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入间）消失二十年我的友人全成十三冠了

　　敏锐的汗毛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一阵尖利寒意，危机意识一直紧绷的入间未经思考便本能的想要扑离险境。然而只是瞬息一闪间，原定本次行程的救援对象就从他余光瞥见的拐角划出，金色的身影拉出灰调的残影，以毫无保留的胸口弱点拦上了破空而来的风声。

　　一声闷响，对方顿了一下却灵活自若，胸口插着支青色短箭，手臂向后一绕精准的拎住呆立的少年。问句语气中却没有被不明武器命中的虚弱和紧绷，反而像带着些微微怒意，全盛时期一般的冷静询问。

　　“话说，胆敢在我等面前用这张脸......你也知道我可能会杀了你是吧？”

　　昔日的伙伴见面第一句，他指着他用了十几年的脸这样问道。

　　而入间......尽管清楚伙伴们共同的疑虑和造成顾虑的原因。但是头一次于明面上听见这个问题的他还是没能绷住，露出了一个“虽然我理解但是你们这么说话真的好奇怪啊”的表情。但是事情也不容他暂时犹豫和解释。本就降低存在感的索伊看见入间平安，萨布洛也没有大碍后便果断融入空气，彻彻底底隐匿进随时会被雪亮武器划开的黑暗中准备警戒和出袭。

　　只剩入间和萨布洛在空间里，防备着不知何处而来的敌手，还想解释一下自己目前姑且算个活人的具体情况。然后......他感觉到了后背的贴近。

　　刚才口口声声要杀了他的恶魔估计临时未曾关注他们的姿势，不曾想暴露了自己其实已经趋于信任的思维。他们就以一方警惕，一方纠结的姿态，二人身体毫无保留，相当信任地背靠背防在一起。

　　入间试图自证清白地话音还未出口就注意到这一点，差一点在紧张的关头不小心笑出声，只好欲盖弥彰的咳了一下，同时明确知道这一点停顿给自己的嫌疑程度上升到不止一星半点儿以至于短期之内难以彻底取信于人，况且刚刚发现的微妙细节足够支撑他作出更大胆的证明方式。他干脆收起那些追寻远古经历和感情回忆的证明桥段，以简短的语气做出毋庸置疑的回应。

　　“无需证明，萨布洛。”萨布洛没有转头，但是可恨的大脑似乎自动勾勒出对方手持长弓时冷静而平和的神情，鲜明到好像记忆中的少年就真实的存在于身边。“我就是沙利文·入间，也是你的同伴，唯独这一点不会有错。”

　　“而你会信任我，就像我此刻坚定地信任你一样。因为请不要怀疑，我们对彼此而言都是真实的，我已经从消失的时间里回来了。

　　我在你身后。”

　　萨布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思考了什么，又理解了什么。话说他虽然在学识方面不如安洛瑟，很多诡计能力的应用也比不上贾兹，但姑且比阿斯莫德多一分自认的神志清醒，比索伊利特多几分心态正常。尽管受到的痛苦不比其他人少半分，但姑且算的上抗压较强。在很多类似的决策中，有很多需要斟酌的地方，都是他和几个女生一起敲定的。

　　他本该冷静判断，用灵魂去思辨真伪。

　　但是在这个关头，他的身体头一回——堪称是没有任何理智地越过踌躇的思想，口舌张合吐出令他也为之惊诧的思维尾焰。

　　“那么我选择信任你。”他的口吻堪称果断，倒是让入间吓了一跳。“关于辩证，怀疑以后再说，无论如何。至少现在，我的身后就交给你了，入间。”

　　他的灵魂在他未回神时已经悄然决定响应臣服。

　　现在奇里欧有些不爽。

　　准确来说，是非常不爽。

　　半刻前原本兴味平平落下的空虚让他堪称乏味，然而当他听见萨博诺克越狱而懒洋洋的打开监视时，少年的背影一晃而过，瞬间过电一般激动地大脑信号流淌进四肢百骸，让他整个恶魔的血管发出轻微但是牙酸的咯吱声。

