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

　　杨玉平可以出来了，曲宽彦靠在窗前接着电话，视线却落到不远处在写试卷的关怜身上，细细打量着。
　　俩人在这待的时间连二十四小时都没有，今天下午的飞机就回去了，关怜还是执拗地带了学习资料，见缝插针，这人真的不会累吗？
　　杨玉平的事情并不好办，事情已经开始发酵才插手，再加上这里不熟悉也没跟家里说，前前后后拖了三个多月才愿意放人，那边一有消息马上打来了电话。
　　“嗯，知道了，等过完年再说。”
　　曲宽彦没着急要立刻把人接回来，他和关怜的年还没过完。
　　关怜感受到他的视线，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曲宽彦被他莫名其妙的一眼逗得想笑，忍俊不禁，怎么又臭着一张脸，他哪里惹到他了？
　　对方的笑声更是惹来关怜的不悦，“笑个屁？”
　　曲宽彦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朝关怜慢悠悠走过去，“我都没惹你，你为什么朝我摆臭脸？”
　　说罢顺势倚在关怜坐着的椅子边，手不自觉地摸上他后脑勺的头发。
　　关怜躲开他的手，扭头瞪他，没惹他？他哪天没惹他？摆臭脸还得提前通知他？
　　“你想怎么样？”
　　曲宽彦挑挑眉看他，一副没想怎么样的表情，然后突然间捧着他的脸偷亲了他一口。
　　曲宽彦也不走，想等着看关怜朝他发火的可爱样子。
　　关怜对他的小动作似乎习以为常，神色短暂惊讶后伸手不耐烦地皱眉把人推开，“滚远点！”
　　曲宽彦像是在有意挑起关怜的怒火，“我还能再亲你一下吗？”
　　关怜看着对方明亮的脸庞和笑盈盈的嘴角，他真是不爽了，“你他妈脑子有病是不是？”
　　曲宽彦眼看关怜真的要朝他动手，连忙捋顺这家伙的毛，“不打扰你了，我去换件衣服，一会儿该走了。”
　　说完一脸心情不错的样子去了卧室，关怜早上换下来的睡衣丢在枕头边，曲宽彦伸手拿起来叠好，等着家里阿姨来清洁。
　　衣服在手上，曲宽彦还在想着关怜刚刚被亲后恼火的样子，恍然间鬼使神差地低头嗅了嗅那身衣服，仿佛接触到关怜软软的皮肤一般，有着平时他喜欢埋在他颈间闻到的独有气味……
　　曲宽彦脑子里像是触电似的，猛地抬起头，光是想象他已经不满足于让关怜的整个人生受他掌控，把他永远地绑在身边。
　　而他刚刚那一系列行为实在无意识地在引起对方的关注，关怜今天从早上就开始看英语阅读，早餐送上来默不作声地吃个早餐接着又开始写试卷，几个小时没跟他说过话。
　　他想让关怜多看看他，最好眼里只有他，他想让关怜喜欢他。
　　而他……他好像在喜欢关怜……
　　思绪和曲宽彦整个人都被按下暂停键，脑子没办法再去细想，心跳声却愈发明显。
　　隔壁传来椅子的推拉声响让曲宽彦瞬间紧绷起来，像做错事一样赶紧丢掉手里的东西，惊慌地朝门口看，空空如也并没有人影才让他悬着的心安稳些。
　　曲宽彦换好衣服走出门，关怜站在那收拾东西，一小摞试卷整齐地装进那个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旧书包。
　　肩膀瘦瘦的，低着头，动作干脆又利落。
　　“几点走？”关怜听到脚步声了，头也不回地问。
　　曲宽彦盯着那个背影，视线炙热又带着探究，“马上。”
　　马上他就知道了。
　　关怜是面镜子，这次他看向关怜，也是第一次看清自己。
　　他在关怜身上的一言一行似乎在雕刻那个从未想象过的自己。
