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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初冬的寒月山飘起了细雪,遥川峰的竹林被白雪覆盖,练剑场的青石地铺着一层薄雪,弟子们踩着积雪练剑,剑气劈开雪雾,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道晶莹的轨迹。
楚寒玉身着月白长袍站在场边,手中握着那柄熟悉的折扇,只是今日扇骨上缠着一圈浅青色的穗子,那是药峰弟子特意为他系上的安神穗。
“都打起精神来!”楚寒玉的声音清冽如泉,却少了往日的凛冽,“雪天练剑最能磨练心性,灵力运转要比平日沉稳三分,谁要是敢懈怠,仔细你们的皮!”
话虽严厉,语气却平和了许多,目光扫过全场时,在每个弟子脸上都停留了片刻。
沈毅正练着“裂石式”,剑光在雪雾中有些散乱。
楚寒玉缓步走过去,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挥扇就打,而是站在他身侧看了片刻,待他收剑时才开口:“腕力不足就先练基础桩功,强行催动灵力只会伤了经脉。”
他举起折扇,轻轻敲在沈毅手腕上,“这里发力要沉肘,你总习惯性抬腕,力道自然散了。”
沈毅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师尊会耐心指点,连忙躬身:“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尊。”
“嗯。”楚寒玉微微颔首,转身走向下一位弟子。
那弟子练的是“流云式”,步法在雪地上有些虚浮,楚寒玉便站在一旁讲解步法要领,折扇偶尔敲在他脚踝处,提醒他重心下沉。
阳光透过雪雾洒下来,将他的身影映得格外温和。
高台上的竹棚里,夜清薇和奚落槿捧着暖炉看得真切。
奚落槿用团扇轻轻敲着手心,笑着说:“你看楚峰主,这药峰的药果然神效。以前他看弟子练剑,眼神跟看仇人似的,如今倒真有几分春风化雨的模样了。”
夜清薇望着场中耐心指导弟子的楚寒玉,指尖摩挲着玉笛:“药峰弟子说这新药不仅能安神,还能疏解郁结,看来是真的起作用了。你看他对沈毅那态度,换作以前,三十担柴早就罚下去了。”
“何止啊。”奚落槿朝场中努努嘴,“你看他对晓师侄,虽然还是严厉,却多了几分平和。以前那是把所有心思都挂在脸上,现在倒懂得藏着了。”
两人正说着,就见楚寒玉走到了晓镜吟身边。晓镜吟正在练习“逐月式”,剑光如月华流转,在雪地上留下串串剑花,只是灵力运转到肩井穴时仍有些滞涩。
楚寒玉没有立刻出声,而是等他完整练完一遍才开口:“最后收势时灵力回笼太慢,是经脉还没舒展开?”
晓镜吟收剑躬身:“弟子昨日练剑稍久,左臂经脉有些酸胀。”
楚寒玉伸出手,指尖轻轻搭在他手腕上探了探灵力,眉头微蹙:“说了让你循序渐进,偏不听。”
他举起折扇,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敲打,只是轻轻碰了碰晓镜吟的肩膀,“今日练到午时就回去休息,我让药峰弟子给你送些舒筋活络的药膏。”
晓镜吟抬头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漾起暖意:“多谢师尊。”
“谢什么,”楚寒玉收回手,转身时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把方才的剑招再练一遍,注意灵力在肩井穴的流转,我看着你练。”
这还是楚寒玉第一次全程看着弟子练剑,晓镜吟心头一暖,握紧“尘缚”剑再次起势。
剑光在雪雾中穿梭,楚寒玉的声音不时响起:“这里沉气,对……灵力别太急,慢慢来……很好,收势要稳。”
每一句指点都清晰温和,折扇偶尔在空中轻点,示意他调整剑招角度。
竹棚里的奚落槿看得啧啧称奇:“我的天,楚峰主居然会说‘很好’?这要是搁以前,能得到他一句‘还行’都能让弟子乐三天。”
夜清薇轻笑:“这才是真正的遥川峰峰主啊。以前他心里装着太多事,又被药效扰了心性,如今心结解开,自然能对每个弟子都用心。你看场中弟子,个个练得比往日卖力,这才是桃李春风的景象。”
正说着,德昌峰峰主路行舟和行月峰峰主萧奕凡踏雪而来。
路行舟看着场中景象,抚着胡须笑道:“楚峰主今日倒是清闲,亲自下场指导弟子了?我记得以前你总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从不屑于这般细致教导。”
楚寒玉闻声回头,脸上竟露出一丝浅笑:“路峰主有所不知,雪天练剑最易出错,稍不留意就会伤及经脉。这些孩子年纪尚轻,总得多看着些。”
他侧身让出位置,“两位峰主来得正好,看看我这几个弟子的剑招,帮我指点一二。”
萧奕凡摇着折扇,温声道:“楚峰主这是谦虚了。
遥川峰弟子的剑术向来扎实,方才看晓师侄的‘逐月式’,已颇有你当年的风范,只是——”
他话锋一转,看向场中,“灵力运转还可再圆融些,你说是吗,楚峰主?”
