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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芳城(11)
日暮时分,晚风渐起,吹起的风里还裹挟着点点细雪,更添一丝凉意。
赵町苔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到城门不远处,却发现平时畅通无阻的官道上挤满了排队等待进城的人和车马,不安和恐惧的气息弥漫在人群中。
“发生了何事?”褚玄英作为本城人,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正欲上前找人询问,却被赵町苔拉住,用眼神示意她先不要轻举妄动。
小队中视力最好的藜芦借着矮小的身形隐入人群中,半响脸色不佳地回来:“莘莘师姐,我们好像被城主府通缉了……”
什么情况?赵町苔瞪大双眼:“有没有搞错,通缉谁?我们?”她看向褚玄英,却发现对方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别看我啊,我出城前什么也没干。”赵町苔抬起手臂做投降状,半响她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想来是师姐她们已经先行一步动手了。”
情况比想象中的糟糕一点。
藜芦接着说道:“城门守卫比我们出城时多了三倍,皆穿着城主府亲卫的甲胄,带队的是一位筑基后期的修士,不是先前的普通卫兵。”她指了指城门两边,“墙上贴了我们的通缉文书,画得……额,唯妙唯肖。”
“都写了些什么?”赵町苔已经不惊讶了,她往前几步眯起眼,试图看清通缉文书,但距离有点远,只能看到些许字迹和朱红的“缉”字。
通缉文书上写着:……近有邪魔假借修士之名混入扶芳城内……掠走少城主……四女一灵,有两人持剑……凡提供线索者,赏银五十两,做拿归案者,赏银五百两。特此通告。
“捉拿归案才给五百两,我们这么便宜的吗?”常年被电视剧毒害的赵町苔发问道,她们这种罪大恶极的行径在电视剧里可是会被悬赏好几千两黄金的。
褚玄英没有回话。
诸物录因为先前维持摄生饲灵阵的运行耗了太多灵力,此时已经钻回赵町苔体内休息了,若不然它定要骂一句:“现在是讲这个的时候吗!赶紧想想怎么进城救人啊!”
褚玄英也是这么想的。
眼下跟着赵町苔她们,自己也不能进城,也不知道闻春,小荷,知秋和养济院的孩子们怎么样了。
赵町苔在储物袋里掏了半天掏出几粒易容丸:“这还是当时偷……呸,摘灵药时买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她一口将丹药吞了下去,面容便变成了一副平平无奇,让人看了一眼便会忘记的脸。
“那商家骗人,说什么化神以上都无法识破,但我一下子就被五长老逮住了!不过对付化神一下应该没问题。”
其余两人接过丹药吞下,三人融入到排队的人群中去。
队伍移动得极其缓慢,每一次盘问都耗时良久。
她们听到前方传来守卫不耐烦的吼声。
“路引拿出来,磨蹭什么,天都要黑完了!”
“车里面装了什么?检查一下!”
“你,抬起头来。”
一个守卫拿着通缉文书,对着一个人的脸对比着。
前面的人窃窃私语:“查这么细,连装鸡鸭鱼蛋的篮子都要翻个底朝天,那邪物还能变成这些东西逃进去不成?”
“我滴乖乖,城里真进邪物了,少城主原是它们掳走的?”
“可不是嘛!官兵说了见到要上报,知情不报者同罪哩!”
“嘘!可别说了,当心惹祸上身!”
三人排在队伍后面,等快要到她们时,守门的官兵开始敲锣提醒:“时辰将至要关城门了,黄家马车后面的别排了,今日情况特殊不许再进了,明日请早!”
人群一下子躁动起来,有人故意引起动乱想要借此往前挤。
“真倒霉!以前都能进的,今个因为这该死的邪魔,耽误我进城了!”
有人试图和官兵理论:“我有路引!文书齐全!是你们查得太慢了,这要是耽误了事情你们担待得起吗?”
面对剩余人的哀求,理论,守军无动于衷。那位筑基期的修士皱眉上前询问:“什么事?”