　　飞机上两个人的座位虽是连着还是有些距离，刚飞稳关怜就盖着毯子躺下了。
　　“怜怜？”曲宽彦试着叫他。
　　关怜眼睛都没睁开翻了个身子背对着他。
　　曲宽彦无可奈何地笑笑，无聊地拿起杂志看了一路。
　　关怜真的睡着了，最后收纳入耳朵里是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
　　直到有人提醒即将降落关怜才醒，曲宽彦递给他一瓶水。
　　关怜接过来喝了两口，还没完全清醒，手扶在脸上迷迷糊糊问：“几点了？”
　　“四点二十。”
　　那他就睡了一个多小时，怎么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关怜裹紧毯子觉得有点冷，他发烧了吗？
　　今天一觉起来就感觉有点没劲，再加上现在脑子跟浆糊一样。
　　俩人回到家快七点了，关怜一反常态地没先去书房，先是灌了自己两大杯热水。
　　曲宽彦疑惑地看向关怜，怎么这么渴？
　　于姑姑在餐厅等着俩人，“吃饭了。”
　　关怜费力地抬起眼皮边走边说，“我不吃了。我不饿。”
　　曲宽彦上前问：“没胃口？”
　　关怜低着头嗯了一声，绕过他去了书房。
　　曲宽彦没再说什么，坐在餐桌前吃了几口，想到什么似的，拿起关怜的碗，往里挑点他喜欢得出来。
　　于姑姑见状赶忙过来，“我来吧，小少爷不知道是不是有点不舒服，我一会给他做碗面。”
　　曲宽彦这才想到他今天是有点没精神，“嗯，我先去看看他。”
　　曲宽彦敲门并没有人回应，于姑姑也上来了，“小少爷，小少爷。”
　　关怜在阳台吹风，双眼无神地盯着那些花花草草，听到不断的敲门声有些奇怪，一打开门俩人堵在门口。
　　关怜以为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于姑姑和曲宽彦看关怜神色自若，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于姑姑仔细看着他的脸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关怜皱眉，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且即便是发烧症状也很轻，为什么这么大惊小怪。
　　“没有。”
　　“晚上吃阳春面可以吗？还是葱油面？”
　　于姑姑神情关切，关怜想到于姑姑准备好的一桌子菜没动，不想麻烦于姑姑再单独给他做面条，“我下去吃饭。”
　　曲宽彦伸手过来拉住他，对方掌心的温度有些不正常，想说什么被瞪了回去。
　　关怜坐在餐桌上老老实实地吃着饭，他一点都不想吃，迫于于姑姑在厨房时不时盯着他，只能夹着菜往嘴里送，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于姑姑你不是今天还有事吗？你先回去忙吧。”
　　曲宽彦吃好了站起来走到厨房，帮于姑姑整理厨房。
　　于姑姑拦下他，“不用帮忙，我先收拾好，不着急。”
　　“您去吧，朋友都等着急了吧。”曲宽彦劝着。
　　于姑姑看出来曲宽彦想让她先回避一下，便也不推辞，解开围裙，“那我先走了。”
　　听到关门声关怜才放下筷子，“不想吃直接跟于姑姑说。”
　　关怜没好气地说道：“然后呢？再让她给我重新做？”
　　曲宽彦没搭理他，拿来体温枪对着他脑门，关怜没动，他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36.8.”
