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不得医

　　直到第六日，毕云苏才真正醒过来。
　　刚巧毕云苏醒来时姜楚危实在忍不住睡着了，姜楚危是人不是神，前几日他一直硬撑，后面总需要休息休息，否则自己都要精疲力尽而死。

　　傅舟水进去时便看见毕云苏心疼地看着姜楚危，他刚想让太医进来，毕云苏却发现了他，并且用动作告诉他噤声。

　　“殿下，你感觉怎么样？”傅舟水也遵照他的话没有立即出去叫人，而是到床边小声询问。

　　“好多了。”毕云苏的声音比他更轻，虽然醒了人还是有些虚弱。

　　傅舟水满眼感动，毕云苏终于清醒了，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好多了便好，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现在要不要吃些东西。”

　　“不必。”毕云苏弯唇道，“他在这里守我很久了？”
　　虽然没醒，但毕云苏能感觉到姜楚危一直在握着他的手，直到现在都没有松开。

　　傅舟水如实道：“嗯，从回来起他就没有离开过，这也六天了。”

　　想了想，傅舟水又为姜楚危说了几句好话，“他是真的担心你，前几日不肯合眼就盯着你看，你病危时，他还让林山无将他的剑拿了过来放在手边。总之，哎，你们的事情我不好说。”

　　毕云苏扭头看了一眼姜楚危，他手边果然还摆着一把剑，这个意思就不必多说了，他懂。
　　这该如何是好，自己究竟哪里好，姜楚危为何爱得这么辛苦也不愿放手。

　　姜楚危睡得似乎不太好，但他太累了，依旧没有醒来，只是将枕着的手移开，另一只手却还紧紧握着毕云苏的手腕。

　　毕云苏看着他皱起的眉头，欲抬手抚平，但又怕姜楚危醒来，便将他散落的碎发移开。
　　几日的时间，姜楚危的胡子都长长了，面上也满是疲惫。
　　最后一段时间，别折磨他了吧。

　　傅舟水轻微叹息，他看毕云苏这幅样子，明明就是爱惨了姜楚危，所以动作才那么小心，眼神才有那么绵长的心疼，痛楚在成倍增长。
　　他不明白，尽管毕云苏是帝王，但真的就一个答案都不愿意给姜楚危嘛，为什么折磨姜楚危又要折磨自己。

　　可他不是局中人，他不明白就是不明白，他没有站在毕云苏所站的地方，不可能完全以他的角度看待问题，自然没有理由去说他什么。
　　殿内又陷入安静，傅舟水没有离开，他找了个地方自己坐下。

　　莫约一盏茶后，姜楚危醒了。
　　他即使忍不住睡着，也不会多睡。
　　但他并没有发现毕云苏睁眼在注视他，而是迷迷糊糊起来后看着一旁的傅舟水。

　　“你来了，怎么我睡着了也不叫醒我。”

　　傅舟水眼神示意姜楚危看床上。

　　姜楚危不明白他在搞什么，不悦地转头后终于看见了毕云苏在望着他。
　　“云苏，你醒了。”姜楚危瞬间激动起来，方才还黯淡无光的双眼清亮起来。

　　毕云苏点头，之前那种眼神已经被他收起，现在满眼平静。

　　姜楚危急匆匆跑出去大叫道：“太医，快让太医进来。”
　　要说毕云苏醒了谁最开心，绝对是姜楚危。

　　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姜楚危更爱毕云苏，他爱他绝对超过自己的性命。

　　太医进来姜楚危便退至一边，之前太医给毕云苏治病时，他都不肯走，现在看见毕云苏醒了，他心中踏实许多，不然根本不可能放开毕云苏的手。

　　几个太医轮流给毕云苏把脉，又开下了一大堆方子，平日里喝药要搭配哪些药膳，他们一个个都写得十分清楚。
　　一个时辰后，太医们才全部离开。

　　姜楚危怕毕云苏饿了，又吩咐宫人端粥过来。
　　他让毕云苏靠着枕垫坐起，自己又将粥吹凉才喂给毕云苏。

　　毕云苏没有张口，他道：“我自己可以，你去洗漱一番，一个皇帝形象如此差，你让宫人怎么看待你。”

　　姜楚危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没事，我先喂你喝完粥再去。”

　　毕云苏也懒得推辞了，便不再说什么。

　　等喝完粥后，姜楚危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眼巴巴地看着毕云苏，怎么看都看不够，最后还是怕毕云苏嫌弃他才勉强去整理自己。

　　傅舟水扶着毕云苏躺下，他身体单薄，就像一张纸一样，也难怪姜楚危必须摸着他手上的脉搏才安心。
　　之后毕云苏问起宫中近来发生的事情，傅舟水将重要的挑出来与他讲，还说傅老太太也想进宫看看他。

