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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薛正辉夜探鸿泰院(云、盈、柴)
夕阳晚照,飞檐斜瓦的绣楼蒙上一层柔光。
兰溪、玉兰几个丫鬟里外打扫,江雨霖坐在梳妆台前,比对着手里的几支钗环。
终于,她放下了自认为太过正式的衔珠金凤冠,改戴了两只金丝流苏。兰溪捧来早已备下的石榴红裙为江雨霖穿衣,又戴了七彩缨络项链搭配金项圈。
江雨霖解下护腕,破天荒地戴了一对冰透翡翠镯。卸下戎装的她对这身凸显身材的衣服颇为不适,但一想起即将要见的人,面露喜悦,难掩激动的心情。
今日是她二十二岁生辰。
这个年纪,闺阁女子早已嫁人,但她并不着急。
南荣王极看重她的心意,未曾催婚。
她的心意,全王府都懂得。
只有今天要来的那人,像一块未开化的石头,点不透。
掠影杀手身着金纹黑缎杀手袍,对她拱手行礼。
金纹黑缎杀手袍,乃荣王钦赐的南荣第一杀手战袍,八十一股金线刺绣袍边,身披此袍者,无形中昭示着卓尔不群的地位。
免礼。
他和她,面对面,生疏又熟悉,一问一答着生硬的客套。
这个月,他破天荒地留在王府,她才得以机会约见他。
今天的日子,江雨霖着实不想谈公事。她准备了许多话题,可是一见到他,却张不开口,只好又拿起公事开场。
“邵蒙山在建业被困数日,始终不肯说出铁甲骑兵录的下落,也不肯重写。他的女儿流落在外,我派人搜寻多日,仍杳无音讯。若能以此女为质,或可逼他归降南荣。”
“属下明白。”独孤彦云抱拳就要走,江雨霖忙拦住他,“不急于这一时,我已派人去寻了,等有了线索,你再去也不迟。”
江雨霖又补充了一句,“功劳总归是你的。”
独孤彦云却毫无喜悦之情,只沉声说,“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留下用膳吧,今日是我生辰。”江雨霖岔开话题,她轻轻拉了一下独孤彦云的金纹黑袍,仅这转瞬即逝的亲密已让她满怀欣喜。
这并不是二人第一次共同进餐。
独孤彦云不曾多想,径自找椅子坐了。
江雨霖挨在他身侧坐下,桌子上摆满了十几道精致菜肴,以辛辣为主,搭配了几道爽口小菜。
“我让膳房特意准备的,合你口味吗?”
独孤彦云点点头,并不多言。
兰溪端着酒壶上前来,独孤彦云伸手按住杯子,‘我不饮酒。’
江雨霖示意兰溪撤了酒,“昨夜你们又打架了?”
江雨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独孤彦云。见他身上无伤,心才稍安。
“嗯。”独孤彦云沉声回应。
“可有受伤?”
“没有。”
“为何打架?”
“你该去问天十六。”
江雨霖闭了嘴巴。
“中午,柴玉笙来过,我和他一起吃了饭。”江雨霖边说边观察独孤彦云的反应,“说来可笑,他最近和一个膳房丫鬟走得很近,竟来替那丫鬟说情。”
独孤彦云听到‘膳房’二字,抬起头。
“那丫鬟叫秋霜。原是凌霄的情人。秋霜为了争管事之位,竟然投靠杀了凌霄的柴玉笙。膳房的丫鬟,个顶个的无情无义。我现在都还记得,凌霄在我面前替她求藕衣那时……”
“莫要以偏概全。”
独孤彦云的回应让江雨霖颇感意外。
江雨霖又待说话,独孤彦云站起身,行礼告辞而去。
******
夜黑风高,不见月色。
盈盈身披丫鬟黑袍,早早地等在柳林里。
子夜时分,薛正辉如约到达。
盈盈将百卉图交给薛正辉,又叮嘱他此图的用法。
而后又拿出自己的例银,交给了他。
薛正辉掂了掂银两,足有一两沉,颇为惊讶。
交接完毕,盈盈引着薛正辉穿花拂柳,蜿蜒而行。
薛正辉跟在盈盈身后,不禁感慨。
这园子如此精巧别致,掠影的日子过得真惬意。
哪像律北,连个住的地方都不提供,还得自己解决食宿。
北靖一再因循守旧,留不住人才。
难怪掠影能招徕到全九州最顶尖的高手!
