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美人

　　“岁嫣，你觉得徐怀佑怎么样？”程朝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仔细瞧，还有一丝紧张。

　　“性子率真开朗，还勇敢，不愧是王爷教出来的人。”陆岁嫣不吝夸奖，在陛下遇刺时能够挺身而出，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很勇敢了。

　　程朝年斟酌良久，“若他是你的弟弟，你会高兴吗？”

　　徐怀佑自小在他身旁长大，脾气秉性长成如今这般，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陆岁嫣何等聪明，立即嗅出一丝不寻常，虽然不敢相信，但万一真是呢。

　　她的身体有些颤抖，紧紧望着他，“当真是吗？”

　　“是，当年你母亲难产生下徐怀佑，让贴身侍女带走，我在寻找你的时候，发现了他们，未避免遭人猜疑，几经辗转才将他养在身边，对外只说是捡了个孤儿，改了你母亲的姓氏。”程朝年向她道出原委。

　　她有个弟弟，她还有亲人，在这个世上，她还有亲人。

　　陆岁嫣又惊又喜，她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她还有亲人。

　　“这些事情，我都没有告诉徐怀佑，他年少冲动，若是知道这些，我担心他鲁莽行事，招来祸患。”程朝年看着她，温声道：“岁嫣，如今要不要告诉他，你来决定。”

　　陆岁嫣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听他所言，沉思良久，道：“先不要告诉他。”

　　他说的不无道理，况且，她目前并不想他的身份暴露出来，为他招来祸患，越少人知道他的身份越好。

　　她迫切的想去看看徐怀佑，想知道他身上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岁嫣，今日太晚了，明日再去。”程朝年一眼看出她的心思。

　　陆岁嫣轻点了下头，今日确实很晚了，她今晚得知了太多消息，她需要时间来理一理。

　　－

　　太阳刚刚升起，陆岁嫣就已经提着食盒到了徐怀佑的住处，少年似乎是刚醒不久，眼底弥散着困意，见到她，立刻笑起来，“阿嫣姐姐怎么来了？这是给我拿了什么好吃的？”

　　陆岁嫣打开食盒，里面并非山珍海味，而是清粥和小菜，“太医说你的饮食要清淡，等你伤养好了，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拿。”

　　“阿嫣姐姐，你人真好，你要是我亲姐姐就好了。”徐怀佑不挑食，接过碗就大口吃了起来，瞥见程朝年的身影，他有些受宠若惊，今儿怎么都来了，“朝年哥。”

　　“伤怎么样了？还疼吗？”程朝年问道。

　　“疼，可疼了，朝年哥，我昨晚上疼的都睡不着。”徐怀佑抓住机会卖惨，眼神期待的看着他，满脸写着快夸我，快夸我。

　　“需不需要让太医给你开点安神药？”程朝年在陆岁嫣身旁的位置落座，又让宫女将早膳端上来，“一起吃吧。”

　　本来只有陆岁嫣和徐怀佑，两人不拘礼数，在一张桌子上坐着，如今众目睽睽，程朝年坐着，她便不能再明目张胆的与他坐一张桌子，正欲起身，被程朝年制止住。

　　“陪本王用膳。”程朝年知道她的顾虑，心中愈发不好受，他们本就该在一张桌子吃饭。

　　陆岁嫣有些慌神，使尽眼神提醒他，站起身道：“阿嫣不敢。”

　　他想做什么？难道现在就想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吗？

　　“本王让你坐，阿嫣是要违抗本王的命令吗？”程朝年像是完全没有接受到她的提醒，又说了一遍。

　　众人看着，陆岁嫣不敢再反驳，如坐针毡。

　　“阿嫣紧张什么？本王不是一向惯着你吗？”程朝年温声笑道。

　　得他提醒，陆岁嫣才恍然大悟，只顾着紧张自己的身份了，倒忘了他本来就待自己有几分特殊，衣食方面皆非寻常宫女该有的待遇，就算与他坐同一张桌子吃饭，也不会引人起疑，是她做贼心虚了。

　　“阿嫣姐姐，你就好好坐着吃饭，朝年哥很喜欢你的。”徐怀佑笑着说完，继续低头吃饭，有朝年哥和阿嫣姐姐陪他一同吃饭，胃口都好多了，看什么都想吃。

　　徐怀佑是个话痨，吃完饭，又拉着两人唠嗑，说的热火朝天。

　　“陛下到。”小太监的声音响起。

　　徐怀佑挠了挠头，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都来？

　　宣朔进来后，看着几人说道：“谢谢你帮朕挡箭，朕来送一些补药，希望你的伤能早日痊愈。”