　　关怜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开始温度不会这么高。
　　“晚上先别看书了，跟我回房间。”曲宽彦握着他的手，感觉他的温度，不出意外再晚一会儿肯定是要烧起来的。
　　关怜抽出手，“不没发烧吗？”
　　曲宽彦拗不过他跟着他去了书房，关怜看错题，他也在旁边写作业。
　　“你烦不烦，能不能出去。”关怜心烦意乱，炮火开始对着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人。
　　“你万一发烧了怎么办？”
　　“我是个大人了，发烧是什么大事吗？”
　　“当然是。”
　　关怜这下彻底无语了，“我他妈死了也不用你管行不行，我就想安静地待一会儿这么难吗！”
　　关怜不知怎么的，对于关心他只觉得非常反感，事情他一个人能处理，围在他周围他只觉得烦。
　　“那你不舒服能来找我吗？”
　　“我没有不舒服。”
　　“你答应有的话来找我，我现在就走。”曲宽彦认真地说道，等着他回答。
　　“我为什么要找你？我自己能解决好，你别来烦我就行了！”
　　“这我不管，我只要你答应我。”
　　关怜从椅子上站起来，快要气昏了，无力跟他争辩什么，推搡着这人，“可以了！我答应了，赶紧给我滚蛋！”
　　曲宽彦出去了，关怜心情瞬间好多了，努力让自己集中精力，硬是写了篇作文才停笔，体温明显升高，身上更冷了。
　　晚上吃的东西在胃里翻涌，去洗手间吐了一通，身上彻底软得跟骨头一样。
　　喝点热水晚上出出汗就行了。
　　关怜打算回房间休息，开门却发现曲宽彦在门口等着，关怜一见他就烦，明明一件很小的事情被放大这么多，真不觉得矫情吗？
　　曲宽彦把他堵在门口，头贴着他的额头，看着他眼眶发红，“刚刚吐了？”
　　关怜的额头碰到凉凉的东西觉得舒服一时间不舍得离开，身体却下意识地把人推开。
　　“没有。”
　　关怜刚躺床上，曲宽彦往他头上贴了个退烧贴，冰的关怜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什么？”
　　“退烧贴。”
　　说完又给他重新拿了个温度计，“张嘴。”
　　39.2
　　“多少？”关怜缩在被子里问。
　　曲宽彦把温度计收起来，看了他一眼，“不告诉你。”
　　关怜咬牙切齿也无能为力，接过那人给的药吞了下去，他不至于发着烧跟他打一架吧。
　　眯了一会被喊醒，再睁眼旁边站着个中年女人，关怜防备地看着她，看到曲宽彦还在旁边又放松下来，又闭上眼睛，他太想睡觉了。
　　“怜怜？”
　　曲宽彦把关怜叫醒，“挂水好得快一点，你手别动。”
　　关怜听到这把手抽回去，为什么要挂水？他从小到大不是很严重都能自愈的，为什么要在这小题大做？
　　关怜把头埋在枕头里，嗡嗡的声音传来：“曲宽彦，你烦不烦啊？”
　　曲宽彦贴近他把他从被子里捞出来，劝道，“高烧下不去，你明天还看看书？”
　　“我没事的，我睡一觉就好了。”关怜抓住他的手腕扯开。
　　曲宽彦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多了，体温还是不减反增，他着急了，语气不自觉生硬起来：“是现在打吊针还是马上去医院，你选。”
　　这话到关怜耳里已经成了训斥，发着烧也压不住脾气，说出的话已经到了另一个频道。
　　“选什么，一直选一直选，选了我就有好结果了吗？我都说了我睡一觉能好，你怎么不信？我之前就是这么好的，我没去过医院，医院这么贵，我去了哪还有钱吃饭。”
　　这话让曲宽彦愣住了，他从没想过关怜会为了省钱没去过医院，他知道关怜过去过得不好，要一直打工，手会冻伤，可是再深一点的他想象不到，他到底在过着怎么样的日子，他一点都不了解他……
　　也让旁边的医生微微瞪大眼睛，有些吃惊面前贵公子模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她从二十多年前就到了曲老爷子的保健组里，没见过这号人，此话一出不免让人猜测身份。
　　住在这个卧室里，难道这是刚找回来的私生子？
　　曲宽彦声音软了下来，理着他额前的碎发轻声哄着：“我们不去医院，不去了，医生到家里来了，挂个水明天就好了，你一直发烧都没办法跟小花玩。”
　　关怜微微睁开眼，困惑道：“发烧不能跟小花玩吗？”
　　“嗯。”
　　关怜心里觉得扯淡，但是想了想把手拿出来，等着医生扎完也没吭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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