盈盈步履轻盈,翩翩若蝶舞,薛正辉不由得心猿意马,彷佛两人不是在偷盗,而是在游园。
不多时,鸿泰院的金字正门浮现于眼前。
盈盈遥手一指,示意这里就是紫露丹所在之地。她默不作声,极为谨慎地轻轻推开门,引着薛正辉进去。
从品鉴堂到藏宝斋只数步距离,两人一前一后,方要走到藏宝斋,却听身后不远处一声厉喝——
“什么人,站住!”
清冽、干脆、暗含杀气。
是柴玉笙的声音。
薛正辉二话不说,拉起盈盈,施展轻功翻墙而落,躲进了品鉴堂外的柏林里。幸而盈盈熟悉地形,只在柏林中穿行,又钻进来时的柳林,后又转到荷花池,绕到了宫墙旁的松林道上。
盈盈屏气凝神,静静地等待薛正辉听音辨位。
过了片刻,薛正辉压低嗓音说道,“这里安全了。方才那人是谁?”
“是天十五柴玉笙。打伤丁大哥、杀戮红枫谷的凶手。”
薛正辉倒抽一口凉气。
幸而他们跑得快。
如若被柴玉笙抓到,他非但不是柴玉笙的对手,连盈盈也暴露了潜伏身份。
“阿辉,你带我一起走吧。我不想留在这儿。”盈盈拉住薛正辉的胳膊,诚恳地请求他。
薛正辉椭圆的眼睛定格在盈盈身后,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盈盈惊觉回首,身穿金纹黑袍的杀手站在她身后。
如果不是衣袍上的金纹,她简直不能从漫无边际的黑夜中剥离出他的身形。
那黑影缓缓将兜帽摘下,映着月光露出带着面具的脸来。
独孤彦云!
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她竟丝毫没有察觉!
盈盈胆战心惊,她对独孤彦云的‘半嗔半娇’、‘半威胁半妥协’的技巧一瞬间化为乌有,恐惧、抵触、痛恨涌上心头。
心底里,他是她的仇敌,她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独孤彦云死死地盯着一步步后退的她。
他寻了她整整两个时辰,她竟然和一个小厮在一起。
独孤彦云醋意大发,积压的怒火化为刚劲的掌风,飞身掠过她,一掌拍在那小厮胸口上。
薛正辉瞳孔骤缩,尚未及眨眼,那团黑影已如裹挟着幽冥寒气的漩涡般轰然逼近。凝结成实质的杀意刺破空气,他胸口突遭一股沛然巨力重击——整具躯体如断线傀儡般被震飞,脊背撞在身后石壁上的瞬间,闷响混着细碎石屑簌簌坠落,在地面拖出两道深嵌青砖的划痕。
子夜的风吹起独孤彦云的衣袍,猎猎作响。
重伤倒地的薛正辉已无任何胜算。
盈盈心惊胆骇,大脑不停地思索着她与薛正辉如何脱身。
独孤彦云向薛正辉一步一步逼近。
“独孤彦云,别杀他。”
命悬一线之际,心中的天枰向存活倾斜。
她收起了所有的倔强、傲骨、不屈,换上了那副柔柔弱弱、任人欺凌的模样。
独孤彦云到底是被她打动了。
他停下脚步,双眼如灼日直射着她,“过来。”
她深知此时此刻走过去意味着什么,但她别无选择。
她抛下曾经的自己,像等待受刑的俘虏,缓缓向独孤彦云走去。
一步,又一步,步伐沉重而悲怆。
她的心,流血又流泪,她的脊背,僵直而□□。
“盈盈……”
盈盈脖颈上的深浅吻痕在他的脑海中闪现而过……
薛正辉已了然一切。
“盈盈?”独孤彦云重复了一遍盈盈的名字。
独孤彦云看着眼前这个昨夜跟他春宵一刻的女子,原来她叫盈盈。
呵,她连真名都不曾告诉过他。
独孤彦云醋意大发,凶狠地瞪着那个小厮打扮的青年。
不要过去……薛正辉哽咽着,却不敢说出口。
潜意识里他并未脱离危机,一旦惹恼面前的黑衣杀手,他便死无葬身之地。
薛正辉到底是胆怯了——为了苟活,不惜,牺牲一个姑娘的贞洁。
宣示主权般,雄狮以胜者之姿威严地昂着头,睥睨匍匐在地的败者。
独孤彦云一把将盈盈抱在怀里,虬根般的手臂禁锢着独属于他的宠儿,恩赐般的对不速之客饶过他的小命。
“你滚吧!”