“萧峰主说得是。”楚寒玉点头赞同,没有像往常那样反驳,“镜吟性子急,总想着速成,我正让他慢慢打磨。”
四人站在高台下闲聊,楚寒玉不时看向场中弟子,发现有谁剑招出错,便及时出声指点,语气平和却句句切中要害。
阳光穿过雪雾落在他脸上,融化了往日的冰霜,竟显得温润如玉。
午时雪停了,楚寒玉让弟子们各自散去休息,却单独留下了晓镜吟。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递给晓镜吟:“这是药峰新制的活络膏,比上次的更温和些,回去记得涂在肩膀上。”
晓镜吟接过瓷瓶,指尖触到瓶身的暖意,轻声道:“师尊怎么亲自去药峰拿了?让弟子去就行了。”
“你那脚踝刚好没多久,雪天路滑,少乱跑。”楚寒玉的折扇轻轻敲在他头上,力道轻得像雪花飘落,“下午不用来练剑了,把《寒月剑法注解》再抄一遍,我晚上检查。”
“弟子遵命。”晓镜吟笑着点头,看着楚寒玉转身离去的背影,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今日的师尊,虽然少了几分往日的霸道,却多了几分润物无声的温柔,这种感觉,比任何责罚都让他心安。
下午的练剑场,楚寒玉依旧在场中指导弟子。
沈毅练“裂石式”时终于找到了诀窍,剑招刚猛却不失灵动,楚寒玉看着竟当众夸赞:“不错,这才有点样子,比昨日进步多了。”
沈毅脸涨得通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握着剑的手都在发抖。
其他弟子见状,练得更加卖力,整个练剑场都透着一股昂扬的朝气。
傍晚时分,楚寒玉巡视完弟子住处,特意绕到晓镜吟的住处。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
他没有推门,只是站在窗外静静听着,手中折扇无意识地轻摇,扇骨上的青穗随风飘动。
“进来吧,师尊。”晓镜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楚寒玉推门而入,看到晓镜吟正坐在桌前抄录心法,桌上放着那瓶活络膏,已经用了小半瓶。
他走到桌前拿起抄好的纸页,目光扫过字迹,眉头微蹙:“这里的注解漏了一句,昨日不是刚教过你?”
晓镜吟连忙看去,果然发现了疏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弟子抄得急了,没注意。”
“修行之事最忌急躁。”楚寒玉的折扇敲在纸页上,却没有责备,“过来,我再给你讲一遍。”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晓镜吟身边,逐字逐句讲解着心法要义,指尖偶尔点在纸上,标出重点。
窗外的月光透过竹林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将身影映在墙上,温馨而宁静。
晓镜吟闻着师尊身上淡淡的药香和墨香,听着他低沉温和的声音,只觉得心头一片安宁。
“记住了吗?”楚寒玉讲完,抬头看向他。
“记住了。”晓镜吟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师尊,您今日喝药了吗?药峰弟子说这新药要按时喝才行。”
楚寒玉闻言一怔,随即失笑:“你倒管起我来了。放心,早就喝了,比你这小懒虫听话多了。”
他起身拿起桌上的空药碗,“这碗我帮你带出去,记得把剩下的注解抄完,别熬夜。”
“弟子知道了。”晓镜吟看着他拿着药碗离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扬。
接下来的日子,楚寒玉每日按时喝药,性情愈发平和。
他不再只盯着晓镜吟一人,而是将精力分给了所有弟子:沈毅腕力不足,他便亲自监督他练桩功。
负责洒扫的小弟子想学基础剑法,他便每日抽出半个时辰教他。
就连其他峰主送来交流的弟子,他也耐心指导,毫不藏私。
这日,五峰弟子在遥川峰交流练剑,德昌峰的赵清洲练“崩山式”时旧伤复发,手腕一软险些握不住剑。
楚寒玉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腕探了探灵力,眉头微蹙:“旧伤未愈就强行练剑,你这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赵清洲疼得额头冒汗,咬着牙说:“弟子想快点进步,不想给德昌峰丢脸。”
“糊涂!”楚寒玉的折扇敲在他手腕上,却带着安抚的力道,“伤势没好透,再练下去只会加重伤情。跟我来药峰,我给你看看。”
他竟亲自扶着赵清洲往药峰走,一路叮嘱着注意事项,那关切的模样,让随行的弟子都惊呆了。
竹棚里的路行舟看着这一幕,笑着对夜清薇说:“真没想到楚峰主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以前他见了外峰弟子,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如今竟会亲自送赵清洲去药峰,这药峰的药真是神了。”