　　但是他的脸色迅速涌上难耐的滚烫，嘴唇却反常的泛出青色。被抿到缺血的口腔张开，笑意于喉中涌现导致嘴角渗出血丝，却没能发出一个猖狂或冷静地笑声，只是仿佛被扼住咽喉。无声又幸福的涌出眼泪，连同唇角混血的液体一同滴了下来。只能想到那么一些破碎的念头。

　　啊，入间同学。你果然永远会回来。

　　你必然不可能离开我。

　　但短暂的顶尖激情后，充实的空虚依旧长久的笼罩了他。他迫切回到消失已久的快乐与憎恨中，也明白无论如何，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找他。

　　然后是“拜托了”。

　　——拜托了，请你褪下脖颈的竖领，让我将尖牙柔和又珍视的嵌入你的神经。

　　拜托了，请你送给我你勾住弓弦的手指，等我吐出会还给你洁白指骨制作漂亮的口琴。拜托了，请送给我你用于肆意奔跑的小腿，等我清洁完会还给你修长美丽的骨笛。拜托了，请送给我一个不会绝望的人类，我会把他融融般春暖笑意化为雪色碾入泥沼般的恐惧惊惶。

　　你会再一次因为我而心脏搏动吗？

　　拜托了，入间同学。

　　然后他顺着惊鸿一瞥的礼物前行的方位，带着无尽的欣喜与欢乐揣起烟花，匕首和毒牙。刀与枪相较而言过于无趣而致命，因此被他不无遗憾的否决了。他怀着虔诚到要将神明拉下云端的心思，带着爱意与欲念皆在今日尽可达成的欢喜和对对弈二十年敌手落后一步的嘲意，居高临下的站在少年面前。

　　然后晦气的发现自己原来不是最先前来的那一个——甚至不是第二。

　　空气震荡的无息无痕，全赖返祖恶魔敏锐的感官和曾经隶属六指众阵营的普尔森长时间锤炼，他才能勉强分辨出那些十三冠普尔森隐藏留下的蛛丝马迹，不过也仅限于痕迹。具体的方位对于与普尔森家族无关的客人来说根本无从下手。而现在嘛......他看见自己怀着真诚不掺假的恶意投出的短箭被那个肉厚的不行的十三冠之盾轻松拦下，兴致被坏的怨愤和焦躁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真是见鬼了。

　　真是见鬼了。

　　看到不算陌生的身影时入间脑海中闪过希妲含糊不清的话语，也真真切切这么觉得。

　　索伊在隐秘袭击的同时，其实还担负着寻求敌方的任务。然而他在发现目标，片刻警戒后张开黑翼正要扑向上方时，对方却不紧不慢，悠悠闲闲地从上一层爬下来，行为之中尽显优雅风范。还掏出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等等，刚才那是吐血了吗？

　　青色头发的恶魔明显不把自己身体的羸弱放在心上。只是轻轻咳嗽几声，微眯着的瞳孔张开，漏出浓郁若竹色的竖瞳。手臂扬起又下落，没有增添任何攻击性，反而让他们看清了手中青色的箭尖寒芒，摆明了自己袭击者的身份。

　　“是奇里欧。”萨布洛和入间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异口同声说完后两人都诧异一望，一个对少年如此平和的吐出大概率是罪魁祸首的恶魔名字的不可思议，一个是清楚记得自己出事前萨布洛对于奇里欧的印象只有围剿时见到的那一面和“阿斯莫德口中的阴险学长”，因而对于现在对方语气中的镇定熟悉感到惊奇。

　　这一眼的万般巧合和默契都被奇里欧收入眼底，他没能看见那个双眼睛里真切的倒映进自己的痕迹。怒火越发肆意地高涨起来。但他多年的气度尽管薄弱了很多，但强撑着还没能第一时间剥下，只是语气中多少带了点轻描淡写的火光。

