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也会梦见人类救世主吗？

　　但无知又如何？

　　她不会一直无知下去。

　　更何况这次，是她的无知保护了她。

　　祝巧颜随着方姨来到了立于两栋大楼中间的食堂，上面赫然写着，

　　“仅供病人食用，员工请前往职工厨房。”

　　以及，“非用餐时间请勿进入！！！”

　　下面那行字显然是医院的警告，还特地用红色的字标了出来，但她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此刻正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们。

　　还未踏出大门时，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不远处赤裸裸的目光。

　　出来以后才发现，那些目光都来自于前面的那栋大楼。

　　也不知是不是两栋大楼的电力系统不太一样，先前她们并没有发现另一栋大楼有什么异样，直到前楼的灯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暗处无数红色眼睛有了实体，变成怪物的人们张着血盆大口，呲着獠牙，看向她们的眼里全是足以撕烂一切的欲望。

　　砰砰砰——

　　它们疯狂敲打着玻璃，发出巨大的嘶吼声，玻璃被敲打的一颤一颤，那颤抖的幅度像是在告诉她们，怪物马上就要破窗而出。

　　身后的大楼却在前楼亮起时，一瞬间熄灭。

　　似乎在祝巧颜不知道的时候，两栋大楼完成了光与暗的交替，而此刻摆在她面前的只有，灯光零落的医院食堂。

　　进，还是不进？

　　方姨早已从一开始的慌乱恢复过来，看向怪物的目光里带了些恐惧，转身看向祝巧颜时却又恢复了原样，轻柔说道，“小颜，别害怕。”

　　祝巧颜却并没有被数千道目光吓到，她只是觉得有些棘手，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怎么炸了这里？

　　但她注意到了方姨有些颤抖的手指，于是像之前方姨挽住她的手一样，牵住了方姨，摇摇头，“我不害怕，方姨，我们进去吧。”

　　方姨看向四周投来的无数暗红眼睛，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处在昏黄灯光下的食堂，它标红的字与半开半关的门形成了反差，像是一只张着大嘴的怪物，等待着人们进入。

　　“好。”

　　她和祝巧颜走了进去。

　　食堂里空无一人，曾经满当当的桌位在灯光的照射下变得孤零，一半陷在黑暗里，一半沐浴在诡异的灯光下。

　　祝巧颜和方姨都没有说话，她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试图在其中寻找到一丝异样。

　　但这里很安静。

　　没有她想象的危险怪物。

　　带有不少灰尘的鞋踩在地板上，不时发出沉闷的声音，白伞也不断被拿起放下，发出的厚重声音像是在敲打旋律。

　　一下一下又一下。

　　祝巧颜在试探什么。

　　世界仍是静悄悄的，一切仿佛只是她的错觉，这里好像并不危险，阴冷的寒风吹过，祝巧颜的神情越发凝重。

　　“嘎吱——”

　　祝巧颜连忙看向发声处，什么都没有，她又看向其他地方，视线之中没有任何一扇门被打开。

　　她提起伞，眼里是冷到极致的平静，随着又一阵嘎吱声传来，她不再四处察看，而是目视前方，直直地站在原地，身姿挺立，闭上眼，听见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

　　下一秒，变故突生，身侧的风刚被吹散，她的伞尖就已对准来人的喉咙。

　　一时之间时间仿佛被停止，祝巧颜看见眼前的人，眼里是遮掩不住的惊讶，“乔小姐？”

　　乔小姐仍挽着头发，被伞尖指着喉咙也毫不害怕，神情冷漠地看着祝巧颜。

　　她没想到居然会再次见到乔小姐，自从在那个诡异梦境醒来，见到了老人的死亡后，她还以为当时的几个人都不会醒来。

　　但现在乔小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即使她们曾经见过一面，祝巧颜仍没有放下警惕，手拿的白伞没有丝毫晃动。

　　“你怎么会在这？”

　　她接着问道。

　　“你是谁？”

　　女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质问起祝巧颜。

　　听见乔小姐冰冷冷的质问，祝巧颜微微皱了皱眉头，眼里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疑惑。

　　“9077。”

　　她说出了自己的编号，因为先前她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其他几个重度患者只知道她的编号。

　　“我问的是，你的名字。”

　　乔小姐眼神幽深，说出的话带着一丝不耐和愤怒。

　　霎时间狂风骤起，昏暗空间里本就有些接触不良的灯泡更加摇摇欲坠，光线再次暗下了一个度。

　　祝巧颜站在狂风中间，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她甚至没有给发生改变的环境一个眼神。

　　她看着乔小姐，观察她神情，猜测她此刻心情变化的原因。

　　她知道乔小姐现在的表情是生气，但为什么会生气？

　　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她说了自己的编号？

　　可她说自己的名字她也不认识啊。

　　“乔小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情绪转变，还出现在这里，但我希望在你在质问我之前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

