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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沈拂婉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过后才堪堪找回自己的意识。
“呃——”
沈拂婉抚额,张嘴用微若蚊呐的声音问了一句:“系统?”
“系统?”
“没事就出来吱个声?”
葱葱郁郁的植丛发出沙沙的响声。
除了远处的穆辞令以及其他若干人等,这四周竟再无旁的人发出声音。
沈拂婉登时慌了神,在脑内翻江倒海,试图一遍遍地找寻系统曾经来过的证明。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沈拂婉忍不住喊出来,密密的汗水顺着眼睫流入眼眶内,惹得一阵针扎似的刺痛感。
明明,明明只差百分之一,百分之一的进度,她就可以回家了。
沈拂婉死死掐住身旁石柱的手陡然一软,像摊扶不上墙的烂泥般瘫倒在地,眼前阵阵发黑,什么也看不见。
最初,是系统在她发生车祸当天找到的她,未经她许可便与她强行绑定,又美名其曰“执行者”——就是她曾经经常在网站上看的穿越小说一模一样的套路,无非就是完成系统在每个位面发布给执行者的任务,达到一定“业绩”后,濒死的执行者就能获得第二次生命,重返自己所在的世界。
沈拂婉心想,其实在她被一辆“鬼探头”的大众撞飞的刹那,她便有感觉自己没法在这场车祸中活下去。
毕竟,人在钢铁的铁蹄践踏下,活下来的概率等同于她沈拂婉摇身一变,变成世界首富的概率一样渺茫。
她唯一舍不得的就是自己的双亲。
两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送黑发人,怎么能让她放心的走。
沈拂婉清晰地感知到在体内断成几截的骨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在柏油路上凿出一大片湖泊。
明明都已经快要认命了,偏偏怪力乱神的事情突如其来地找上她,超越她认知的系统就这么凭空冒了出来。
沈拂婉嗤笑。
系统口蜜腹剑,给它们这种高等存在拐带纯良人类这件事,在几分钟之内被吹的像从天上掉下绣了花儿的馅饼似的。
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选择与虎谋皮。
沈拂婉将视线投向灵憩峰头处的那抹玄色身影。
一轮硕大的红日在那抹玄色背后冉冉升起,为万物镀上一层灼灼日华。
“那是什么……!”
沈拂婉摆脱意识凝滞的片刻,低处的聂寒清与被穆辞令用魔气贯穿身体的一干修士,同时自方才的白光中挣脱出来,望着峰巅卒然冒出的悬日,强忍痛意,哆哆嗦嗦地问出。
聂寒清始料未及,怀中人忽然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心口处被穆辞令抓的血肉模糊的地方开始冒出丝丝缕缕魔气,好似无数蛇虫鼠蚁自皮肉钻入四肢百骸,趴在他的骨头上美美啃食着筋腱。
本就虚浮着支撑身体的双腿犹如倾颓大厦,轰然一下坍塌在地。
“辞令……”
聂寒清喷出一口发黑的鲜血,抬头仰望着不可及的灵憩峰巅。
穆辞令手中握着的古朴剑柄被她从土中慢慢拔起,暴露出再朴素不过的剑身。
此剑砥平绳直,直若朱丝,剑身轻薄且长,剑柄也只单单用一块温润的黑玉雕琢而成。样貌素净到自上而下仔仔细细将其打量个遍,唯有包裹黑玉剑柄的不知何种鸟雀的青雘尾羽,和剑脊上用软玉镶嵌而成的“太平”二字还算惹眼。
“主人。”
剑居然开口说话了。
穆辞令的眉峰高高抬起,眸中闪过惊讶之色。
百器典中所记载的灵器仙器,无论品阶、名字、亦或是模样,早已被穆辞令背得烂熟于心,没有一把能跟掌中剑对的上号。
而这来路不明的剑居然育有伴生剑灵。
穆辞令大脑飞速运转,原先持剑的左手却开始被剑上的金色气浪燎伤,滋滋渗出如烟魔气,烫得穆辞令不得不双手交替站岗。
剑又开口补充道:“主人体内尚有魔气余孽,自然会被我燎伤,主人且放下我就是了。”
话音刚落,穆辞令立马将这烫手山芋扔在地下,眼角挂着泪花,抬起双手狠狠吹气。
“我尚未与你缔结血契,何来主人一谈?”
穆辞令鼓起腮帮,好不容易将手吹得凉些,立刻垂眸,向地上的剑狐疑地问道。
修仙界中,诸如剑等寻常灵器,唯有与修士缔结了本命血契,才能被契约者操纵使用。
而品阶更高的,拥有器灵的一些极品灵器或仙器,则会称契约者为“主人”。
穆辞令心想,我不曾与你见过一面,更不用论本命血契这档子需要两人诚心诚意,心甘情愿,再佐以契约者心头血方能缔结成功的事儿了。
简而言之,咱俩不熟。
穆辞令努努嘴,一想到自己曾是被万剑冢都嫌弃的修士,立马释怀了。
说不定是仙人跳。
“那是它们有眼无珠!”
剑急赤白脸地在地上像条活鱼一样扑腾起来,直直地挺立在穆辞令面前。
“我名太平,可是天地孕育而生的神剑,它们那些个不过用火烤上几圈儿,只能靠血契才能与修士产生联系的凡铁俗物懂得怎么挑人吗!”
