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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多06
距离许人语和闻谦上一次组队打球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一个小时之内培养起来的默契再要复现实属不易。
黎成喊休息,许人语和闻谦就近坐到长凳息,中间放着两只球包,人为形成他们之间的屏障。
闻谦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柚子味的电解质水,今天只剩下柚子味的,所以他买了两瓶。
“许医生,下次我们应该多出来打打球,不然就会像今天这样。”
他指的是落后对方五个球的局面,固定队友确实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培养对彼此的信任,羽毛球双打正是熟悉队友和对手才好玩。
许人语正低头回消息,打字的手停下来,她笑说:“我记得遥遥之前还约过一次,是你没空,不能怪在我身上。”
他一时语塞,听见她颇为善解人意地说:“不过你们律师工作忙,可以理解。”
“我并没有经常加班。”
许人语抬了抬眉,笑得狡黠:“所以你手下的同事才经常加班?”
他正在喝水,听到这句话险些喷出来,别过头去咳了半天,才带着近乎无辜的笑容问她:“许医生,你跟你的朋友到底要污名化我到什么时候?”
她摇头,伸出一根食指跟脑袋同频率地摆动:“不包括我的朋友。”
又在给季乐敏打掩护,她们不愧是好朋友,战线永远百分百统一。
闻谦换了个问法:“许医生,你对我的偏见要什么时候才能转变?”
许人语不回答,她背靠着墙壁,明明很专注地看着他,却轻易忽略他的问题。
她皱着眉,思考着些什么:“闻律师,你记不记得上一次你向我承认过,你觉得很多人都是蠢货?”
他当然记得,这本来是他问她的问题,可是她在回答的时候撒谎了。
闻谦这次也没有否认。
许人语说:“所以今天我很意外。我还以为你是眼高于顶的那种人。”
她形容得很夸张:“就是绝不可能低头看别人的那种,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漠不关心。”
视线完全被不知物遮挡,他能看的只有她的眼睛。
不止一次,他身陷漩涡中心,想不到其他任何人或事,只有眼前,只有她的语言。
他说:“任何人的命运都是个人选择,他人无法干涉,我一直信奉这一点。”
许人语弯起眉眼,赞同地应声,尾音俏皮地上翘,她把手里那颗羽毛球抛得很高:“所以我的结论是,你是也不是。”
“许医生这么喜欢打哑谜?”
她扑哧一笑,眼睛微微眯起来,用一种格外神秘莫测的声音说:“你不觉得把话讲得云里雾里有一种很高深的感觉吗?”
以防他再次判断她在打哑谜,许人语补充:“营造神秘氛围的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闻谦也笑了。
他永远不知道她下一句会说什么,像是盲盒,又像是第一次听一首歌,你很难推断下一个音会落在哪里。
他莫名联想到一个之前听过的词:“神棍?”
“你可以这么理解。”她站起来,无所谓他如何定义,手里一抛一接那颗羽毛球,“我只是不想再次对你妄下定论了,免得你对我傲慢的刻板印象更上一层楼。”
她说着,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许人语一边后退一边指着他:“千万别否认,你肯定是这么想的。”
她早就猜到了,他肯定早就觉得她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二代,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嗯。”闻谦也站起来,接过她远远扔过来的那颗羽毛球,“我不否认。”
至少他坦诚。
中场休息结束,两边换方向,轮到闻谦发球。
他放网放得很漂亮,有时候能够打乱对方的节奏,为赢得这颗球赚取先机。
他跟黎成封网,许人语就在后场防守,以防对方突然挑球,她的十字步走得很专业,并且反应非常快,两人很快就在后半场追回比分。
两个小时的时间对羽毛球双打来说已经非常长了,许人语今天没有吃晚饭,最后半个小时退出,自己坐到一边休息,让他们三个继续打。
周远遥扔给她一包随身携带的零食:“你不早说,万一低血糖怎么办?”
“我从小就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你是铁人。”
闻谦双手快速转着球拍,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说:“要不不打了?去附近吃个夜宵?”