　　祝巧颜感受到了眼前人的浓烈杀意，她实在是不明白，在那唯一一次的会面中，她应该没有冒犯到乔小姐，她为什么会对自己有如此强烈的杀意？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的名字，我叫祝巧颜，我们先前在梦里见过的，被迷线虫扑上那次。”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祝巧颜收回了伞，直视着面前的人，方姨被她护在身后，绷直的肌肉显示了她仍处于防备状态。

　　乔小姐见状冷哼一声，上挑的眼尾兀得变红，未知的漩涡突然出现在她眼里，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她抿着嘴唇，冷言出声，“向我证明，你不是他们。”

　　“？”

　　有点莫名其妙。

　　祝巧颜看着乔小姐不知道说什么，她的大脑不允许她理解这样躲在一旁准备偷袭，问问题不回答反问，还要她证明自己的行为。

　　“你是谁？”

　　她不是很想回答。

　　“你这是什么眼神？为什么要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我？”

　　乔小姐眼睛微眯，说出的话却格外无厘头，她说，“你会告诉我的，你是谁。”

　　本来渐渐变小的风势忽地一下变大，比刚才吹动了整间房子的狂风还要大，她盯着祝巧颜的眼睛，眼神不悲不喜，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机的玩偶，眼里的红色漩涡再次出现，接着她说出了一句话。

　　也可能并不是一句完整的话，或许是几个简单的词语，或许是其他什么，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祝巧颜听不见了。

　　她的意识被渐渐吞没，像是陷入了红色的漩涡之中，看不见方向，听不见声音，可即便如此，她也直直站在剧烈冰冷的狂风中间，身体没有丝毫晃动，将自己，将方玉护在身后。

　　乔小姐神色未变，浓烈的杀意被她压下，她再一次问出，“你是谁？你来自哪里？”

　　然后她凑近祝巧颜耳边，说出了那句暴露了她真实意图的话，“你和冥城指挥所...有什么关系？”

　　随着这句话落下的是一柄刀刃，它就悬在祝巧颜的心脏前，仿佛只要祝巧颜一开口，便会被刺个透心凉。

　　祝巧颜来不及思考，或者这时的大脑已经没有了思考这道程序，她脱口而出的话，便是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你好，我叫祝巧颜，来自灰色地界，我和冥城指挥所的关系是......没有关系，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我只听过冥城这两个字。

　　在梦中乔小姐和风先生似乎都来自冥城，据说还有个执政官，但我并不知道执政官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狂风大作，整间屋子摇摇欲坠，风声几乎要将一切吞噬。

　　方玉几次要被风吹倒，她努力抬头看向那个来路不明的年轻女人，右手手指却在暗处微微屈起。

　　对于两人的对话，她不关注，也确实听不见。

　　她只知道一点，眼前的年轻女人，刚刚对她使用了魅惑类的能力。

　　乔小姐并没有注意到那个被她忽视的女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脱离了她的魅惑，她的注意力全被祝巧颜说的话吸引了。

　　她从不质疑自己能力的可靠性，所以面前的少女说的一定是真话。

　　灰色地界？

　　她眉头皱了皱，但在知道祝巧颜与冥城无关后，她的神色不再那么凝重，杀意也减淡了不少。

　　“你——”

　　“哎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乔小姐放弃了询问，将视线移至门外，只见一个个子很高，但身材偏瘦的男人逆风而来。

　　他表情惊讶，张大嘴做出夸张的表情，“哪来的风，这么大！”

　　“都要把人吹跑了！咦，前面那个不动杵着的人不是祝小呆吗？

　　我不就离开了一会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男人头摇成了个拨浪鼓，边叹息，边唏嘘。

　　“……”

　　乔小姐不语，她当然没有看错男人脸上嘲讽讥笑的表情，嘴上说着风大，可没见他脚步有任何一丝迟疑。

　　来者不善。

　　她当机立断将风力渐渐抽回，想要抓紧时间询问祝巧颜最后一个问题。

　　但早在她看向男人时，方玉就已经将手搭在祝巧颜的肩膀上，绿色的光团瞬间进入少女的身体里，完了还怕被发现似的，轻轻拍了两下后才又若无其事地松手。

　　乔小姐并没有发现这一幕，在这种关头她无意惹是生非，既然知道眼前这少女与冥城无关，她就可以放心了。

　　不能再有冥城的人知道她来自冥城了，不然她真的会完蛋的。

　　早在听到祝巧颜声音时，她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梦中那个寡言的小妹妹，见到她还活着她其实觉得也挺好的，但她想起了自己在梦中曾说过自己来自冥城。

　　这就有点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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