　　“老太太年纪大了，还是别让她移动，届时我身体好些就去看她。”毕云苏推脱道。

　　傅舟水道：“祖母虽然年纪大但身体好，与你比起来她能吃能喝、能走能玩。殿下，你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这种时候你要是······我都不敢想。”

　　毕云苏轻声笑道：“放心，还死不了。上次给长孙将军等人移坟的事情怎么样，我太激动了，去那反而添乱。”

　　“都安排妥当了，你放心就是，他们会安息的。”傅舟水道，“他们的墓碑他也在安排人打造，还好当时你的人知道将序号与对应的名字写在本子上，不然现在都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了。”

　　毕云苏道：“是啊，可惜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听到毕云苏有些伤怀的语气，傅舟水急忙道：“别想了，这次你吐血的消息传到太后那边，太后给煜王写了一封信被我截下，信里的内容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你还不醒来，整个天下恐怕都要乱。”

　　毕云苏长叹。是啊，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不一会儿，姜楚危又来了。

　　他现在将时间看得无比重要，自己头发还在滴水便匆匆地过来。
　　傅舟水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不会去处理政务，只好自己多操劳些，从正殿出来又去了偏殿。

　　这几日大臣上的奏折异常多，都是因为姜楚危不去上朝，除了一般的事务折子，还有询问姜楚危是否身体不适，为何不去上朝的折子。
　　其中沈故越也日日上书，他想知道毕云苏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日的事情其实很隐秘，有人甚至连姜楚危出了趟城都不知道，但沈故越时时刻刻关注着他们，硬是从荀清那边套了些消息过去。
　　傅舟水拿沈故越无可奈何，只能压下他的折子不给回应，不过今日倒是可以告诉他一句毕云苏醒了，否则他还要继续来烦人。

　　夕阳西下，红墙金瓦被映照得更加辉煌，天边的云霞一片橘红。

　　傅舟水解决了那些事情又回正殿。
　　别人总说他升官升得有多快，权利有多么大，但他们都没看见他背后的这份幸苦。
　　他现在常驻在皇宫，不仅要看顾两位好友的情绪，又要来这干那些批奏折的累活，一点自己的私人时间都没有。

　　到那时两人已经开始用膳了，毕云苏现在的身体只能用药膳，姜楚危便陪着他一起吃。
　　傅舟水想想还是不情愿地坐下随意吃了几口。

　　姜楚危一边为毕云苏夹菜一边道：“舟水，这段时间你也幸苦了，多吃些补补。”

　　傅舟水用不善地眼神盯着姜楚危，说是让他多吃些，也没见姜楚危为自己夹个菜。
　　一顿饭下来姜楚危对毕云苏的偏心简直是写在了脸上，傅舟水吃完之后便自觉回去，免得在这碍眼。

　　这一次毕云苏休息的时间长，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才有力气下来行走。
　　宫中的太医全部紧着毕云苏用，姜楚危还下令召集天下名医。

　　半个月来，姜楚危衣不解带地照顾毕云苏，傅舟水便也不离宫。
　　好不容易找个机会回府，半路又遇见了沈故越。

　　沈故越早应该回荆州，但因他想见毕云苏之事便一直拖着不走。
　　傅舟水倒是没忘记他说过的这件事，可当时毕云苏重病，姜楚危不离他身，就算说了也没有办法。

　　不过这次来见傅舟水，沈故越除了此事还有一件事情要问。
　　“为何陛下还没有说他是长孙将军后人之事，他是不准备认祖归宗？”

　　傅舟水道：“或许如此，又或许他这段时间太忙了。”
　　事实上姜楚危是真的不打算认祖归宗，他才替长孙将军洗去冤屈，转头要爆出他的身世，那长孙家又成了乱臣贼子。

　　傅舟水也随他选择，反正于傅舟水、于傅家而言，姜楚危就是傅家的人，以后要么就秘密将他葬在长孙家祖坟中，要么葬入傅家祖坟。

　　“忙着照顾殿下嘛？”沈故越一针见血地道。

　　傅舟水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盯着沈故越道：“你知道些什么？”

　　沈故越见这是在傅舟水马车中，便直言：“傅大人别激动，我很清楚陛下喜欢殿下，殿下也对陛下有感情，但我不会说出去。”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了，不然姜楚危不会无故打他。

　　傅舟水觉得沈故越此人愈发不简单，道：“最好如此。”

　　沈故越道：“我知道傅大人或许不太信任我，但我确实忠于殿下，还有，我希望傅大人能让殿下快点谋划，否则将来恐怕难以收尾。”

　　“闭嘴，殿下病才好转一些你就催，这么能行怎么不自己想办法帮帮殿下，好了，你想见殿下我会尽快安排，现在下去。停车。”傅舟水怒气冲冲。

　　沈故越朝傅舟水拱手，转身离开。

　　在傅家住了一夜，第二日傅舟水下朝后还是留在了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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