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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侧面表白
云层低垂,仿佛伸手能撕下一片湛蓝。
仓央嘉措终其一生深情向往,但终究未能抵达的天空之城,就在呼啸而过的车轮下。
理塘,这座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县城,被誉为世界高城,纯净又神秘。
曾经国道318上常常被忽略的地方,因为一段几秒钟的视频爆火,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街道不宽,干净得如同被雪山融水洗刷过,白墙红檐鳞次栉比,石砌的墙体厚重而质朴,屋檐下悬挂的牛角图腾与玛尼石堆是藏民的信仰。
理塘不再是匆匆路过的驿站,而是值得用脚步丈量、用呼吸感受的藏地灵魂容器。
风都裹挟着雪山的气度,每一寸土地是信仰。
平坦的柏油路取代了泥泞,冷商羽真切感受到网络的力量,实在很想见见那个马背上的少年,又想起许拾阳的人脉,问他:“会不会偶遇丁真珍珠......”
许拾阳乱吃飞醋:“遇到他你想干嘛?”
遇到名人还能干嘛?冷商羽思考两秒,说:“合张影吧,毕竟他长得很帅。”
许拾阳突然找茬:“我也长得很帅,你怎么不跟我合影?”
天天都能见到的人拍什么合影,冷商羽跟他唱反调:“因为你没有丁真帅。”
许拾阳气昏头,闹脾气让他靠边停车。
刚一下车,街边摆摊的嬢嬢笑着递来一块奶渣,善意比高原氧气更治愈,冷商羽笑着接过来说谢谢,不好意思吃白食,掏手机要买一些。
地方特色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吃不了才是浪费,许拾阳拦住冷商羽,用藏语跟嬢嬢说话,阿妈笑笑冲他挥挥手,走远一些,冷商羽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许拾阳故意说:“我说你觉得不好吃。”
当着厨子抱怨饭难吃,实在太冒昧,冷商羽一脸歉疚:“你真这么说的?”
许拾阳捞过他的手,夺走他攥在手里但没吃的奶渣丢进自己嘴里,继续骗人:“真的。”
冷商羽:“......”
真让人难做!
他有点过意不去,站在原地,看向正在招揽顾客的嬢嬢,最终还是走过去买了一袋。
许拾阳没阻止,但咀嚼着奶块催他:“快跟上,我真的超级饿。”
路上七弯八拐,冷商羽缀在许拾阳身后,隔着四五米的距离。
许拾阳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白色的塑料袋在他手里前后晃着,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直到冷商羽走近跟他并肩而立。
“咋了?”冷商羽问。
许拾阳莞尔一笑,想抽根烟发现没带,搓了搓手指,意味深长地喊他:“冷商羽——”
冷商羽:“?”
许拾阳勾起塑料袋,嘴里的奶渣还没化,说话的声音也甜甜的,他讲:“信徒把钱给功德箱,而菩萨把钱给需要的人,你其实是活佛转世来的吧!”
不过吃人嘴短而已,平白被许拾阳拔高立意,冷商羽难为情地搡他一把:“快走吧你。”
许拾阳不走了,一摊手表示:“到了。”
一个漂亮的赭红色藏式碉房,屋后雪山高耸入云,院门是整块松木凿成的。表面在长年累月的风霜蚀出细密的纹路,铜门环被磨得发亮。
许拾阳熟练地推门,沉钝的吱呀声惊起檐角的风铃,白玛草扎成的檐饰在蓝得发脆的天空下微微颤动。
这看上去不是营业场所,更像是私人住宅。
四下无人,等于私闯民宅,冷商羽劝:“随便进别人家是不是不太好......”
好不好的,许拾阳反正两耳不闻,已经不管不顾一脚迈了进去。
石板院中央立着三层铜制煨桑炉,青烟裹挟着柏枝与糌粑的香气袅袅上升。
许拾阳跟逛自己院子似的,大步走到炉子旁,揭开锅盖。肉香四溢,勾得馋虫满腹,在冷商羽震惊的眼神中,他从锅里捞出一块肉,自己做贼还要拉人下水地让他先吃:“尝尝看。”
冷商羽当然拒绝。
墙角传来铜铃的碎响,他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让他赶紧放回去:“许拾阳,有人来了!”
来就来呗,那咋啦?
许拾阳仰头把肉丢嘴里,嚼了两口,说:“嗯,入味儿了。”
这人!冷商羽:“......”
冷不丁的,一个小男孩飞扑过来,一把抱住许拾阳的腿,喊他:“阿爸!”
冷商羽:“?”
许拾阳单手把小男孩从地上抱起来,亲昵地问:“阿古拉,想阿爸没?”
阿古拉怕碰到他受伤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在他手上摸了摸,去亲他的脸,甜甜地说想了,又委屈巴巴地问:“阿爸,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
许拾阳认真解释:“阿爸要挣钱养你啊。”
冷商羽有点局促。
晾衣绳上挂着的氆氇围裙,有一圈漂亮的白色蕾丝小花边,这家有一个女主人。
说实话,冷商羽此刻心情有点难以形容,很不应该地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嫉妒。
啧,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不爽!
冷商羽作壁上观,阿古拉转着大眼睛看见旁边还有一个人,问:“阿爸,这个漂亮哥哥是谁?”
