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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灵堂
傍晚,曹言竹和秦珂来到了张家。张家搭了白棚,白布低垂着微微晃动,棚上挂着的一串串纸钱摇摆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张成就站在门口,身着孝衣面带悲伤的接待前来吊唁之人。
曹言竹和秦珂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凌秋的人影,两人琢磨着他可能是害怕,不敢来了,于是便不再等待,前去吊唁。
张成狐疑地盯着两人,问两人跟张夫人是什么关系。
秦珂眼珠一转,上前跟张成攀亲戚,说他母亲的三表叔的舅舅是张夫人的堂弟。
张成苦着脸思索一会,把两人赶走了。
两人吃了闭门羹,站在离张家不远处的墙角想法子,而张成时不时警惕地看向他们。
“有必要这么防着吗?”曹言竹不屑道。
秦珂默道:“捉贼心虚。”
就在这时,有个身材偏胖五十来岁的女人走到了张家门口。秦珂本以为此人是来吊唁的,但对方没有进去,而是和张成鬼鬼祟祟走到了一旁说起话来,而且双方越说越激动。
秦珂很是疑惑,他看到张成拿给对方什么东西,对方收到后,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离开了。
她不是来吊唁张夫人的,是来找张成的。
难道是关键人物?秦珂想改变计划跟着那人,可凌秋小跑着过来了。
曹言竹抱怨:“你怎么这么慢?不会后悔了吧?”
凌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我去看孙老板,耽搁了一会。”
“孙老板怎么了?”秦珂关心道。
“接受不了现实,上吊了。”
“什么?”曹言竹和秦珂异口同声。
“你们放心,人救下来了,没什么大碍。”
两人听后松了口气,曹言竹痛苦地锤向身旁的墙壁。
秦珂则有些恍惚,孙老板这个原小说中没有的人物因为被冤屈要自缢,难道是因为他的到来改变了什么?
凌秋安慰两人:“孙老板暂时无碍,江大人知道后就给夫妻两人换到了一间牢房里,老板娘会照顾他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明真相,看来不来得及救人。”
凌秋说得对,秦珂把杂念一甩,得想办法进去张家见到尸体。
曹言竹盯了张成一眼,说:“再等等,等没人来了我们再进去。”
秦珂原本以为曹言竹的意思是,等夜深人静翻墙进去,没想到他直接敲了张府的后门。
原来曹言竹买通了张府的看门。
“多一个人多一分危险,那人要出卖我们怎么办?”进去口,秦珂便小声质问曹言竹。
曹言竹挠挠头,很是烦躁:“已经进来了,你说什么都晚了,走一步算一步,被卖了都算我头上。”
秦珂无奈闭嘴,凌秋见气氛尴尬,一句话都不敢说。
已近子时,天阴沉沉的,月亮在乌蒙蒙的云层中若隐若现,细小的虫鸣在深夜中愈发清晰。
和外面的黑暗相比,偌大的灵堂在蜡烛的燃烧下显得很是亮堂。
曹言竹蹲在墙角望风,秦珂和凌秋悄悄溜了进去,躲在被白布围住的照壁后。
秦珂蹲下,小心翼翼掀开布帘的一角看去,照壁前就是灵柩,灵柩前是供桌,桌上摆着祭品,香烛高烧,一盏长明灯发着豆弱的光。
供桌前面有一身穿孝服的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正跪在地上烧着纸钱,她面色惨白,毫无表情,眼神空洞。火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响,衬的这个“明”堂更加阴郁。除却女子,灵堂里还站着三个人,一个中年男人和一对少年夫妻。
秦珂低眉细想江绂说的张家情况,立刻反应过来跪着的是张家大女儿张喜儿,中年男人是张员外,而另外两人就是张家小女儿张文儿和丈夫薛明。
此刻,张员外与小女儿夫妻明显有争执,他指着两人,尽量压低声音训斥:“立马给我滚出去。”
张文儿眼睛红肿,咬牙恨道:“爹,您太过分了,您怎么能这么对我和薛明?”
