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灯

　　天刚蒙蒙亮，宋舟衍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烦极了，直接走了出去。
　　却没成想看见的正是之前被他送到医馆里的那个孩子，那孩子从一旁的洞里钻了进来。
　　一抬头便看见一个穿着红衣眼神淡漠的男人，小孩被吓了一跳，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把银子来。
　　他垂着头，小跑过去把银子放到宋舟衍的脚边，然后立马又跑回刚才的位置。
　　小孩说话不是很利索，磕磕巴巴的，小脸又红了一下，羞涩道：“……昨日，谢……谢谢你，我，我……之前……”他头更低了一点，省去了一些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内容，“我……我对不起你……我不会……不会再来了……”
　　话音还没落，他又准备一头从那个洞里钻出去。
　　宋舟衍抬手释出一点灵力过去，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没拿那些银子，一屁股坐到台阶上，语气散漫：“小屁孩，坐过来，谁允许你走的？”
　　小孩艰难的转过头，抿了抿嘴，抬脚走了过来。
　　他没挨着宋舟衍坐，中间隔了很远。
　　“干嘛坐这么远？我又不嫌弃你。”宋舟衍双手在身后撑住自己，仰起头看着天道。
　　小孩黑深色的眼睛望着他，一句话没说。
　　“怎么不说话？”
　　宋舟衍起了逗孩子的念头：“怎么，是我昨日太凶了么？害怕？”
　　小孩还是只静静地看着他，没说一个字。
　　这小屁孩还挺高冷。
　　宋舟衍叹了口气，妥协道：“那你怎么在我家？这个问题你总得告诉我吧。”
　　小孩咬紧了嘴唇，“我……没地方去……”
　　宋舟衍偏头看过来。
　　？
　　宋舟衍其实挺想问问他父母去哪了，但想来答案不会很好，他还是闭了嘴。
　　短暂的寂静。
　　“那你以后去哪？”宋舟衍问。
　　小孩摇了摇头，又闭上了嘴。
　　看来想让这小孩说句话还挺难。
　　宋舟衍露出个笑来，手撑地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迈步向外走去。
　　身后跟了个小尾巴，手里拿着那些银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宋舟衍停住他也就跟着停住，宋舟衍走他也就跟着走。
　　宋舟衍无奈的回了头：“ 小屁孩，干嘛跟着我？那银子我不要了，你别跟着我。”
　　小孩乖乖的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些银子，认真的摇了摇头。
　　宋舟衍嘴一撇，走过去抓起那把银子，“现在可以了吧？我走了。 ”
　　小孩愣愣地看着这人走远，留给他一个红色的背影。
　　宋舟衍走了一段路，发现那小孩居然还在跟着他！
　　啧。
　　宋舟衍的好脾气也是有限度的。
　　他又把头扭过来：“还跟着干嘛，我说，我真有事儿。别跟了，去你该去的地方。 ”他挥了挥手。
　　话音刚落，宋舟衍忽然发现自己用词不当，心里空了一下。
　　他回头看过去，小孩站在风里，一双深黑色的眼睛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怎么，眼眶红了一圈。
　　宋舟衍承认自己在那一个确实动了恻隐之心，但是，要养一个孩子谈何容易。他没照顾过人，都是别人在照顾他。
　　还是算了吧，别糟蹋一个孩子。
　　宋舟衍把头转了过去，又往前走。
　　小孩这次站在原地没动。
　　后边过来两个搬东西的男人，一下撞到那小孩，小孩被撞得跌在了地上，他捂着头没说话。
　　倒是那两个男人骂骂咧咧的说了句什么不长眼睛的狗崽子、被撞了也是活该之类的话。
　　宋舟衍当然听得见这话。
　　他在原地停住了好几秒，重重的闭上眼晴，然后吐出一口气来。
　　眼睛再睁开时，他调转了方向。
　　他几步走回小孩身边，一把推开愤愤的男人，“ 对小孩子说什么脏话，”宋舟衍眯了下眼，“ 没种的家伙。”
　　他一把牵起地上的孩子，挡在他身前。
　　男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另一个男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他红着脸走了。
　　宋舟衍转过头来准备拍一下小孩身上的灰，却发现根本看不出他身上有灰。
　　因为衣服实在是太脏了。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天气转凉。
　　穿这么少，怪不得会生病。
　　宋舟衍叹了口气，“行，先带你换身衣裳。 ”
　　换了身品质好的衣服，洗把脸梳梳头，几乎完全变了个样子。
　　长得还不错嘛。
　　“这小孩长得标志啊，衣服刚好合身，精致极了。 ”老板娘夸道。
　　“ 行，这几件都包起来。”宋舟衍以前毕竟是个少爷，花钱这方面自然不会吝啬。
　　他又扫了一眼店里的衣服，鬼使神差般的点了几件稍微大一点的衣服，“这几件也要。 ”
　　小孩在一旁看着他，黑色的眼睛只看着他。
　　宋舟衍又牵着他走回街上，另一只手里提着个袋子。
　　回哪里？
　　宋舟衍想。
　　他也不知道。
　　走到一半，宋舟衍停下了脚步，男孩也跟着停了步子，这时太阳很烈，小孩眯着眼睛仰起头看他。
　　“眼泪要掉出来了。 ”宋舟衍说。
　　太阳照得眼睛难受，就别看了啊，是不是傻的。
　　原本要说的话被他咽进肚子里。
　　又回到了宋府。
　　“我得跟你商量个事。 ”宋舟衍又坐回那台阶上。
　　小孩只看着他。
　　“ 你有三个选择。一、自己一个呆在这；二、我给你找个人家，我出钱，让他们照顾你；三、我……”宋舟衍边说边伸出手指，三还没说完，小孩靠过来轻轻碰了碰他伸出来的三根手指头。
　　三，我带你走……
　　宋舟衍轻声道：“ 我可能会照顾不好你，如果我教不好你，你的一辈子可能就毁在我手上了，我更没养过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你沟通交流，如果……”
　　小孩碰了碰他的手背，重重的点了下头，然后又摇了下头。
　　宋舟衍继续说完：“……我给不了你很多东西，就算这样，你也愿意吗？ ”
　　小孩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宋舟衍本来想在这里多待几天的，头脑一热，居然捡了个孩子？！！
　　他只好传讯给了沈长青。
　　沈长青和解景来的很快，从灵门出来时，沈长青疑问道：“ 师兄这是？”
　　宋舟衍尴尬的笑了两声：“ 临时起意，想养个孩子罢了。”
　　他又问解景：“你养过孩子吗？ ”
　　解景扯了下嘴：“ 师伯是怎么会想到来问我的。”
　　“ 好吧。”宋舟衍叹了口气。
　　“ 那我们先回去。”沈长青伸出手指，灵力汇聚，形成一道门，他抬脚进去，对小孩道：“ 别害怕，这个不会伤害到你的。”
　　解景闻言偏头看了一眼那个孩子，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云赤门此时正在召开仙剑大会，门派里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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