夜清薇轻笑:“不是药神,是他自己的心结解开了。以前他总觉得要对弟子严厉才能让他们成才,如今才明白,真正的教导是因材施教,是用心关怀。你看他现在,对每个弟子都好,却又能分清亲疏,对镜吟的特别,藏得更深了。”
正说着,就见楚寒玉从药峰回来,路过练剑场时,看到晓镜吟正和瑶月峰的弟子切磋。
对方剑招灵动,晓镜吟的“逐月式”却更胜一筹,剑光如月华倾泻,将对手的剑招牢牢压制。
楚寒玉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没有像往常那样指点,只是在晓镜吟收剑时,朝他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晓镜吟看到师尊的目光,心头一暖,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傍晚的竹林小径上,楚寒玉和晓镜吟并肩走着。
夕阳将雪地染成金红色,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楚寒玉忽然开口:“明日开始,你随我学习御剑之术吧。”
晓镜吟惊喜地抬头:“真的吗?师尊,我的‘逐月式’还没——”
“已经够好了。”楚寒玉打断他,声音温和,“剑法是基础,御剑是进阶,总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再说,”
他侧头看了晓镜吟一眼,眼底带着笑意,“总不能让你一直看着别人御剑,自己却在地上跑吧?”
晓镜吟的耳根瞬间泛红,低声道:“多谢师尊。”
“谢什么。”楚寒玉的折扇轻轻敲在他背上,“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御剑之术比剑法更难,若是学不好,该罚的还是要罚。”
“弟子不怕。”晓镜吟挺直脊背,眼中闪着光芒。
楚寒玉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晓镜吟:“这里面是暖身的草药,雪天练剑冷,贴身带着。”
晓镜吟接过锦囊,入手温热,里面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看着楚寒玉,忽然问道:“师尊,您是不是……对所有弟子都这么好?”
楚寒玉脚步一顿,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眼中,映出几分温柔:“你们都是我的弟子,自然要好好待你们。”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对你,要更用心些。”
晓镜吟的心猛地一跳,抬头望去,楚寒玉已经转身继续往前走,月白的长袍在雪地中如流云飘动,背影温暖而挺拔。
回到住处,晓镜吟打开锦囊,发现里面除了草药,还有一块小小的桂花糕,用油纸包着,散发着甜糯的香气。
他拿起桂花糕放在口中,甜意从舌尖蔓延到心底,眼眶微微发热。
此时的幽篁舍内,楚寒玉正坐在桌前翻看弟子们的功课。
桌上放着一碗刚温好的药,旁边摆着一碟桂花糕,是他特意让膳房做的。
药峰弟子走进来,看着他温和的侧脸,忍不住说:“楚峰主,您现在这样真好,弟子们都说,遥川峰的冬天都暖和了许多。”
楚寒玉抬头一笑:“是吗?以前是我太急躁了。”
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味在舌尖蔓延,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皱眉,“明日把那舒筋活络的药膏再给晓镜吟送一瓶,他练剑刻苦,别让他落下病根。”
“是,弟子记下了。”药峰弟子笑着应下,转身离去时,看到楚峰主拿起一块桂花糕,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柔和。
深夜的遥川峰万籁俱寂,只有雪落的声音轻柔如絮。
晓镜吟躺在床上,握着那个温热的锦囊,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师尊温和的话语。
他知道,师尊变了,变得更加平和,更加温柔,对每个弟子都倾注了心血。
但师尊又没变,那份藏在严厉背后的关怀,那份独属于他的特别,依旧深深藏在心底,只是换了一种更温柔的方式表达。
窗外的月光透过竹窗洒进来,照亮了桌上的《寒月剑法注解》,也照亮了少年眼底的笑意。
在这飘雪的冬夜,遥川峰的每一间屋舍都透着温暖的灯火,那是楚寒玉用温柔与耐心,为弟子们撑起的一片晴空。
而那把曾经象征着严厉的折扇,如今正静静躺在楚寒玉的桌案上,扇骨上的青穗随风轻摆,仿佛在诉说着这段从霜刃到春风的温柔蜕变。
在寒月山的岁月里,楚寒玉终于明白,真正的传承,不是严苛的责罚,而是用心的守护;真正的温柔,不是刻意的讨好,而是藏在每个细节里的关怀。
雪还在下,覆盖了竹林,覆盖了练剑场,却盖不住那份悄然滋长的暖意。
遥川峰的桃李,终将在这片温暖的春风里,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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