　　“谢陛下。”徐怀佑行礼道谢，他有时候虽不着调，但该有的礼数他都知道。

　　临走前，宣朔看了看程朝年，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送陛下。”程朝年同他出来。

　　宣朔看着他，有一丝紧张，“朕有个请求，摄政王能不能答应？”

　　“陛下请说。”

　　“朕想让他做朕的伴读。”宣朔有些忐忑，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我问问他的意思。”程朝年没有直接答应，而后问他，“为什么想让他做伴读？”

　　“话多。”

　　程朝年挑起眉，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但转念一想，小陛下是有些孤单。

　　－

　　初雪悄然而至，洁白的雪覆盖在青砖红瓦，树梢也被压的低了些。

　　陆岁嫣穿着藕粉色的长裙，妆容朴素简单，忽然从屋里出来，外面的冷气扑面而来，她缩了缩肩膀，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望着眼前的雪景。

　　今儿约了郑将军见面，陆岁嫣踩着地上的雪，所过之处留下一连串的脚印，走到殿内，行了礼问道：“王爷，我们出发吗？”

　　田福禄极有眼色的将一早备好的白色绣花大氅呈到程朝年面前，这是王爷前段时间就吩咐缝制的，就等着天冷的时候给阿嫣姑娘。

　　程朝年拿起来给她披上，在这期间，她睁着一双水雾圆润的眼睛看着他，看起来有些呆滞，他道：“天冷，别着凉了。”

　　“谢王爷，好暖和啊。”陆岁嫣摸了一下料子，柔软暖和，让人爱不释手。

　　程朝年轻笑了下，眉眼间透着一股温柔，“走吧。”

　　从前与他同乘一辆马车时，陆岁嫣总是会顾忌着点，生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惹他怀疑，如今一切都说开了，再相处时，举止间更为轻松。

　　马车内部空间宽阔，陆岁嫣吃着栗子糕，偶尔兴致勃勃的掀开车帘，望着街道两侧的各种商铺，头也未转的说：“王爷，好热闹啊。”

　　程朝年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听到她说，抬头扫了眼外面，“想不想去逛逛？”

　　陆岁嫣算了一下时辰，距他们和郑将军约定的时间尚早，“想。”

　　程朝年吩咐停车，率先下了马车，而后转身看向马车上的陆岁嫣，伸出手去扶她。

　　递来的那只手宽厚干净，陆岁嫣愣了一下，从前她都是自己跳下来的，这突然有人扶她，还怪不习惯的。

　　“怎么？”程朝年举着的手不曾落下，见她一直发呆，所以出声问她。

　　陆岁嫣看向他，右手搭在他的手心，他的掌心温热，在这寒冷天里格外暖和，借着力下了马车。

　　“手怎么这样凉。”程朝年看她穿的不算薄，再加上大氅，应该不会冷，可她的手还是这样凉，“去茶馆喝点热茶暖暖。”

　　陆岁嫣并不冷，她缩回手藏在袖中，冬日里，她的手一贯是偏凉的，“不用王爷，我不冷的，从小就是这样。”

　　“不能疏忽大意，回宫后让太医看看，是否有外因。”程朝年有点担心，不能因为一直如此，便不当回事。

　　“这点小事，不用劳烦太医的。”陆岁嫣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妥。

　　“阿嫣，你的事，不是小事。”程朝年以前没能及时找到她，照顾她长大，让她遭了那么多苦难，现在只想多弥补一些。

　　从前日子过的清苦，她从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如今被他如此重视，倒让她有点无措。

　　“这些回宫再说，你想逛哪里？”程朝年温声道。

　　“那里。”陆岁嫣伸手指了指前方的包子铺，她早就闻到包子的香味了，她兴冲冲的过去，笑道：“老板，来两个肉包子，不，四个。”

　　“好嘞，姑娘来的巧，包子都是刚出笼的。”包子铺老板装了四个热乎乎的包子递给她，看到她身旁的男子压住她付钱的手，然后递来银钱，他笑着接过，“二位客官慢走。”

　　“王爷破费了，谢谢王爷。”陆岁嫣分给他两个，边吃边逛，从前闲逛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现在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我们之间，不必这么客气。”程朝年看着她，这么多年没见，就算相认了，说没有隔阂那是不可能的，但如今切身体会到，滋味很是不好受。

　　陆岁嫣轻咬下唇，显然在纠结，刚才是她下意识的客套话，他们之间，确实是客气许多。

　　但这么多年没有相处，她意识到，就算解开了误会，他们的关系也不能瞬间回到小时候那般。

　　她轻轻笑道：“王爷这般说，阿嫣就不与你客气了。”

　　程朝年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边好多人啊，我们去看看。”陆岁嫣兴致勃勃的走过去。

　　程朝年跟在她身旁，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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