　　“好久不见，入间同学。我应该说句‘欢迎回来’吗？”

　　恶兽悄然露出獠牙，在这千万分之一秒的的残光中，狩猎者带着得意向猎物亮出一直以来隐藏的刀剑寒芒。

　　于是在独属于两个人奇异的同频公交流中，他相信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一瞬间少年魔王霎时回头，曾经的学长在被他决意放下的第一加二十年后，终于再次在他眼底留下深刻的痕迹。他的目光陡然颤动，明白了对方语义中近乎是明牌的提示，也恍然之间拼出自己消失真相的一角。而这种难得流露的惊慌和怒意让奇里欧无一不感到满足，仿佛在黄沙铺地的荒漠再抿一口甘露，他的面色一下涨开欢欣的喜意，手指张开约定好的幅度。

　　在对面两个十三冠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少年魔王奇异的面色上的同时，隔着飞溅崩开的尘灰雾霭，他手中的箭矢穿过对面脚跟处堆积的砖石，大片大片的灰印旋转绽放，整片空间被灰暗的粉尘所遮挡，陡然入间感到一股巨力伴随无法穿透的屏障仿佛拽住他的衣领就要把他提起遁离。

　　不过几个念头的回转，行为跨越思想。他的手指果断按上自己温吞闪烁的戒指，蓬勃喷涌的魔力化作威力难以估量的光芒于瞬息之中炸开，耳边传来一声不似人的尖叫，还有萨布洛的一声闷哼。

　　......萨布洛？

　　最后一丝白光暗下，入间赶忙回身，看见对方有些异样地抹了把眼睛，抱怨着“使用威力巨大的招数时要和同行者提前说一声啊”，但是膝盖却毫不含糊的卡在瞬息之间袭击成功的奇里欧的肩胛处，把对方压制的无力挣扎。而对方竟然也没怎么反抗，只是拖长了声音随口说着抱歉，连求饶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入间这才勉强放了心，和萨布洛匆匆道歉又被另一方吸引注意，没看见萨布洛睁开眼睛后若有所思的神情和奇里欧心满意足间笑意盈盈的神色。

　　另一边是呈现压制状态的索伊，和他身下半边黑翼被烧灼焦黑还散发出奇异香味，不断低呻的枯瘦恶魔。那只恶魔眼睛底下有着让人感到超出常理般不适的异色倒印，半阖半闭之间牵扯着脸上的红晕和焦痕，以扭曲的姿势瘫软在地。六只手臂软软的摊开，丝线从臂间一直缠绕到入间的衣领里。

　　是阿特利。曾经在巴比鲁斯二学年的心脏破裂一战中以一己之力把刚摸索出能力的索伊轻易淘汰，随手把激发出恶周期的萨布洛重伤，于卡鲁耶格手底袭击并成功劫持入间且在前十三冠波罗的帮助下轻松出逃，在无数次围剿下作为最开始的元老存活至今的六指众之一。

　　这一回他奉奇里欧的命令想要带走入间，不过这一回的入间有了按下戒指的余地，所以攻守之势顷刻倒转。

　　而且该说不说，现在这边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的苦主。连入间都没有因为他的凄惨境遇而心软，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挣扎，等待他昏迷后等待他的便会是在哪个底层的监狱中醒来。可是反祖恶魔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对方尽管被突兀一击击中丧失了行动能力，但明显还没有到达昏迷的地步。

　　“好疼......好烫，好痛苦......”他哀哀叫着，脸上扭出诡异的弧度，最后声音变了音调，挤出一丝高音的叹慰，“好......舒服......”