对面两个人也很配合:“反正也打了很久了,不吃晚饭坚持到现在你也太厉害了。”
“真的不要紧。等一下到点我就回去了,我男朋友来接我。”
周远遥和黎成对视一眼,闻谦转着球拍的手停了。
周远遥察觉到气氛说不上来的凝滞住了,她出言打圆场:“那挺好的,刚好他们俩也还没见过顾医生,互相认识一下。”
说完,她立马给黎成使了个眼色,黎成说:“闻谦,那我们继续?”
闻谦耸了耸肩膀,回过身:“继续吧。”
来回几个球,许人语和闻谦领先的比分被追回来了,黎成在对面打趣:“你什么情况?”
闻谦:“腱鞘炎发作,打不动了。”
离约定结束的时间还有差不多五分钟,顾亭给许人语发消息说自己到了,她就去更衣室换衣服。
等她快速换完衣服出来,场上另外三个人也收拍结束。
她跟他们道别:“我本来想让他进来打个招呼的,但外面不好停车,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吧。”
闻谦轻笑:“许医生怎么总是做不作数的约定?”
“谁说不作数了?闻律师,我记性很好的,欠你的那顿也没忘。”
“好的,鱼小姐。”
许人语听出他的故意,回过头瞥去一个笑意,背上球包走了。
另外三个人打算各回各家,黎成开车来的,顺道把闻谦送回两个街区之外的家。
周远遥在车上不无遗憾地表示:“本来你们今天要是能见到顾医生就好了,还能确认那个人是不是他。”
闻谦坐在后排,车内只有仪表盘的灯光,看不清他眼中神色:“确认什么?”
周远遥先看一眼黎成:“能说吗?”
“说吧。”
“就是黎成那个当事人呀,美籍华裔,外科医生,跟小语的男朋友一样的身份,我想总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吧。”
闻谦轻轻抬眉,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汽车引擎声掩盖住:“确实很巧。”
“对呀。那我们都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瞒着小语呀,但总要找个她更能接受的方式告诉她,毕竟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这个打击太大了。”
闻谦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微光亮起又灭,前面快到他家了。
他说:“其实他们两个的事,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周远遥很意外他这么说,终于意识到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后,忍不住谴责:“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小语是我们的朋友啊。闻谦,你怎么这么冷血?”
她语气颇重,黎成见状捏了捏她的手:“老婆,许医生挺聪明的,如果这件事真是她男朋友做的,也许她早就意识到了。”
周远遥迅疾地把手抽回来:“也什么许?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我会让她知道的。”
好在闻谦家不远,车上的僵持没有持续几分钟,他下车后神色如常地跟车上的人告别,周远遥没有理他。
闻谦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卑鄙,尤其是今晚。
他掌握着早已确认的答案,试探一部分人心,就完全可以脱身于局外。
许人语的边界感很强,她一定不会允许边界之外的人插手她的事,无论结果导向是好是坏。
他就在那条线之外,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但周远遥可以,并且她乐于这么做。
他为数不多的道德底线,就是不能触碰他们之间的那条线。
线之外,他们是所谓朋友。
闻谦给自己倒了半杯冰的黑麦啤酒,坐在书房的沙发椅上看书。
书房里有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和膏药混合的气味,腱鞘炎是事实,只是影响远没有那么严重而已。
他也不知道多嘴那一句的意义何在。
可能有些奇怪的友谊,就是需要以奇怪的方式建立。
-
许人语今天很累,一上车就睡觉。
顾亭没有吵醒她,把车载音响的音量调小了一点。
这个场景好像很多年前他们一起在图书馆写论文,她先撑不住睡觉。她会把下半张脸埋进臂弯里,只露出一双闭上的双眼。
UC的图书馆空调很冷,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她也不会醒。
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在一起,一起去图书馆学习是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其实他们总是很默契,总是能提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顾亭无比确定,世界上不会有另外一个人比她更了解他。
车子驶上高架就开始加速,速度越快,窗外掠过的景象也就越仓促。
他现在的不安就好像一袋勤勤恳恳亲手装满的沙袋突然破了一个洞,沙砾洪水般泄出,那个洞越来越大,倘若再不补齐,一切都会遁空。
顾亭把车停进车位,他边上的车位是空的,那是许人语的车位。
他是心甘情愿为她回国的,他当然不是没有挣扎过,但想和她在一起的决心可以打败所有挣扎。
他一开始就是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的。
车停了没多久,许人语缓缓睁开眼。
视线之内都是黑色,她有点懵。
“宝贝,你睡醒了吗?”
