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郎误

　　二人就此回府，林蕴珠默默埋着头，没再去看他，直到到了府中，她竟意外得知了一件事，裴钰前几日留宿柳巷，巫月茹寻了过去，与他争执之下竟小产了。

　　如今已是没了孩子。

　　肃王妃急火攻心，生了重病。

　　来的是王妃身边的宁嬷嬷，平日里为人最是低调和善，此时她将林蕴珠拉到一旁，涰泣道：“少夫人回来就好，王妃娘娘如今也认了，不会再逼迫你们夫妻了。如今二爷弄成这样，王妃只盼家里人都平安才好。”

　　林蕴珠实在是不解，“二哥不是非她不娶吗？怎么娶回来反倒还去狎妓，寻欢作乐?”

　　宁嬷嬷叹了一声，“那巫家姑娘又伺候不了他，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只有六爷这样的才只有你一个。他一心一意对着你……”

　　林蕴珠勉强笑了一下，打断了她的话，“时候不早了，我看郎君收拾得差不多了，嬷嬷也可以出发回府了。”

　　话音刚落，裴琰便换了一身月色长袍，从侧走了出来，犹如雪山颠上的一捧雪，无有一丝瑕疵，此刻，他黑眸望了过来，“两个孩儿都睡着了，你也去睡吧，我去看望母妃，会早日回来。”

　　林蕴珠颔首，“你留宿在王府中吧，母妃应是盼了你许久的。”

　　他迟疑了一会儿，终是点头，回身过去，片刻之后，又转过身来，大步走了过来，薄唇贴住她的螓首吻了上去。

　　“音娘，我去去就回。”

　　宁嬷嬷和周遭的几个侍女皆是不好意思地侧过了脸。

　　林蕴珠平静地看着他，颔首。

　　他终是离去。

　　抵达王府时，裴钰醉脸酡红，似方才又饮醉了酒。

　　裴琰走了过去，紧握住拳，“二哥你究竟做了什么 !”

　　裴钰眼里满是血丝，闭了闭眸，“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就动手了，当真是没忍住，我怎么就没忍住呢?”

　　“我去哪里她都要管，为什么她非得管这么多 !”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怎受得了 !”

　　“子翊你是知道我的，我从不受拘……可我当真也是喜欢她的。可非她一个，我实在也是做不到 !”

　　“二哥 !”裴琰唤了一句，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声，“你好自为之 !”

　　后来，宁嬷嬷宣他进去，裴琰这才看见许久未见的王妃，薛道宜正在旁侍疾，见了他，低声唤了句，“表哥。”

　　他应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碗，“有劳你了。”

　　薛道宜默默噙泪，不敢再看他一眼，人悄悄从侧门走了。

　　王妃眼含热泪，看了眼他，终究什么也没说。裴琰将碗中的羊羹一勺一勺喂完，这才道：“母亲好些了吗？”

　　她许久后才点了下头。

　　二人相顾无言。

　　宁嬷嬷走了过来，含泪道：“娘娘，你有话就直说吧，六少爷是你最疼爱的，母子之间何曾有过间隙。”

　　肃王妃这才哽咽道：“子翊，你还怪母妃吗？”

　　裴琰抿唇，轻道：“儿子不敢。”

　　她凝眸，又渗出了几滴泪，“罢了，那件事的确是我错了。你代我向蕴珠赔个不是。我后来也问了道宜了，她也说你心中若是无她，勉强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成全了你们……”

　　“二郎已是这样了，真是一出大戏，让京城人看了好大一出热闹。”

　　她紧咬牙关，愤恨不平。

　　裴琰叹道：“母亲，不如算了吧。二哥的性子，恐怕与二嫂过不下去了。”

　　王妃转眸过来，“我也同他这么说的，他答应了。可那巫月茹又不肯了，说他欠了她的，要用余生偿还。当真是可恨 ! 早知如此，我绝不答应她进门 !”

　　裴琰劝了她许久，夜深露重，肃王走了过来，父子二人话别了几句，随后，裴琰走到院中，月明星稀，他负手仰望明月，心中凄凄，竟生起一片郁色。想起家中的妻，他也不知道，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表哥。”

　　薛道宜走了过来，如此唤了一句。

　　多月未见，她清瘦了许久，莹润小脸上满是泪痕，清婉卓约，宛若月下的一朵睡莲。

　　他依稀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

　　薛道宜忍泪道：“当日那件事我并不知情，姨母唤我过来，我也当作是探亲，并不作他想，表哥不必记恨我。等姨母病好了，我便回朔州去了。再不会碍着你们夫妻了。”

　　他抿了下唇，“表妹何须这样说，我何时说怪过你了？”

　　说完，他轻叹一声，“时候不早了，表妹去歇息吧。”

　　“我还有话说 !”
　　她急着唤住了他，脸涨得通红，“表哥，我不否认，我的确是存有私心。我知道姨母看中我，所以我也会想，万一呢，万一她是想撮合你我……”

　　她声音讷讷了下去，在某一瞬，突然又鼓起勇气看着他。

　　“难道你从来都不知道吗？我一直都喜欢你啊……”

　　“我曾无数次嫉妒过林蕴珠，幻想在你身旁那个人是我……我比她会讨姨母欢心，你也不必夹在其中左右为难。可我知道，你心中那个人是她。”

　　薛道宜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私藏了一只她的珠钗，是以，我偷偷买了一只一样的。可笑吧？”

　　“可如果没有这桩赐婚的圣旨，表哥，你的选择仍然是她吗？我知道她容貌如仙，可我也是姿容不凡，琴棋书画，未必也比不上她。我何其不甘 !”

　　裴琰清冷的声音传来。

　　“是她。”

　　“我不会娶旁人为妻。”

　　薛道宜热泪盈眶，向他作揖，“我知晓了，往后再不会庸人自扰。有劳表哥解惑。”

　　二人默默无语，终是各走一边，匆匆离去。

　　……

　　七日后，薛道宜离开京城，临行前，未有人知晓，只向肃王妃辞别。

　　裴善过来将此消息告知林蕴珠，笑道：“她这次真是放弃了。这样当真是好，你再不用去忧心这桩事了。”

　　林蕴珠勉强笑了笑，又问起裴钰的事。

　　“他们如今是彻底各过各的了。”
　　裴善唏嘘一声，“可见这浪子是收不了心的。”
　　“数来数去，还是子翊最好，大哥不解风情，二弟风流成性，唯有子翊洁身自好，对你情有独钟。”

　　林蕴珠摇了摇头，她不知晓为何旁人都如此惊羡她。若是可以，她宁愿不要这桩婚事，回到及笄那年，无忧无虑，只同父母双亲在一起。

　　但这些，她终是不能说出口了。是以，她只是凝眸，什么也没说。

　　日落之时，封临寻了过来，忙是道：“音娘，你眼下可有空?有一事寻你帮忙。”

　　林蕴珠点头，“何事？”

　　“你还记得我曾说过，有一人我要带你引荐。”
　　封临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此人便是霍征霍将军。这些年来，他一直帮我一同收集罪证。前日他在骊洲受刺了，正是因为受到了奸人的报复。”

　　林蕴珠不可置信，竟是他，他竟做了这么多 ！为何上次见面之时，他只字不提 ！

　　原来他不是回央洲娶亲了……

　　泪水立即漫上了眼眶。林蕴珠即刻便道：“我有空，兄长带我过去吧 ！我要见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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