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剧院

　　不过几个呼吸间，等到特里把芙薇扶起，身后的人群就逃散到了远处。

　　“有受伤吗？”特里揽住芙薇的肩膀，让她靠住自己。

　　芙薇摇摇头，人偶怎么会受伤。

　　“先走。”

　　大部队已经跑远了，只剩下了视野尽头被重重叠叠的树叶遮蔽的最后几个模糊背影。

　　她们要继续向前跑才行。

　　还有费利克……她们要找到费利克，不然就回不到晶球小镇了。

　　经过这一摔，芙薇的脑子被混乱夹杂着恐惧侵袭，明明不会受伤不会痛，但被石头绊倒的左脚似乎真的变得有些奇怪。

　　错觉！只是错觉！就像她对食物不必要的渴望一样，都是错觉！芙薇在脑海中大喊着。

　　她尽量把注意力专注在眼前上，她们已经按照背影最后消失的方向跑出了一段距离。

　　但如同突然踩空掉进另一个世界般，明明周围依然是狼嚎密林的某一处，可再也找不到任何其他人们的影子。

　　忽地，一道狂风贴着特里的脸庞飞驰而过，吹乱了她的头发。

　　特里拨开遮住视线的发丝左右张望，过于绿意的树叶连成一片，满面沙沙声遮蔽了她的耳朵。

　　芙薇似乎在一旁说了些什么，但她什么都听不清，只有一股奇怪的眩晕感盘旋在她的脑海里，仿若她与这片树林连成一片。

　　她也成了其中沙沙作响的一片叶子。

　　*
　　不知何时，成了芙薇牵着特里向前奔跑。

　　“特里，我们要往哪边跑？”四周的景色对芙薇来说一模一样，她已经无法辨别方向。

　　身侧的特里沉默着没有回答，于是芙薇又问了一遍。

　　“特里？”她边跑边转过头。

　　芙薇还没有看清特里的神色，反倒先看到了几步外扑过来的感染者。

　　“特里！”芙薇大喊一声，紧接着伸出双手反方向推倒特里。

　　她们同时摔在了地面上。

　　下一刻，那个感染者就扑空在了她们中间。

　　它出现的悄无声息，就像等待着猎物蹲守的隐蔽者，在芙薇完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跳了出来。

　　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森林深处会有感染者！

　　为什么这些感染者……看起来比之前的更聪明了？

　　芙薇的后脑勺狠狠地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她还没爬起来，一旁面朝下扑空的感染者身上就压上了一个身影。

　　“芙薇——你先跑！”

　　特里整个身体都用来抵挡扑倒在地的感染者，她抓住背包用力压住眼前的后脑勺，特里能清晰地感受到感染者的四肢不断向上张牙舞爪的力量。

　　“不行！”芙薇连忙爬起来想要把特里拉起来。

　　但她很快意识到了一点，如果谁都不压制住感染者，只是单单向前进行“跑步比赛”的话，她们是跑不过这些怪物的。

　　“……你，你等等！”芙薇调转方向朝四处的地面看去。

　　她要找一块石头，一块很大的石头……对着这个感染者的脑袋砸上去，就像苹伯做的那样。

　　芙薇一下子就想到了苹伯悲惨故事里那个死去的朋友。

　　她绝不能让特里变成这样！

　　石头……石头，石头在哪里！

　　芙薇急得整个脑子都要爆炸了，她感到眼眶不知为何如此酸涩，仿佛有什么东西会流出来般。

　　芙薇只知道，她们绝不能停止在这里！

　　她往前跑远了些，终于在一片灌木丛旁发现了一块大石。

　　“石头！”芙薇眼前一亮，她用最快的速度朝那块比她脸还大两倍的石头奔去。

　　另一边，特里努力压制着身下反抗越来越强烈的感染者，与小女孩的外表不同，人偶的力气和成年人差不多大。

　　但面对身体功能停止，即便撕裂身体也只有向欲望不断渴望的感染者而言，明明只过去了几十秒，她就已经感受到了些许力不从心。

　　背包的另一侧被感染者后脑勺的血浸染，融合在本就暗淡的棕色里。

　　特里勉强扭转半个头看向芙薇，她正弯下腰在捡起什么，而不是已经跑到了感染者再也追不到的地方。

　　为什么芙薇还没有跑远。

　　特里的心中第一次有了烦躁的感觉。

　　*
　　芙薇弯下腰，鼓足一口气搬起石头，正要转身往回跑去，右脚却被突然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什么？

　　她紧绷着身体缓缓低头，视野不断向下，有一双指尖发黑混着泥土和红丝的手正死死抓住她的右脚踝。

　　“啊————”

　　在无法控制的尖叫同时，她猛地被这只手向后一拉摔在地上。

　　一个只剩半截的感染者从树丛中爬出来，它的右手牢牢抓住芙薇的脚向后拖，左手则支撑在地面上不断向前爬。

　　“滚开！”芙薇把手上的石头砸向那条胳膊，并试图把这个感染者踹开，但怎么也没有用。

　　那双抓住她脚踝的尖锐指尖刺破了她的皮肤，如划过果冻般留下了小小的缺口，却没有流出任何液体。

　　如蛇游荡的红丝在那块皮肤缠绕片刻，便自如地离开了。

　　是了，芙薇恍然意识到。

　　她们没有血，也没有力量。

　　这些红丝瘟疫免疫规则，能传染人类，却对她们无效。

　　意识到这点，她不顾脚踝越来越多的划伤，更用力地踹向这半截感染者，并拿起石头砸向抓住她的手臂。

　　她要赶紧回到特里的身边，就算人偶不会被传染，但是被咬得满是伤口也不行！

　　芙薇的脑海里瞬间回忆起红谜语镇上那些破破烂烂的尸体。

　　她更加用力地挥动起手上的石头，在她的面前，那半截感染者的躯干匍匐在地面上，头颅却高昂着，如同发了疯一样向前撕咬。

　　它逐渐撕裂的嘴角在空气中不断张合，似乎有下一次就能咬住猎物的信心。

　　不过短短一会，芙薇就对眼前看到的一切感到发疯，她闭着眼不受控制地边尖叫边用力砸向感染者，直到它的手腕血肉模糊，抓住她的手终于失去力气。

　　芙薇狠踹了它那已经非人的脸庞，那半截躯壳便顺着地面滚动几圈，从不远处的下坡滚落了下去。

　　“特里，我来了！”