“你混账!”张员外抬手给了张文儿一巴掌。
薛明吓得马上挡在张文儿面前,对着张员外道歉。
秦珂和凌秋对视一眼,看样子这家人不像外面传得那么和睦。
不过,张喜儿面对这些依旧无动于衷,继续烧着纸钱。
“您打我?”张文儿捂着脸不可置信,眼泪掉了下来,她哭喊道:“您为了张成打我?他只不过是入赘咱家,又不是您的亲儿子。”
“全都滚出去!”张喜儿突来的一声怒吼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秦珂也吓得手一抖。
张喜儿依旧跪着一动不动,甚至眼睛都未眨一下,吼完又继续把手中的纸钱往盆里扔。
薛明得到台阶似的,边道歉边拉着张文儿往外走。
张员外看了张喜儿一眼,长叹一声:“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
哐当一声,张喜儿差点把火盆掀翻。
张员外噤声,冷哼着拂袖而去。
这家人好像都挺怕大女儿的,秦珂皱眉,难道今晚张喜儿要守灵?那怎么查看尸体?
就在秦珂思考之际,凌秋拍了他的肩膀,做口型问:“接下来怎么办?”
秦珂看向对方,摇头,他暂时也不知怎么办。
两人“相顾无言”,只好把视线又转回张喜儿那里,谁知一扭头,对方正盯着他们。
对上一个面如死灰之人的反注视,秦珂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害怕张喜儿会尖叫会叫人,如果把家仆叫来,他们可能会被送官,也不一定,可能会被直接打死……
秦珂在一瞬间想了很多,可实际上张喜儿仍旧无表情,无动作,似没看见人般继续烧她的纸钱。
对方的奇怪行为,导致秦珂和凌秋都忘记了闪躲。
秦珂细想,原书中是儿子和儿媳害了张夫人,如今张夫人只有女儿,很有可能是女儿和女婿联合做的。
但直觉又告诉秦珂,眼前的张喜儿绝对不是杀害母亲的凶手。
于是,秦珂壮了壮胆子,他蹲着身子快速爬到火盆旁。
凌秋被他的行为吓得倒抽一口气,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秦珂到张喜儿旁边,快速问:“张小姐,你觉得你母亲的死有没有隐情?”
张喜儿猛地看向秦珂,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仍一言不发。
见状,秦珂决定拼一把,他直言:“我们能看看张夫人的尸体吗?”
闻言,张喜儿双眼蓄满怒气。
秦珂忙解释:“如果张夫人的死另有隐情,那孙记酒馆夫妻俩就是被冤枉的,孙老板今日已经在牢里上吊了,虽然被救了下来,但肯定撑不了多久,会再寻短见的。”
张喜儿听他这么说,眼中的怒气被纠结痛苦取代。
秦珂觉得有戏,再接再厉,指着凌秋说:“那是衙门的仵作,值得信赖,让他检查下张夫人的尸体吧。”
张喜儿看了看凌秋,轻轻吐出两个字:“快点。”
秦珂满是惊喜,急忙招呼凌秋过来。
凌秋胆颤着走到棺材旁,棺材还未盖棺,张夫人尸身上盖着白布。
秦珂以为看到尸体会害怕,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尸体,但打开白布的那刻,他只是看到一位熟睡的妇人。
张夫人面容安详,毫无中毒迹象。
凌秋掏出银针对着张夫人的喉管处插下,银针没有反应。凌秋看银针没有反应,又看看张夫人的面庞,脸上满是疑问。
“发现可疑之处了吗?”秦珂小声问,他时不时看向灵堂外,就怕有人进来。
凌秋:“我感觉有些奇怪,但暂时想不出哪里奇怪。”
忽然,外面传来声音,有人过来了,秦珂和凌秋赶紧躲了回去。
张成进来了,他狐疑地看了一圈,温柔地问张喜儿:“刚才有人吗?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
秦珂和凌秋捂着嘴,大气不敢喘一个,生怕张喜儿把他们供出去。
“我娘不躺着吗?她跟我说话呢。”张喜儿头都没抬。
张成脸色骤变,全然没了方才的温柔,他冷笑一声,把手中的一把纸钱砸到了张喜儿的脸上。
秦珂和凌秋一惊,这人居然打人?秦珂下意识就想出去帮张喜儿,被凌秋拉住了。
张喜儿没有躲开,厚厚的纸钱砸得她的脸顷刻有了红印,但她也没在意,捡起纸钱就扔到了火盆中。
张成嘲笑道:“你少给我甩脸子,如果事情暴露了,大家都别要脸了。明日岳母一下葬,事情就结了,过段时间,你带着孩子想去哪就去哪,去跳河都行。”
秦珂拧眉,张成肯定话里有话,他们夫妻或者张家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说完,张成又瞅了瞅灵堂四周,咽了咽嗓子,有些胆慌地离开了灵堂。
秦珂觉得张喜儿肯定知道些内幕,他又悄悄靠近张喜儿,想开口问,但张喜儿提前开口了。
“你们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自保要紧,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秦珂和凌秋赶紧从后面出去。
曹言竹见他们跑出来,急问怎么样了,他们说出去再说。
三人出了后门,就淡定地假装路过,不过步伐很快,一会便到了离张家稍远的大街上。
曹言竹忍不住,问:“凌秋你快说,张夫人的尸体有没有异样?”