薛正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他必须抓住从南荣第一杀手的指缝里流出的这一线生机。他一刻也不敢停歇,从没如此狼狈地逃命过。
直到他跑到建业城门边的一个街角,才敢停下脚步。
他拉开胸前的衣服,虽红肿了一大片,但并未伤及脏腑。
薛正辉松了一口气,独孤彦云并未对他下杀手。
可是盈盈怎么办呢?薛正辉内心自责。
荣王府的高耸宫墙围困着不会武功的她。
亭台水榭的突兀黑影衬得夜色愈发深黯……
唉……
薛正辉哀叹一声。
紧接着他转念一想——
如果独孤彦云喜欢盈盈,盈盈或许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薛正辉安慰了一下自己,心情放松了一些。
先回去和罗篙想想办法吧。
***
独孤彦云囚箍着盈盈的身躯,迟迟不肯松手,他心中浓烈的醋意彷佛能淬出烈火。
这个女人,上次见她,在竹林里幽会时耀寒。
这次见她,又在松林里幽会小厮。
她到底有没有把他当回事!
盈盈被独孤彦云生硬地紧锁着身躯,浑身作痛,却不得挣扎。但凡她稍一动作,他的双臂只会勒得更紧。
好疼……
“你放开我。”盈盈倔强地别过脸不看他。
“我不是让你晚上过来陪我吗?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独孤彦云掐着盈盈下颌,粗暴地将她的脸转回来,迫着她与他对视。
却看见她一双悲愤而幽怨的眼睛。
独孤彦云不喜欢她这样看着他。他一手摘下那碍事的面纱,狠狠地吻上盈盈柔软的唇。
“唔……”唇齿粗暴如急雨的激烈交缠,紧密相贴的双躯,盈盈被压在独孤彦云胸前,闭塞地喘不动气。
独孤彦云将一腔醋火发泄在唇齿间,他的手在盈盈脸颊的牙根处用力一捏,掰开盈盈的小嘴,探寻躲在齿后的柔软,还不忘啃噬腐脂般柔嫩的樱唇。
盈盈头晕目眩,酥酥麻麻的电流自口腔蔓延至全身。
她不喜欢这个男人。
可她挣脱不开他。
甚至,她极不愿意承认的,她被他激起了生理反应。
她痛恨她的不争气,她四肢无力,摇摇欲坠,像只软绵绵的软毛小兔儿,任由他抱在怀里,舔舐,逗弄,狎玩,被他吸噬榨干。
独孤彦云轻‘呵’了一声,仿佛释怀了所有的不悦。
他双臂缠绕着她的脊背和腰肢,意犹未尽地送迎,直到骨节发出细微的叩响。
*
“那边,什么人?”
柴玉笙追踪窃贼而来,寂静幽黑的松林道上,一男一女紧密相拥,似是在接吻。
二人皆穿黑衣,男子身形峻如东岱,背若磐石,背对着他,怀里紧紧搂着一个身形小巧的女子。女子被男子全然挡住,除了随风而起的黑袍,再看不清别的。
女子似是受了惊吓,男子轻轻地拍了拍女子的肩,帮女子戴上了兜帽,将女子遮了个严严实实。
“是我。”男子转过身来,露出半张面具的脸。金纹杀手袍随风翻飞,向不速之客迸射凛冽的气势。
天十四?