等守军汇报完情况,她面无表情拔出大刀:“时辰已到,请各位明早再来。”大刀一挥,将故意扰乱秩序的人的衣袖削掉半边。
她是用刀的体修。
那人被吓得连连后退跌倒在地,不一会儿就有官兵架起他离开了。
普通百姓哪里见过这场面,剩余人只好作罢,哆嗦着身子往后退,不再喧哗。
赵町苔几人比较走运,她们刚好排在黄家马车前面,褚玄英之前为了偷偷出城办了几张户籍证明备用,几人有惊无险地进了城。
城内,街道上行人稀稀落落,大家撑着伞脚步匆匆。大部分商铺的大门紧闭,两边挂着的用来装饰的彩带掉落在地上被融化的积雪浸湿,人群踩踏过后再不见鲜艳的色彩,只剩一片污浊。
见此情形,褚玄英心中愈发焦急和担忧。
赵町苔眼尖瞧见不远处还有一个那位卖烟花的摊子,摊主正是之前她遇见的那个姐姐。
摊主此时仍在低头收拾被人弄乱的烟花堆,她一抬头,就看见几位面容平平但周身气质不凡的人走进摊子,她好心提醒道:“诶哟姑娘们,你们怎么还在外边乱逛呢,这城中邪物现身,大家都躲进家中不敢出来,我这烟花也不卖了,你们快些回去吧!”
被通缉的几人面面相觑。
藜芦撇一眼天色,询问道:“姐姐,这邪物在何处?可曾有人见过?”
摊主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加快速度将摊子收拾好,见几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打开身后屋门招呼几人进屋说话。
赵町苔和藜芦犹豫几秒,没有立即进屋。
随后,赵町苔左手便摸向化身为手镯的济苍剑,藜芦则已经伸手进储物袋中,随时可以掏出炼丹炉来砸人,褚玄英跟在她们后面,三人就这样边戒备边走进屋内。
所幸摊主并无恶意,把门轻轻掩上后她开口道:“我瞧着你们年纪也不大,姐姐我好心告诉你们,西市那边已经有人被邪魔掳走了。哎呦,那个邪魔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从那边回来的人说,后面林城主和那邪魔打得太激烈,围观人都被城主府的亲卫遣散了。你们待会儿可别往那边走了,还不知道危险解除了没有呢!”
西市,那不就是她们等会儿要去的地方。养济院内只有知秋一人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哪里抵挡得住林青河和他的亲卫?
褚玄英这会儿是心急如焚,几人不再逗留,谢过摊主后便急匆匆赶往养济院。
等她们赶到养济院,就看见养济院的大门被撞开,院门歪斜地挂着,写有“养济院”三个字的匾额砸落在地碎成几块,上边还有几处已经干涸的血迹。
褚玄英迫不及待冲进养济院,满地狼藉映入眼帘,院内那颗大树被拦腰斩断,几张石桌石凳同样碎了个稀巴烂,待看到血泊里的知秋时,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知秋!”