她吸了吸鼻子:“没有,我要回床上睡。”
她说着就伸手去按安全带的卡扣,却被顾亭按住手。
“宝贝,有件事我一直犹豫着没有跟你说,但我今晚一定要开口。”
许人语清醒了。
她的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仪表盘的红,环境的黑,以及坐在她左手边咫尺的爱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我也有事跟你说,如果你觉得不好开口,那就我先说。”
“我找人拟了一份婚前协议。”
顾亭说得很干脆。
就是这样的事实,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必要,他原本想缓冲再缓冲,可说出来分明更简单也更轻松。
光线太暗,他不知道许人语是什么反应,也许她早就猜到了,她姐姐一定给她打过预防针,又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反应。
他不知道。
压制住的不安像一滩流体,就算关上门,也还是会从缝隙里溢出来。
顾亭继续说,尽可能地保持平静:“两个月之前,我联系了一位律师拟定我们的婚前协议,那是一份对你来说非常不公平的婚前协议,涉及我们的个人财产、继承财产,以及如何养育我们未来的孩子。”
许人语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她很有耐心地在听。
“我知道你很明确不想要孩子,我完全接受这一点。我把它写进协议里纯粹是因为、纯粹是因为......”
“侥幸心理。”
他难以启齿的话,许人语善意帮他补充。
顾亭自嘲地笑了:“你总是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一直在想应该如何平衡你和我父母之间的关系。他们很传统,我甚至不理解他们为什么那么传统,从小到大就是。我以为陪着你回国,这些情况就会好转,但好像他们一靠近,我就会动摇。”
他仍然会想起送父母去机场时他们的那番话。
从许人语在许家的继承权排序,分析到日后对他事业上的帮助,条分缕析,字字恳切地为他好,他以任何人都是自私的,来安慰自己当时的动摇具有百分百的合理性。
“宝贝,拟那份婚前协议,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我向你道歉。我也完全可以向你保证,今后我们在一起、结婚,我绝对不会让我父母打扰到我们的生活,他们也绝不可能干涉你的选择。”
“就像你说的那样,只是我们两个人结婚。”
“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情有顾虑,我们可以另外拟定协议签字,这些我都没有问题。”
许人语听到这里,莫名扬了扬唇。
他好像不是在说现实,他在跟她憧憬一个梦想。许人语不知道他竟然是这么理想主义的人,她先前一直觉得他现实,足够现实。
现实没有错,她看到他的现实并且可以接纳。
只是他突然的梦想让她想笑。
不带恶意的,仅仅只是意外。
“还有,我仍然要为上一次我邀请你一起去跑步的事情道歉。我们的关系确实应该维持在,我们相爱,但彼此独立。太依赖你对我来说的感觉一点也不好,你一定也不好。”
“这段时间我们的关系好像冷淡了很多,我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变成这样。”
“我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我知道你也很珍惜。明天上班后我就会联系律师销毁那份婚前协议。”
许人语好奇问:“销毁之前我能看看吗?”
她的关注点让他失笑:“宝贝,不看可以吗?”
她点头:“噢,那好吧。”
他牵过她的手,埋进自己手心里,尽管许人语的态度平静到令他忐忑,但似乎这才更加符合她的风格。
压在他心里的石头落地,他们的关系还可以继续,这是他唯一的诉求。
他问:“宝贝,你想跟我说的是什么?”
许人语抽出手,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冰凉的戒指。
钻石在暗夜里依然明亮,只是反射的光像是一记白刃,就扼在他的大动脉。
顾亭的呼吸也被扼住了,他错愕着想问这是什么意思,但他开不了口。
许人语把那枚戒指代替她的手放进他手心里。
“我不想和你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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