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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歌颂夏天,但确实美好的事物都发生在这个季节。
宁与尘走的那天,天上又飘起了小雨,曾夏送了宁与尘一朵栀子花。
都说栀子花开不败夏,但他们相遇的这个夏天终是走到了尽头。
曾夏在初秋的时候去了大学。
陌生的环境,新的老师、同学,曾夏用了很短的时间就适应了这些。他大学的是计算机专业,选这个专业的很大部分原因,其实还是他自己感兴趣。
曾夏在大学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图书馆。
春夏秋冬,他几乎每个位置都坐遍了。
只是在夏天的时候他会坐在靠窗的位置,那块窗户很像他老家的玻璃窗,可以框住一屋的绿意盎然,树叶随风摇曳,让曾夏总感觉回到了十八岁的那个夏天,和初见的宁与尘。
曾夏很羡慕大学里牵手的情侣,也拒绝过不少人。
他性格好,模样也算出挑,大学里有女孩子向他表白,曾夏周围的哥们都会替那些女孩惋惜,说曾夏一心学习,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早已被另一个人填满。
他就是这么固执,再等等,就能见到他了。
那天坐在图书馆里,他想到宁与尘哭了出来,泪水落在桌面上把纸打湿了。
有人递纸,问他怎么了,曾夏只是说着谢谢,然后一个人跑了出去。
躲到没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场。
他想他了。
其实曾夏也想过找回宁与尘的联系方式,这对一个学计算机的并不难。
但他没有。
他不想让宁与尘为难。
宁与尘走的时候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了曾书远,同时也把对门那间房子租了出去。
他说曾书远一个人住在那里也没个照应,有个邻居会好一点。
遗憾总在冬季。
曾夏在过年的时候回了一趟老家,就像之前每一年的寒暑假那样。
只是这次,到处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破烂的街道、散发出恶臭味的垃圾桶、杂乱电线、红瓦方砖…
曾夏走到五楼的时候敲了好几声门都没有反应,他就知道爷爷肯定又去打麻将了。
他没有给曾书远打电话,而是靠在门上盯着对门看了好久好久。
或许是刚才的敲门声太大了,那扇门竟缓缓打开。
只是,开门的是一个胖胖的高中生。
小胖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曾夏,随后问道:“你找曾爷爷吗?”
曾夏点头。
小胖人很好,他告诉曾夏曾爷爷可能打麻将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问他要不要到他家坐会。
曾夏便跟着他进去了。
屋里灯光很亮,曾夏一进门就发现门口的贝壳门帘不见了,他问小胖搬到这里时有没有见过门帘。
小胖茫然地摇头,说:“没有啊。”
曾夏几乎是一瞬间就说:“可是你们家这是门对门的结构啊,会影响财运。”
小胖还是摇头,说他们家不迷信这些。
他想到之前给宁与尘讲的那套风水论,泪水几乎一下子夺眶而出。
难道宁与尘会迷信吗?
小胖子不知道曾夏怎么了,可曾夏几乎逃也似的离开了小胖子家,不敢再踏入那里半步。
那个会微笑着给他开门的人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镂空窗外的树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片枯萎的叶还在随风摆动。
曾夏一个人坐在楼梯上哭了很久,直到楼道的灯一层层亮起。
是曾书远回来了。
“小夏,你怎么坐在地上啊,也不嫌脏。”
曾夏从楼梯上站起来,不让曾书远看见自己哭了,他说:“快开门吧爷爷,累了。”
除夕那天,曾书远叫上了刘伯祝和陈贵平到家里吃饭。
陈贵平现在已经完全可以正常走路了,整个人都很有精气神,看得出刘伯祝把他照顾得很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门铃响了,曾书远去开门的时候还有点惊讶,曾夏往门口看去,才发现居然是那家中餐馆的店长,也就是小矮子。
“贵平说今天这里有聚会,我就来了。”
“哈哈,欢迎欢迎。”
家里一下热闹了起来,四人好几十年都没有聚在一起过了,此时聊起读书时的那些日子,小矮子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们四个人跑去山上看星星那次。
“曾书远肯定不知道,那晚刘伯祝和贵平还让我当过他们爱情的见证人呢。”
气氛不知为什么因为这句话安静了下来。
陈贵平没有去看一直低头吃饭的曾夏,而是对着曾书远说,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感谢他的招待,然后拉着小矮子一起出了门。
餐桌上只剩下爷孙二人了,曾夏一直在安静地吃饭,全程一句话都没说,但他不说话,曾书远还是知道他情绪低落。
他和宁与尘的事这半年来陈贵平也给他做了不少思想工作。
但陈贵平说是那么说,曾书远还是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此时坐在曾夏旁边,他也只是生硬地找着话题,问他大学生活怎么样,有没有认识新朋友。
曾夏都一一应了,最后他挤出一丝笑容,给曾书远说他回屋睡觉去了。
从这以后的几年,曾夏都很少回老家了,倒不是因为和曾书远闹脾气,而是他找了份和他专业有关的兼职。
兼职工资不高,但却可以学到很多技术。
曾夏就在学校边租了个房子,寒暑假的时候就住在那里。
忙的时候还好,一闲下来曾夏就总会想到宁与尘。
有天夜里,他加班到很晚,回家的时候恍然间看到路灯下有个影子很像宁与尘。
等他走过去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是一对情侣,只是女孩太娇弱,被挡住了。
曾夏觉得尴尬,连忙道歉,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那天晚上回去后,曾夏躺在床上一张一张地看着他们在西岛拍的照片,看着看着他就睡着了。
可能确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那晚他在梦里见了宁与尘一面。
梦里站在路灯下的人变成了他和宁与尘。
他们在路灯下旁若无人地接吻、拥抱。
醒来枕头被沾湿一片。
曾夏就想起被他爷爷在阳台上看到的那一晚,如果那天他们没有被发现,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曾夏就这样把自己困在回忆里一天又一天。
大三的时候,曾夏开始准备考研,想要考去上海的学校并不容易。
那段时间,曾夏瘦了很多,每天都会学习到很晚。
室友问他何至于这么拼命?
曾夏只是笑笑,说大概是有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等着他吧。
而学习是唯一通往那里的门票。
大四的时候,曾夏放弃了去一家高科技公司实习的机会,导员来劝说过他很多次,说这次机会有多么多么难得,以后能在那里工作该多好。
但曾夏只是坚定地拒绝了导员的好意,一门心思地扑在考研上。
大四毕业那天,曾书远从小镇来参加了曾夏的毕业典礼。
曾夏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演讲。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一手捧着灿烂的向日葵,一面对着话筒侃侃而谈。
曾书远坐在家长席看着自己孙子那般从容的模样,才发现曾夏真的长大了。
他不再是曾经那个会躺在床上睡懒觉,会在山上疯跑的那个小男孩,他变得成熟,变得优秀了。
曾书远想,那么有些事情只有他自己做决定,他这把老骨头再也管不了了。
曾夏从讲台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台下的曾书远。
爷爷这几年好像也年迈了很多,他的头发早已花白,脸上皱纹也多了起来。
曾夏坐到了他的旁边,不经意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他说:“我要去上海读书了。”
这四年太长了,曾夏一个人跑了好久,终于抵达了终点。
曾书远眼角有点点泪光溢出,他伸手擦了擦。
像是终于与自己和解了一样,纵有千般不舍,他还是说:“在那边照顾好自己,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给爷爷打电话,我们小夏是最棒的。”
曾夏知道曾书远一向心软,说这句话便是妥协了。
他牵住曾书远苍老的手,就像小时候爷爷也经常牵着他那样,他说:“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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