斩断的树干旁边,知秋半倚在小荷怀中,脸色惨白如纸。闻春手中拿着一个小瓶子,将药粉小心翼翼地洒在知秋肩头的血洞上。沈怀姜半跪在一旁,和闻春一起给知秋处理伤口。
“什么人?”听到声响,持剑立于门边的林卫霜举起剑,发现是赵町苔几人后收回剑,“回来了。”
褚玄英踉跄着扑过去,衣摆初沾染了些许血迹:“知秋她……”
藜芦赶紧上前查看知秋伤势,半晌松了口气:“肺腑受损,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确认没问题后,她又接着将疗伤丹递给沈怀姜和林卫霜,她们两人身上也都沾染了不少血迹,林卫霜不在意地甩了两下袖子道:“无碍,我们赶到的时候林城主已经离开了,只留了几个亲卫下来处理场地,都已经解决了。”
沈怀姜处理好知秋身上其他伤口,站起身来:“我给她喂了补气生肌丸,但她的伤势不宜再拖了。”
在场几人中只有藜芦懂得医术,但眼下她们手中没有足够的草药,只能找医馆或者医师帮忙。赵町苔倒是在过来的路上看见一家医馆,但医馆早就关门了。
褚玄英掏出一张令牌递给小荷,吩咐她和闻春带着知秋前往永康医馆接受治疗。
永康医馆是扶芳城内最大的医馆,但少有人知这个医馆的背后掌权人是原先的城主褚文商。
褚文商决定以自爆灵体诛杀邪魔前,便设计让小荷带着信物离开了城主府。林青河成为城主的第五年,小荷重新进入城主府并成功留在褚玄英身边服侍,也正是这样,褚玄英得以知道平时对自己宠爱有加的人其实是弑母凶手。
闻春从褚玄英进来到现在一直没有出声,等褚玄英吩咐完后,她坚定地摇头:“不,我和你们一起去城主府。”
总算等到她开口了。褚玄英假装生气:“你一个筑基初期怎么对付元婴大圆满的林青河?打算一命换一命吗?这也不够吧!还有我还没和你算你叫人绑了我这笔帐呢……”
这姑娘打被自己捡回来就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习惯了城主府的生活后,除了日常起居照顾,不会和自己多聊半个字。
褚玄英曾经多少次绞尽脑汁带着她搞破坏,她也只是用严肃的语气教导说这样是不对的。
可是,到底谁才是姐姐谁才是妹妹啊喂!
闻春不愿吐露自己的心声,褚玄英也没有逼她,她知道能来到养济院的孩子大多都是可怜人,大家都有自己不愿谈及的过往,所以她也没有让闻春参与到自己的计划中来,想着到时候将她送出去保护她。
结果就是闻春和褚玄英是一样的想法,她在决定要找林青河报仇之前先找人把褚玄英绑到了城外。
闻春没有反驳,她抬起头来,第一次正视褚玄英。面纱她没有再戴了,现在也没有戴的必要。那块狰狞的伤疤从她左耳边一直蔓延到额头,占据了她大半张脸。
闻春没有撒谎,这块伤疤的确是在经历了火灾后留下的,而放火的人就是林青河。
当年那场大火烧得真旺啊,将整个扶芳城都点亮了,而此时扶芳城外的民众正在河边欣赏城主命人放的千盏为女祈福的花灯。
千百盏花灯冉冉升起,照亮了底下闭眼祈福的人们的脸,没有人注意到远处发生了什么。
远处的废墟里,只有一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小女孩无助地跪在废墟中,她的哭声没人能听见,她的泪水没人为她抹去,她手中只有一颗珠子,珠子在泪水的滋润下绽放出微弱的光亮。
“先前那些孩子都死了。”闻春的声音平静到可怕,“除了我。”
所以她要亲自杀了林青河。
赵町苔向来不习惯这种沉重的气氛,她拍拍手打破安静:“好了好了,你们俩别争了,都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这大boss还没打呢,我们可没有这么多时间伤感了!”
“是时候掏出这个了!”赵町苔得意地掏出柳无慈给的剑气符,在众人面前晃了又晃,“家师所赠,化神剑气!”
说着,她想把这三张剑气符分给现场最需要保护的藜芦,褚玄英和闻春,但当赵町苔把剑气符递给闻春时,闻春拒绝了。
她从衣领里掏出一颗珠子,道:“我有它,不怕。”
赵町苔点头表示清楚了,将最后一张剑气符收好。
她自己其实也就筑基中期,不过有诸物录在,应该死不了,现在只求诸物录那个不靠谱的到时候别出岔子就行。
众人从养济院离开,加快速度往城主府的方向去。
赶路赶着赶着,赵町苔突然出声道:“哦!又开始下雪了。”
她从前生活的地区不会下雪,所以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看雪,如今来到这里,已经看过好几场雪了。
冬日的不知道第几场雪在此刻悄然落下,褚玄英和闻春同时伸出手,没有看见雪花,只感受到星星点点凉意。
不知道这场大雪又要下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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