　　入间脑子空白了一下，一瞬间大脑陷入了思维升华，一时不知道曾经的学校卧底到底是装起来恶心人还是真有什么不为魔知的癖好。索伊大概是也被恶心到了，可能哪里又多用了几分力，对方的骨头发出不详的嘎吱声，但是声音只是停顿了一下，反而愈发大声地欢笑起来。仿佛按下不得了的装置，他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其中的喘息和粘稠恶意让几人满身不适，鲜明的体会到了到底什么样的恶魔会被恶魔称为疯子。

　　入间看了眼还控制着奇里欧满面不爽的萨布洛，又看了看面无表情但是精神冲击不耐受拉满，怨气仿佛铺天盖地的索伊，终究是为难担心他们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决定将两个敌方就地正法——这种扰乱和平时代的反抗恶魔一般要经过十三冠的投票选择处理方式又或者魔王通达一念。不过入间虽然已经手上有血，暂时还没有让这两个恶贯满盈的家伙什么都不偿还白白去死的打算。

　　于是他从衣领揪出对方刚才差点掳走自己时留下的丝绳，向前几步决定帮助对方物理闭嘴。然而在那一张口唇乌黑的口腔被彻底封存的瞬间，入间看见了他突然上扬的嘴角。脑中警铃大作，他一时疾退几步，抬手持弓一箭钉穿了阿特利的肩膀，又拉弓击中了顶上呼啸而来的风声。

　　索伊的短匕同时向上，击中了最后的一片空落无人的丝网。在柔软飘落的单薄网绳后，入间看见了那一双属于曾经老师的眼睛和几寸白发悄然一闪，便彻底消失了。

　　那里本应该是奇里欧安排的后手，一番突袭至少能带走一人。但最后的六指于关键时刻抽身而退 让这一点机巧彻底成了无用功。

　　与三人为这次后手袭击的疲软感到的震惊相比，对此而言更为惊诧的当属阿特利，这个一直笑眯眯的家伙终于流露出怒火和挫败，他吞掉口中裹挟的丝绳，目光阴沉的转向了入间，很明显已经彻底理解了自己从小成长的青梅为何突然倒戈。然而随着索伊终于没有耐心开始打包准备带走的动作，骨骼吱呀声中他的声音突兀大声响起，虔诚与狂热的恶意皆混合其中。

　　“沙利文·入间，你果真是礼物，你就是王座的礼物!你果真就应该在仆从的凝视下被杀死吞噬，血液做成美酒，眼睛摆上餐盘，然后......”

　　很明显，索伊打包的力度大了几个度，并且带着明显到其他两者都视若不见的力度折断了翼骨。而被打包且差点被演变成拆分的恶魔对此浑不在意，只是再度高声大笑起来，得意洋洋吐出诅咒的祝福。

　　“现在你以为还活着就能无济于事吗？十三冠的蠢狗怎么知道你已经彻底失去了二十年？你将长出象征衰老的纹路，身形将彻底逃离年轻人类的敏捷，然后彻底死亡到亡灵也无法从冥河叼回你的头颅！届时你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让那些蠢狗跪在床边聆听你的遗言，为什么不选择在我们的胃袋里寻求永远的宁静呢，”最后两个字被念得极尽恶意，“——人类。”

　　联想起什么愣了一下的入间差点没拦住索伊折断他的脊椎。

　　萨布洛的脸色也不好看，冷冷哼笑一声低声说了句什么，入间没听清楚也心系在索伊身上并未多言。只是奇里欧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慢条斯理的露出几分笑意。

　　这片动静不小的战场将要涌出不少追兵，萨布洛把奇里欧拎起来，手上匆匆把之前那一瘫快被遗忘的家伙拽住，简单问了几句才说上话的索伊便决定和今天前来清扫的阿斯莫德和艾梅莉汇合，三人步履匆匆，和扭曲空气的火浪精准错开而行。

　　在某个隐蔽的地下，连接的管子被一根根牵扯掉落，蜿蜒的绿发垂落一地，主人晃晃生涩运转的大脑，一步步堪称机械的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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