似)什么都没做时,米迦勒反而觉得怪怪的。
“你刚刚没出去吧?”米迦勒盯着弥赛亚的眼睛。
“······”弥赛亚冷淡的看着他。米迦勒居然被他看的有点心虚,伸手摸了摸鼻子.心道这也不能怪他啊,弥赛亚板上钉钉的“光荣”事迹又不是他杜撰的,他多提防一点,难道还是他的错?
“我答应了你不出去。”
言下之意,他答应了的话就不会食言,米迦勒纯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米迦勒:……行行行,归根到底都是他的错,他没有弥赛亚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也全部是他的不对。
“回去吗?”
弥赛亚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后,有点像久病之后的沙哑,刮得人耳膜一阵阵难受。“明天走吧?”
对方才的事有点心虚,米迦勒的语气中破天荒的含了几分征询的意味。这段时间他不放假,跑来地狱还是百忙之中抽的时间,最多空两天——否则天国的最高掌权者无故缺席工作场合,万一要是被加百列发现,米迦勒想都不用想,迎接他的绝对是又一轮回的疾风骤雨。
弥赛亚沉默了片刻,旋即极轻的摇了摇头,米迦勒注意到他的嘴唇甚至已经被他自己咬出了一条深深的沟。
“那你跑来地狱干什么的?”米迦勒极慢的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正跳得厉害。十万年里,米迦勒不无悲哀的发现,他每一次面对弥赛亚最频繁的情绪就是无语——源于他的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说来地狱的是他,呆了没几个时辰要走的也是他,所以他单纯是遛着自己玩?米迦勒几乎听见了自己后槽牙咬碎的声音。
“弥赛亚,你自己先回——”“路西法快出来了。”弥赛亚的话骤然打断了正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米迦勒。
“路西法快要出来了。”
米迦勒的脸色变得如调色盘一般色彩斑斓,顷刻之间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颜色都凑齐了,最终归为一片乌压压的黑。作为伊甸园的守护者(当年第五天虽然在萨麦尔的掌控之下,但米迦勒作为“人类”这个新物种的主要负责天使,伊甸园却是他的领地),米迦勒大概是除神之外唯一知晓这个秘密的生灵。
这位与曾经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拥有一模一样容貌的圣子弥赛亚,与现任地狱之主路西法的联系,并不只是表面上一张脸那样简单。而最重要的是,这份千丝万缕道不清,甚至连路西法自己都未必知道的关系,还是米迦勒一手促成的。心情不妙另说,正因此,米迦勒并没有怀疑弥赛亚话的真假。
“我去和阿斯蒙蒂斯打个招呼,你先去找加百列。”
米迦勒迅速的平静下来,如果忽略掉他眉眼间的阴霾,看上去和先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弥赛亚点点头,默许了他的做法。路西法出关,三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归位,等真到了那时,说不定就是新一次圣战的开始。
米迦勒作为天国副君,政务八成以上的压力都在他身上,加百列作为天使军团副团长,在这个时候是死是活都得顶上了。
“阿斯,我有点事,先走了。”
阿斯蒙蒂斯愣了愣,看出米迦勒明显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硬生生把挽留的话给咽了回去。“路上小心。”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有时间过来,我会想你的。”
说完朝米迦勒还眨了眨眼,光明正大的诱惑。
米迦勒有些哭笑不得,但那股因“路西法快要出关”的消息而产生的烦闷之感倒是散去了不少。
“应该很快就会再见的。”米迦勒笑了起来,眉眼间透露出几分真心的愉悦,连勾画得颇为阴柔邪魅的妆容都盖不住的张扬锐气。一旦路西法出关,三界重连,他们也必会再见。
不过,八成是战场上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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