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雨

　　临川中学五一假期只有一天，明禧还在睡觉就接到电话。

　　唐鹿来庆北了。

　　早上的空气很凉，窗外一望无际的蓝，白炽的光照进来。明禧起床翻出件粉色外套穿上，急着出门打车前往车站。

　　见到唐鹿那一刻，她站在那里笑着招手，明禧愣住像是见到久违的亲人，眼睛一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车站人来人往，唐鹿只背了个小包，走过去抱住明禧，笑着说：“怎么了？太想我了？”

　　被抱住是那一刻，明禧卸下这几天的紧绷，鼻间酸酸的，她也没反驳：“嗯！”
　　反正在唐鹿这里，她没什么顾忌。两人从小玩到大，唐鹿虽然只比自己大几个月，但她一直把明禧当作妹妹。

　　抱了会后明禧收拾好情绪，说要带唐鹿先去吃饭。

　　“我们先去吃个饭，之后再带你逛?”

　　唐鹿挽着她，说：“我来之前看了手机，有一家看起来还不错，我想去。”

　　唐鹿说的那家她不知道地方，最后明禧这个来了小半年的她，只能跟着唐鹿走了。

　　进入市中心商场，按照导航顺利找到店面，明禧跟着唐鹿进去。两人都没吃饭，唐鹿点了酸汤火锅，果然味道不错。

　　吃完饭两人找了家咖啡店坐下。

　　推开玻璃门，浓郁的咖啡香扑面而来。深棕木吧台后，咖啡机发出低柔的嗡鸣，小方桌上的玻璃罐插着几支鲜花。

　　正值五月天，室外温度已经很高了。室内有空调，一股凉意里混着咖啡和牛奶的香气。

　　不知不觉只剩下一个月，他们就要高考了。

　　咖啡端上来，唐鹿尝了一口，抬头问她：“怎么样？在这边。”

　　“还好。”明禧抿嘴，至少晚上不用再担惊受怕了，能睡个安稳觉。
　　但又不好，她好像打乱了徐清媛原本的生活。

　　“在这边有没有好看的男生给你递情书啊？”唐鹿一直惦记着明禧口中的那个男生，又问了好几句。

　　“没有。”明禧回答她。
　　确实是没有，除了那个郁泊天她都没和什么男生有接触，李霖州抓早恋抓得那么严。

　　“说真的，上次你问我给买礼物的男生长什么样啊？”

　　明禧想了想，说：“就挺干净的。”

　　脑子里就这么一张少年的脸，清晰干净。

　　“哟，我们阿禧动心了？”唐鹿看出提到那个男生时，她嘴角上扬了。

　　“没有。”明禧反驳道。

　　两人就这么嬉闹着聊。

　　过了会，咖啡下去一半。

　　店外的阳光明亮晃眼，明禧谈了口气，开口：“我妈有男朋友了。”

　　唐鹿听见这话愣了一下，当初徐清媛离婚离开溪江镇后没听说有对象。
　　看出来明禧的失落，但她也不能安慰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就最近，我也是不小心发现的。”明禧低头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心想如果没发现就好了。

　　可是总有一天会发现的。

　　尽管徐清媛说不会抛弃她，但明禧接受不了自己的存在，她害怕会打破他们之间的关系平衡。

　　“你什么想法啊。”唐鹿看着她问。

　　“不知道。”明禧现在有点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留在母亲身边。

　　“没关系的，先好好把高考考完了，以后咱们再做打算。”唐鹿开始带话题：“跟你说，那个赵权盛腿好了后回学校还他妈追着我不放，你说他到底有什么勇气来追我啊！”

　　谈到两人共同话题，明禧笑了笑。

　　唐鹿性子一向大方，漂亮就是漂亮，她不喜欢谦虚，对讨厌的人脾气不好，但对明禧却很好。

　　明禧很喜欢她这样。

　　“赵权盛是个什么东西？没人能配得上我们鹿鹿。”

　　“那是！”唐鹿漂亮的小脸上扬，咧着嘴笑。

　　两人聊着天，暂时忘了那件事。

　　下午，太阳还跟火似的，笼罩着整个城市。
　　两人从咖啡店出来，到一个巨大的商场闲逛。唐鹿边感叹大城市果然不一样，边跟明禧抱怨学校那些事情。

　　问到明禧学校有发生趣事时，唐鹿说起在学校卖烟和泡面的事。学校不让带的违.禁.品，所以在学校能卖高价，唐鹿就从外面带进来卖。有一次被保安追着跑，最后还是把那包赃物给了明禧才得以保全。

　　放学后明禧在奶茶店兼职，唐鹿就去帮忙，做完还能自己特调一杯带走。

　　在莞南除了学习，明禧就只有唐鹿和兼职。

　　到庆北后，明禧就只剩下学习。

　　莞南一中也没有几天假，唐鹿是很班主任多请了几天才来的庆北，就为了看一眼明禧过得怎么样。

　　回车的票也是今天晚上的，明禧还准备带她回家里睡一晚，两人好久没躺在一张床上聊天了。

　　“你今天真要走啊。”