凌秋回答:“尸体没有中毒迹象,但是有些奇怪……”
曹言竹和秦珂期待地看着他,他看看天,看看地,慢悠悠说:“尸体过于安详了,像睡着,不像死去。”
“你不是说过了?有没有别的有用的消息?”曹言竹很是失望。
凌秋明显有问题想不通,秦珂也回忆刚才看到的尸体,表面的确看不出什么,尸体的脸上甚至如活人般有红晕,如活人般……
秦珂恍然惊道:“不对,张夫人死了好几天了,尸体怎么会如活人般?”
“对!”凌秋一拍手掌,“张夫人没有尸斑!那天在公堂上我就觉得奇怪,人死后一个多时辰就会出现尸斑,可张夫人没有,不过当时人刚死没多久,我疏忽了,现在都几天了居然还没有。”
“难道她没死吗?”曹言竹懵了。
凌秋掏出银针,“那倒不是,人肯定是死了的,不然我用针的时候不会没有反应。”
曹言竹:“到底怎么回事?”
凌秋耸肩表示不清楚,他又想起张喜儿,有些担心地问秦珂:“秦兄,你说张家大小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秦珂点点头,张喜儿整个人都很奇怪,但愿意让衙门仵作查看母亲的尸体,肯定是有原因的,但她明显又很为难。
*
已近午夜,街道的大部分地段都冷冷清清,雾气弥漫。但最繁华的路段上,仍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三人路过名为醉红轩的青楼时被几个姑娘拉住了,秦珂忙挣脱,对方不依不饶,娇滴滴地让他进去玩玩,他直接说自己没钱。
人家姑娘看了看他的衣着,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是没钱还是不行啊?”
秦珂有口难辩,不过他是洁身自好的五好青年,才不会上激将法的当,何况他现在还欠钱呢。
曹言竹明显是常客,他让秦珂和凌秋等他一会,然后跟一位身着粉色衣裳的年轻姑娘聊得很熟,但他没进楼里,就站在门口说话。
秦珂和凌秋靠边站,时不时往这边瞧。
“你去没去过里面?”秦珂问凌秋。
凌秋脸色爆红,又羞又怒:“没……没有,你……你之前肯定是常客吧?”
“谁是常客?你别栽赃。”秦珂有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大感觉,因为“秦珂”的人品的确不怎么样。
两人尴尬地又往旁边挪了挪,抱怨曹言竹怎么还没说完。
就在这时,凌秋的目光被楼里走出来的一个身影吸引了。
“那不是朱大夫吗?”
秦珂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红光满面,略显油腻的四十来岁的男人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就是帮你尸检的朱大夫?”秦珂问。
凌秋点点头。
“他当时也没有发觉尸斑的异样吗?”
“没有。”凌秋看着对方的背影提议道:“我们去问问他吧。”
“还是算了。”秦珂觉得不妥,如果对方也参与了呢。
“为什么?”凌秋不解。
秦珂刚想说明原因,就看到朱大夫和一个女人在青楼旁边的饭馆门口说起了话。
秦珂一眼就认出,这个女人是在张家门口和张成说话的那个人。
他们认识?秦珂自然而然觉得奇怪。
“罗大娘三更半夜出来做什么?”凌秋皱眉,“没想到大家晚上都挺活跃。”
秦珂问:“你认识她?”