许拾阳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纠正他的称呼:“叫叔叔。”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冷商羽尴尬地牵了牵嘴角。
哦,叔叔就叔叔吧,阿古拉听话叫人:“叔叔您好,我叫阿古拉。”
两个人的眉眼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脸型的区别可以归结为小孩子没长开,但五官的区别太大:阿古拉的眼睛很漂亮,但是单眼皮,没有遗传到许拾阳双眼皮桃花眼;许拾阳鼻梁高挺,阿古拉则是小巧蒜头鼻。
他身上没有一点儿许拾阳的影子,冷商羽难以置信:“这是你儿子?”
许拾阳笑眯眯地摸着阿古拉的脑袋,说:“是啊,我儿子,难道我俩长得不像?”
“......呃......”冷商羽违心地说:“像,比大象还像。”
许拾阳哈哈大笑,阿古拉牵着他的手进屋,糌粑的谷物香混合酥油茶的醇厚飘了满屋,冷商羽生出外室登门的错觉,局促得想要一走了之。
厨房里,女人走出来,深枣色藏袍袖口沾着青稞粉,皮肤粗糙,脸颊上分布着高原红,似乎比许拾阳年长许多,但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美人。
许拾阳接过女人手中的酸奶,喊:“多谢大嫂。”
冷商羽脑海中已经浮现了什么长兄去世后他肩挑两房,寡嫂她柔弱可欺......的伦理大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十分精彩纷呈。
许拾阳洞悉一切,笑眯眯地喝酸奶,还问冷商羽:“你怎么不吃?”
厨房传来铜勺碰着陶碗的脆响,还有人?
冷商羽转头过去,正巧男人撩开蓝色的布帘端着菜出来。
许拾阳咽下嘴里的酸奶,跟冷商羽介绍:“这是我大哥多吉。大哥,这是我的朋友,冷商羽,刚才给你送酸奶的是大嫂卓玛。”
原来大哥还活着。
大嫂也是真大嫂。
他们就是生活在人间天堂里的平凡夫妇。
不怪冷商羽想象力丰富,谁叫短剧害人。
许拾阳看着冷商羽,笑得狡黠。
合着这坏心眼儿的家伙一直看戏呢!
多吉放下餐盘,冲冷商羽嘿嘿一笑,用蹩脚的普通话跟他说你好,欢迎来做客,“阿古拉,去拿哈达。”
男人的手指粗粝,均匀分布着裂痕。
这是一双充满风霜的手,但对阿古拉说话时却很温柔。
黑陶壶在火塘上沸腾,多吉说:“过来坐。”
来来回回许多趟,桌上摆满了菜,许拾阳朝厨房里喊:“大嫂,别忙了,先吃饭。”
卓玛去地窖抱出几年前酿的青稞酒,除了阿古拉,一人一碗。
多吉用无名指蘸酒弹向空中,酒珠在半空划出三道银弧,分别敬向天地与众生。
庄重的仪式冷商羽看得入神,许拾阳替他拦下默默挪走他的碗对说:“他要开车不能喝酒。”
阿古拉一听,眼巴巴地盯着许拾阳。
多吉揉揉他的脑袋,对许拾阳讲:“别走了,多住几天,阿古拉很想你。”
许拾阳很认真地盯着阿古拉的眼睛,后者只倔强了几秒,就默默低下了头,安静扒自己碗里的饭。
许拾阳跟卓玛同时往他碗里放了一块肉。
阿古拉笑了。
许拾阳却说:“大嫂,你太惯着他了。”
一碗酒下肚,多吉的嗓音沾着不易察觉的醉意,他说:“拾阳,多谢你,要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活。”
许拾阳从不自诩善良,更不在意付出,他把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轻轻扬进风里。
吹散了,走远了,不留下任何痕迹。
可总有人记得的。
卓玛搂了一下阿古拉,又要流泪,“拾阳,谢谢你把阿古拉送到我们身边。”
从他们的谈话中,冷商羽还原了阿古拉的身世。
他不是许拾阳的孩子,而是地震里救出来的孤儿。
而多吉和卓玛夫妇在几年前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在人生最绝望的时候,许拾阳把两个破碎的家粘合在了一起。
没有血缘的联系,但比血缘关系更紧密。
夫妻俩很爱阿古拉,对许拾阳充满感恩,并且教育他们的孩子,称呼许拾阳为“阿爸”。
这个具有排他性跟强烈情感归属的称呼,是他们对许拾阳终身感激的谢意。
从阿古拉对许拾阳表现出来的依恋,足以证明,许拾阳承担起了这个称呼应有的责任,但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没有侵占多吉的地位,过多参与他们的生活。
许拾阳,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他看着许拾阳,眼睛里有星星,许拾阳不想煽情,催他:“别只顾着看我,尝尝大嫂酿的酸奶。”
于是,挖一块,高原酸奶配蜂蜜的甜润,不止于味蕾的温柔暴击。
冷商羽说:“很好吃,大嫂手艺真好。”
卓玛让他多吃点,“吃完还有。”
从餐桌旁边的窗户可以看见雪山披着一缕金光,或许,这就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吃完饭,卓玛去厨房收拾,让冷商羽他们去院子里聊天。
走出屋里,站在阳光下,迎面的风吹起额前的发,冷商羽拂了一下发丝,目光再次落在许拾阳身上。
有人喝了两碗酒,精神振奋,嘴巴很痒,想要说点让人脸红心跳的鬼话。
许拾阳站在更高一级的台阶上,俯身下去,在冷商羽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他嗓音沾着青稞酒的香气,“冷商羽,你这个眼神看我的时候,我觉得......”
故弄玄虚似的,沉吟了两秒后,他才一字一顿地说:“你——好像爱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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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之亲妈今天不高兴所以没有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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