　　送到车站后外里的风吹来，凉意渗透骨髓。

　　唐鹿被风吹乱了头发，抱了抱她：“高考结束再来找你。”

　　明禧送她进站。
　　看着唐鹿离开，心里又落了落。

　　-
　　回家时屋里灯亮着。

　　明禧站在门口，听见徐清媛不轻不重的话：
　　“明禧是我女儿，这改变不了，你要觉得接受不了咱俩就分手！”

　　挂断电话后，明禧吸了口气装作没听见，轻声关好门进去。

　　“阿禧回来了。”徐清媛从阳台边出来笑着说：“妈妈今天又煮了汤，是你爱喝的。”

　　说完起身去厨房。

　　看着母亲的背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沉重了。

　　“妈，我来吧。”明禧走过去帮忙。

　　……

　　下午和唐鹿在外面吃过了，其实她没什么胃了，但还喝掉了一碗。
　　“谢谢妈妈，您早点休息吧。”

　　“好。”

　　回到房间，明禧把门关上。

　　整个人瘫坐在床上，进门时母亲的通话她听见了。

　　意料之中，他们还是接受不了。

　　能看得出徐清媛应该也很喜欢徐朝，在她还没有碰见之前，母亲就经常在晚上和他通话，语气也是很温柔。

　　那段时间，徐清媛每次周末回家脸上都带着笑，像回到了她印象中的样子，笑起来漂亮。还拿着礼物，有时捧着一束花，有时是一杯奶茶。

　　手机震动了好几下，明禧打开有好几条信息冒出来。

　　唐鹿，还有陈江敛。

　　明禧先点开了和唐鹿的聊天框。

　　消息是几分钟前发过来的，她应该已经上车了。

　　唐鹿：【阿禧，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还是想说你永远有我。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也要相信，徐阿姨一定是爱你的，你永远都是她的女儿。只有一个月了，好好学习，高考加油！以后我就要靠你啦，么么！】

　　看完这段信息，明禧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小时候她常和唐鹿一块坐在院子里吃母亲做的糕点，那时候她们以为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转眼大家都长大了。

　　没过几秒，陈江敛的信息又弹了出来。

　　江敛：【在吗，明禧同学。】
　　江敛:【一起去图书馆吗？】

　　江敛：【嗨~】
　　江敛：【你在干嘛呢？】
　　……

　　一长串是上午发来的，间隔一段时间又发来一条，明禧那会没怎么看消息，陪着唐鹿聊天逛超市。

　　看到他发来的这么多的消息，明禧有点恍惚。想到那天图书馆他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清华时，她好像有种错觉，陈江敛也是喜欢她的。

　　陈江敛也是喜欢她的。

　　不知道怎么冒出了这种想法，但明禧很震惊，只觉得有点可怕，陈江敛怎么会喜欢她。

　　他不该喜欢她。

　　江敛：【第三套物理模拟卷你做了吗？】

　　那套卷子放学那晚明禧就写完了，回复：【不好意思，我白天去见朋友了。你说的那个物理卷子我写了，我拍照发你吧。】

　　明禧起身去翻桌上的试卷，还没拍照陈江敛的语音就过来。

　　“喂。”明禧小声应了声。

　　另一边的陈江敛原本躺在床上，看到明禧说陪朋友时立马坐了起来。明禧的朋友应该只有王梓璇，他特意问了王梓璇说今天明禧没找她。

　　难道是郁泊天?

　　想到体检结束时，郁泊天下来找她，明禧还给了他几本笔记还是什么玩意，总不能是他俩一起出去了。

　　见那边没说话，明禧翻开试卷继续说：“那个物理题做后，你捋清思路后只要套用正确公式就好了，就是那个洛伦兹力与圆周运动结合式，你应该能看出来吧。”

　　听着她清透的声音，陈江敛盯着天花板出了神，无论在学校里还是学校外，她好像对谁都很有耐心。

　　陈思淼生日那天回家后还跑过来问他，小区里给她糖的那个姐姐怎么没见了，她想送她自己做的小花。

　　不知道明禧有什么让陈思淼能这么喜欢，愿意把自己亲手做的花送出去。

　　“你有在听吗?”

　　“嗯，”陈江敛低沉的声音传来，“听着呢。”
　　其实他根本没有问题，只是想找个借口问问她今天和谁一起出去了。

　　“那你听懂了吗？”明禧怕母亲睡觉了，压着嗓音问他，轻调的声音像羽毛蹭过陈江敛的心间。

　　“懂了。”

　　明禧：“那你早点睡吧，我挂了。”

　　在电话要挂那瞬间，陈江敛像是和朋友聊天，问了一句很平常的话：

　　“你今天见了什么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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