凌秋:“当然认识,那是罗大娘,县里有名的稳婆,验尸的时候她也来帮忙了。”
“她帮什么忙?”
凌秋解释:“张夫人是女人,验尸要全身检查,□□肯定要由信得过的稳婆来检查。”
原来如此,秦珂想起今日罗大娘跟张成的行为,再想想她跟朱大夫相熟,不免联想三人联合作案的可能性。
虽然秦珂听不到罗大娘和朱大夫在说什么,但从他们的表情能看得出聊得并不开心,朱大夫甚至用手指了罗大娘,威胁似的,罗大娘也不示弱,一把扇开对方的手指。
“这个朱大夫刚才从青楼里出来,他不怕名声受损吗?”秦珂问凌秋。
大夫好歹是个正经职业,找他看病的肯定不只男人,他这样流连青楼,难道不怕病人有微言。
面对秦珂的不解,凌秋说:“朱大夫虽然医术高超,但也医不了夫妻成仇的事,他老婆前几年跟别的男人跑了,他没多久就变成这样了,大家都知道他的事。”
“你们看见他老婆跟别人跑了?”秦珂问。
“当然没有,但他自己当初见人就说自己老婆跟人跑了,还挨家挨户找呢。”
秦珂满脸问号,他觉得朱大夫这事也挺奇怪的。
罗大娘和朱业告别后,顺路朝这边走来,走到醉红轩门口,对着姑娘们翻了个白眼。
“罗大娘,你大晚上出来做什么?”
凌秋的突然出现把罗大娘吓得一跳,惊魂未定般摸了摸心脏。
“我给我家那口子买酒啊。”罗大娘提了提手中的酒壶,她看看凌秋又看看醉红轩,笑得深沉:“小凌子,老凌知道你大半夜来青楼吗?”
凌秋慌忙地眨眼:“罗大娘,你别误会,我可没进青楼。”
罗大娘显然不信,把凌秋从上到下审视了一番,凌秋羞愧地把秦珂拉在身前挡着。
“原来是跟秦公子一起来的呀。”
罗大娘对秦珂也投去了同样的眼神,秦珂不为所动,装傻般跟她对视。
见眼神鄙视对秦珂没有效果,罗大娘也不再浪费时间,拎着酒壶就走了。
“你躲什么?越躲越心虚。”秦珂对凌秋说。
凌秋很不好意思:“那……那罗大娘误会了……”
秦珂懒得纠结这件事,他问凌秋:“罗大娘和朱大夫走得很近吗?”
凌秋点头:“两家关系不错,毕竟认识几十年了,而且一个稳婆一个大夫,常有来往。我爹跟他们也认识不少年了,一直都有来往,我还是罗大娘接生的呢。”
曹言竹跟粉衣女的谈话终于结束了,凌秋调侃他终于想起还有两个人在等他。
“我刚才可是在做正事?”曹言竹正色道。
两人面面相觑,那算什么正事。
“刚才我跟小木聊天,她无意中提起,朱大夫这几天脾气特别差,还总是自言自语说被什么老太婆算计了。你们说朱大夫有没有可能被人买通参与了张夫人的案子?毕竟老县丞最后信了他的验尸结果。”
“怎么可能?”凌秋大呼,“朱大夫可是本县最好的大夫,他又不缺钱,做这些对他有什么好处?”
秦珂下意识道:“也许不是为了钱呢。”
凌秋质问:“那为了什么?”
秦珂现在当然不知道原因。
凌秋想了想,震惊道:“除了朱大夫,你不会还怀疑罗大娘吧?”
秦珂假咳一声,没否认。
“我看你们是疯了!”凌秋惊呆了,忙活一晚上没找到线索就算了,还把目标转向两个熟人长辈,他不能接受。
曹言竹见状忙做和事老,说天色已晚,先各回各家,明天再说。
秦珂也伸了个懒腰,“困死了,明天还得巡街,回去睡觉吧。凌兄,你别多想了,现我只是有疑惑,又没有证据。”他说着说着,真的打了个哈欠。
“我多想?”
面对秦珂的“倒打一耙”,凌秋很是生气,跟在身后,让他说清楚。
秦珂笑嘻嘻地回应,三人小打小闹地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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