柴玉笙本以为撞见了天十八和云露,夜半子时却出现在这里,心中起疑,才多此一问。可柴玉笙怎么也没想到此男子是天十四。
这位鼎鼎大名的生人勿近、孤寡冷血的南荣第一杀手,怎么会和一女子在一起?
“你在这干什么?”柴玉笙嘴不由脑,脱口而出。
他潜意识里连方才自己亲眼所见的场景都产生质疑,怀疑自己看错了。
“夜会佳人。”
子夜的风送来四个字。
夜会佳人?
黑幕遮蔽了柴玉笙的尴尬。他看了看漆黑的子夜,乌云密布,一丝月色也看不见。
“天十四,你好兴致啊!”
柴玉笙表面上故作恭维,疑心不减,他对天十四的回答并不完全相信。
*
“你在这干什么?”独孤彦云反问。
“抓贼。”柴玉笙直言。
盈盈的心脏砰砰狂跳。
独孤彦云方才亲眼目睹她和阿辉勾结,‘抓贼’二字更是一针见血地揭露她的身份存疑。
他会不会将她交给柴玉笙?
“你看没看见两个黑衣人跑过去?”柴玉笙再问。
盈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
独孤彦云轻飘飘的两个字替她掩盖了罪行。
盈盈的心落了回去。
*
柴玉笙对天十四的话并非全信,但他不能当面质疑。
天字第十四号独孤彦云,南荣王最为信任的杀手,为掠影效忠长达八年,不是他一个后来者可以置评的。
松林道上并没有别的岔路。
他分明看见那两个黑衣人走入了这条路。
难道!
柴玉笙目光如利箭,射向天十四身后的女子。
天十四上前一步,挡住柴玉笙的目光。
“你怀疑我?”天十四言含怒意。
柴玉笙收回了目光,“不是。”
区区藏宝斋,他倒不至于怀疑天十四。但是他身后的女子,却十分可疑。
天十四会不会包庇她?
*
独孤彦云不再理会柴玉笙,他转过头,伸出双臂将盈盈打横抱起。
盈盈怎么也想不到,独孤彦云竟然当着在柴玉笙面直接抱起她。
在这惊险又刺激的时刻,她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得乖顺的窝在独孤彦云怀里,纤细伶仃的柔荑勾住他的脖颈。
*
柴玉笙心里那仅存的一丝怀疑终于落地。
看来这女子和天十四的确有点不清楚的关系。
天十四的确在夜会佳人。
“你去哪?”柴玉笙鬼使神差、口不由脑,颇有几分明知故问之嫌。
“回房。”天十四头也不回,抱着黑袍女子消失在夜色里。
柴玉笙被天十四今夜的行为刷新了认知。
这还是南荣第一杀手吗?
‘你身上的这股不服输的傲气,孤很喜欢。孤希望你将来能有一日超越独孤彦云,孤看好你,别让孤失望。’
两年前,他踏入荣王府门槛时,南荣王对他的期许。
他不负所望,已成为掠影排名第二的顶尖杀手。
距离登顶,仅一步之遥。
他曾以为,独孤彦云无懈可击。
没想到啊,他也不过凡尘一俗子!
柴玉笙哑然失笑,且失望至极。
什么第一杀手,什么无人匹敌,什么冷血无情、毫无软肋,看来也不过如此。
既然独孤彦云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那把第一的交椅,不如由他来坐!
论阴险毒辣、论冷血无情,他柴玉笙敢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嗜血杀手,若敢动情,只有死路一条!
柴玉笙凤眼寒芒一凝,唇角勾起讥诮冷笑。
既然天十四并不是无懈可击,那么要干掉他,还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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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柴啊,你的老婆在你面前被人家抱走了!你还没知觉!哎呀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