太平剑上蹿下跳,义愤填膺地替穆辞令打抱不平道。
“世间无道起真道,天下不平出太平。只有能为三界真正带来太平的修士,方能拿得起我太平!曾经千年前那个姓穆的小子——还有几十年前那个姓聂的剑修,求爷爷告奶奶地磨破了嘴皮子都没能请得动我,它们那些见了这两人就眼巴巴贴上去的剑又懂个屁!”
太平剑趾高气昂的围着穆辞令转了两三圈,猛然贴近穆辞令的鼻尖,缓缓说道:“没有人比我更懂挑人!”
穆辞令被太平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抿唇面露难色地盯着面前这把过于孩子气的“神剑”,无奈地叹了口气。
“它们无非是怕你与生俱来的心魔源……喂喂!”
“煞体”两个字儿还没吐出,穆辞令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悬在空中的太平剑,将它扯到腰间,从袖间撕下一串布条,围着腰把太平剑结结实实地困住。
“别说了,我带你走。”
“好啊好啊!”
穆辞令见这剑一副流氓模样,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你怎么也没个剑鞘?”
“不知道哇,我娘天道没给我配。”
太平剑老实巴交地回答道。
穆辞令:……
“我觉得我们还是签了血契比较好。”
无他,实在是因为这柄剑看上去太不靠谱了。
太平剑一愣,瓮声瓮气地小声嘟囔道:“为什么不信我……”
话音未落,穆辞令便以灵气化针,刺进自己心窝内,取了一滴殷红的血珠出来。
太平剑见状,轻轻荡起剑尖,一个小巧精致的阵法眨眼间便在穆辞令掌心中结成。
“我们结平等契约。”
与灵器和灵兽缔结的血契又分为平等契约与主仆契约两种。
平等契约,顾名思义,就是契约者与契约物地位平等,契约者不能强迫契约物违背心意做事,反之亦然。而主仆契约则是契约物必须无条件服从契约者,同生共死,除非契约者神魂消散,否则契约永不消散。
穆辞令并不打算跟这个来路不明的剑成为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毕竟一位修士一生只能同一把灵器缔结血契,缔结血契后的灵器才能叫做本命法器。
本命法器的选择是修士修行之路上极为重要的一道关,她连太平剑的属性对应的究竟是金木水火土风雷冰八种的哪一种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冒冒失失的结契了。
天上根本没有掉馅饼的事。
“呜呜嗯嗯嗯!“
太平剑含含糊糊地应着。
罢了。
穆辞令左思右想,既然太平剑以神剑自居……说出来的话听上去也不像假的,又是从以观玄宗为本显化的秘境中出来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很不着调的灵器。
剑修修炼,拥有一柄相合的灵剑是锦上添花之事,关键仍于己身。
能用就行。
穆辞令点了点头,不再犹豫,将自己的心头血滴入掌心阵法。
阵法在接触到血滴的刹那便发出瑰丽的红光,化作一层薄膜,将穆辞令全身严严实实包裹住,开始慢慢渗透进穆辞令的身体。
阵阵冰凉却不刺骨的冷意在穆辞令的五脏六腑和经脉中慢慢游走,让穆辞令不禁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活动了几下肩膀。
“嘿嘿。”
太平剑仿佛邀功似的笑了两声道:“主人,咱们接下来要干啥?”
“复仇。”
穆辞令简明扼要地回答完太平剑后,脚步微移,转瞬已至正忙着吞服丹药,调整休息的一众修士面前。
“那魔头——咳咳!”
一名不长眼的修士见穆辞令出现的神不知鬼不觉,吓的脸色惨白,话还没说完,又被穆辞令散发出的元婴威压摁趴在地,口中还未吞下去的丹药被一颗颗逼出,滚落在旁。
穆辞令眼神森寒,扫视了一圈,视线只堪堪在充满敌意的王亦知身上停留了两秒后,转而投向单膝跪地,冷汗直流的方灵妙,大步流星的走向她。
“不,要,动,她。”
王亦知脑中警钟大作,欲要借剑起身,发现自己被穆辞令压得根本无法站起一丝一毫,只能艰难地从牙齿中蹦出四个字,连口中喷涌而出的血也顾不上擦。
方灵妙闻言,眼前一片模糊,使劲眨了眨眼睛后,只看得一片玄色衣角在身前站定。
她不想抬头。
一阵窒息感宛若巨蟒般缠绕在方灵妙脖颈上,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直视那张与先前大不相同的脸。
原来,她真正的面容竟是这样的。
穆辞令生的是极俊俏的。眉眼温润,鼻子挺翘,唇瓣红润饱满,嘴角略略上扬,身后的红日为她镶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儿,像方灵妙在无涯阁内养的一只狸奴。
那双璨似琉璃的眸子此刻正静静盯着她,眼底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方灵妙的思绪忽地飘向远方,她其实远远的见过穆辞令一面。
那还是在万剑冢内,唯有她一人两手空空进去,又两手空空出来,受人冷嘲热讽的时候。
穆辞令当时只揪住为首起哄的一人,赤手空拳连人带器打得对方鼻青脸肿,左右两边还有一红一蓝两名男修捧腹大笑,对着起哄的人尖牙利齿地怼了回去。
她还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儿,若有机会,她一定要交上这个朋友。
方灵妙忽然苦笑道:“我如今,是该叫你无门无派姜白,还是……观玄宗穆辞令?”
穆辞令嘴唇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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