　　她不敢停歇，抓住地上已经满是血迹的石头就往会跑。

　　她要用这块石头把那个感染者同样砸的稀巴烂。

　　*
　　从她们落单到遇到感染者再到现在，可能连十分钟都不到。

　　特里只感到自己能用的力气越来越弱，她无法腾出手来拿起什么其他的武器，不然被她压在身下的感染者就会立刻反扑过来。

　　她看到了芙薇踹开了那个感染者。

　　太好了……

　　特里下意识松了口气，却也是这刹那，被她压制了几分钟的感染者便猛地把她掀翻在地。

　　背包里的东西飞扬在空中，砸在地上。

　　情势与位置反转，这次成了感染者压在她身上。

　　在后背砸到地面的同时，特里快速伸出右手，拿起一旁掉落在地的点火棒卡住它张大的嘴巴。

　　这个感染者的面部没有受太大的损伤，特里紧紧盯着它那浑浊的眼睛，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的脸庞，眼角旁有很多细纹，可能是生前很爱笑的原因。

　　但现在，它成为了红丝的宿主，成为了没有意识也不会再笑的怪物。

　　特里能感受到几滴鲜血与口水从它那妄图啃咬些什么的嘴巴里流出，滴落在她的脸旁。

　　它告别了它的亲人，朋友和爱人。

　　而现在，却以这副形式出现在这里。

　　她会怎么想这样的自己？

　　远处传来芙薇的尖叫和跑来的脚步声，这一刻，特里变得格外冷静，仿佛连世界都静止了。

　　她一手抓牢点火棒制住感染者向下的动作，看向左侧她伸手可处的地方。

　　散落的背包正静静躺在那，那些召唤材料和绳子等零散东西洒落在地，现在只有一个被看起来被打磨地格外光滑的木头手柄半露在外面。

　　那是什么呢？特里想起最初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时的事情。

　　她知道那是什么。

　　下一秒，特里毫不犹豫地伸出空闲的左手抓住它，把它抽了出来。

　　一道银光从她眼前闪过，随后被她分毫不差地捅进感染者的左眼框中。

　　借着感染者后仰的力道，特里从下往上重新推倒感染者。

　　她抽出从厨房偷来的约七英寸的镀银长刀，再次毫不犹豫地砍向它的喉咙。

　　在不断施力下，眼前的感染者发出嗬哧嗬哧的声响，直至它的脖子与身躯断离。

　　在那断口处，是已经蚕食骨髓争先恐后跑出来的红丝，它们仿佛意识到了周围没有猎物，径直沿着地面往远处散去。

　　一旁的芙薇在特里拿出水果刀反击后就急刹住了脚步，此刻正双手抱着石头呆呆站在原地。

　　确定感染者真的不再动弹，刀柄从特里卸力的手掌滑落，她现在浑身都是被溅的鲜血，不论是双手还是脸庞。

　　“特里……”芙薇试探地上前几步，见特里没有反应，几步上前猛地把她抱在怀里，这下连她的衣服也脏了。

　　“特里，你还好吗？”

　　特里摇摇头，她用斗篷内侧抹了把脸，把心中快要找到出口即将涌出的情绪压了下去。

　　“我们先离开。”特里在芙薇的拉扯下站起来后说道。

　　*
　　她们没有谈论刚才的事情，芙薇在一旁夸张地松口气，努力活跃气氛，

　　“幸好我们没事。”

　　“嗯。”特里点点头。

　　这是特里惯常淡然的回复，但此刻却让芙薇有些不自在。

　　“我们快走吧！”芙薇主动牵起特里的手，她们再次小跑起来。

　　根据特里不知从哪学来的辨别方向的知识，她们直直往西边跑去。

　　在半个小时后，她们遇到了另一拨逃散的人群，和领头的费利克。

　　费利克的衣服上也有鲜血，但万幸的是，他没有受伤。

　　事实上，面对感染者，人们受伤的机会只有一次，也大概率是最后一次。

　　“你们还好吗？”费利克一发现她们就跑过来，走进后才看到特里脏乱的发丝和脸颊上未擦干的红色痕迹。

　　“我们没事——”芙薇向前一步半挡在特里面前，主动开口。

　　“那就好……”费利克没有多问，“以防万一，等会安顿好其他居民，我就带你们去找晴真，他的家也在狼嚎西部，但还是有些距离。”

　　重新跟随大部队，她们这次的目的地是一个地下洞穴，在紧赶着两个小时后，才终于到达。

　　地下洞穴是个入口呈巨大圆形敞开的天然洞穴。

　　芙薇站在不远处看着前面的费利克指挥人们有序下去，他的胸口处还别着一个知更鸟图案的彩色胸针。

　　据费利克所说，这是一个定位道具，可以指引其他拥有胸针的人找到他。

　　譬如玛莎。

　　全部安顿结束后，费利克向她们走来。

　　此刻时间已是18：50。

　　“走吧，我带你们去找晴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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