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惊鸥鹭

　　婷儿脸色一红，

　　不等婷儿回答，青青在一旁抢先道：“大哥哥你这么大这么重的一个人，我姑姑肯定接不住，”

　　“那我可真得小心些了，”祝赟赞玩笑着，抱着树干噌噌噌地回到地面，

　　祝赟赞走到青青跟前，弯下腰，将风筝送到小姑娘手里，话语间还带着小骄傲，“给，”

　　“谢谢大哥哥，”青青抱着风筝，开心地直跺脚，

　　“你说，大哥哥我究竟有没有说大话啊，”祝赟赞揉揉青青的头顶，
　　青青把小脑袋晃成了拨浪鼓，“没有，大哥哥说的是大实话！”

　　说着，青青将风筝轻轻地放在一旁的地上，又从头上取下花环，踮起脚尖将它戴到祝赟赞头上，
　　“青青把花环送给你呀，”
　　祝赟赞被逗笑了，“还是个知恩图报的小姑娘，不错不错。”

　　花环是婷儿专门做给青青的，小姑娘戴上正正好好，然而转移到祝赟赞头上后，便不出意外地小了一大圈，
　　他刚直起身，花环就立马从头顶滑落，
　　祝赟赞捡起花环，不偏不倚地又给青青戴了回去，“心意我领了，不过哥哥头大，戴上不如你这个小鬼好看！”

　　“方才多谢这位公子了，”婷儿浅浅地笑着，客气地感谢道，
　　“不谢不谢，”祝赟赞放下衣袖，冲着婷儿一阵傻笑。

　　正在旁边咬着手指的青青忽然眉开眼笑，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道：“姑姑，我去采些花花，你再帮大哥哥编个花环吧，”

　　对于青青的突然提议，婷儿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要怎么回答，
　　反倒是祝赟赞，听到青青的话，露出一脸不可置信又欣喜万分的表情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要送我花环呢，谢谢你们，我真是太开心了！”

　　“我去采花了哦，姑姑你跟大哥哥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青青把风筝塞进婷儿怀里，像只小蝴蝶一样，蹦蹦跳跳地“飞”进了花丛，
　　婷儿抱着风筝，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今年春天，很漂亮呀，”祝赟赞找着话头，
　　婷儿保持着有些疏离的浅笑，点点头，

　　“前些天，我都看到北归的大雁啦，”
　　“天暖了，它们也该回家了，”婷儿抬头望望天空，
　　“是啊是啊，天暖了，”祝赟赞附和着，

　　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祝赟赞挠挠鬓角，眼神扫来扫去，最终扫到了树下的鱼篓，眼前一亮，“姑娘，我给你看个秘密吧，”
　　婷儿侧过身，“嗯？”

　　祝赟赞迅速跑到柳树那儿，将鱼篓提了过来，“你看，这些鱼都是我一个人捞的，它们都可好吃了，”
　　这些话里面哪几个字算得上是秘密呢？婷儿笑着点点头，

　　祝赟赞咽咽唾沫，努力地讲述着，

　　“第一条鱼，它很聪明，我一捉，它就游，第二条鱼，它不聪明，我一捉，它就不游，第三条鱼，它很聪明，我一捉，它就跑，第四条鱼，它不聪明，我一捉……”
　　话说到这里，祝赟赞便停了下来，自己说的这是什么嘛，驴唇不对马嘴，拍拍额头，自己好像条傻鱼呀，

　　看着祝赟赞的样子，婷儿忍不住轻笑出声，“它就不跑吗？”
　　听到婷儿的话，祝赟赞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是这样，姑娘你真聪明，”

　　春风拂过两人的脸颊，吹乱了两人的心弦……

　　“姑姑，你看，这些够嘛，”青青捧着花出场，身后还跟着两只漂亮的花蝴蝶，

　　“够了，”婷儿笑着接过野花，

　　三个人围坐在地上，婷儿手指翻飞，祝赟赞不住地发出赞叹，惹得婷儿的耳根都有些发烫，

　　不一会儿，花环便做好了，祝赟赞拿在手里，不停地夸赞，

　　“哥哥，你快戴到头上试试，”青青催促着，

　　祝赟赞双手捧起花环，在戴到头上之前，他停顿了片刻，就这样，婷儿与他透过花环四目相对，
　　就在那一刻，两颗心，刹那间跳动如雷，

　　时间好像就这么停止了，好久好久，婷儿才忽地反应过来，红着脸将视线撤离，

　　祝赟赞连忙起身，将花环套在头上，扯着嘴角在婷儿面前转了好几个圈圈，“好看吗？”

　　婷儿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

　　青青倒很是捧场，拍着掌道：“哥哥真好看！”
　　刚捧完场，青青的肚子就咕噜噜地“唱起戏”来，天边的晚霞红了，远处的炊烟渐渐升起，

　　“天晚了，我该带青青回去了，”婷儿站起身，牵起了青青的小手，“公子也快些回家吧，”

　　祝赟赞迟疑了下，木木地点点头，“姑娘保重啊，”

　　“哥哥再见，”青青拉起婷儿，就要迫不及待地离开，

　　“等等，”祝赟赞下意识地阻拦，
　　“还有什么事吗，哥哥，”青青眨着眼睛，好奇道，

　　祝赟赞慌忙从地上提起鱼篓，匆匆走了两步，将它塞进青青手里，“很新鲜的，你们尝尝，”
　　“这使不得，”婷儿赶忙阻止，

　　“使得使得，”祝赟赞指指头上的花环，“这个，很漂亮，”
　　说完，祝赟赞便哼起小曲，背起手，蹦蹦跳跳故作潇洒地走了。

　　青青把鱼篓举过胸前，里面的鱼还在跳着……

　　后来，又逢庙会，婷儿跟大嫂二嫂一起上街，
　　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可人一多，便容易走散，
　　逛着逛着，婷儿就落了单，

　　落单之后，她本想着先回家一步，但转念一想，既是庙会，那就自然要去庙里上柱香，也好替家里人讨个平安喜乐的彩头，

　　去年一年的风调雨顺，使得今年的庙会格外隆重，正因如此，那天去庙里的香客也是出奇的多，
　　庙门口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婷儿看着人群，犹豫着究竟还要不要进去，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男子被香客从庙里挤了出来，直直地朝她扑了过来，

　　婷儿向后躲闪一步，伸出手臂堪堪扶住了他，也多亏了婷儿的这一扶，那人才不至于一头扎到地上，

　　“多谢多谢，”男子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

　　然而，当他抬起脸，四目相对时，

　　婷儿惊奇不已，“是你，”
　　“真的是你！”祝赟赞使劲揉揉眼睛，“好灵验啊，”
　　祝赟赞的话让婷儿感到不解，“什么灵验？”
　　“没，没什么，”祝赟赞傻傻地笑了起来，“真的是你呀，是送过我花环的你呀？”

　　“公子这是怎么了，”祝赟赞的话越发让婷儿摸不着头脑，

　　“没，没怎么，”祝赟赞的舌头不知为何打上了结，“就是，就是开心，”

　　婷儿被祝赟赞的样子逗笑了，

　　“我叫祝赟赞，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祝赟赞迫不及待地问道，
　　婷儿抿抿嘴角，最后还是重新扬起笑容，“杜婷儿，”

　　得到回答后，祝赟赞笑得更是灿烂，“婷儿姑娘，你是要去庙里吗？”

　　婷儿想到祝赟赞刚刚被挤出来的样子，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是因为人多，对吗？”
　　婷儿点点头，接着补充道：“明日来也是一样的，”

　　谁曾想，这时祝赟赞已经走到了婷儿身前，将婷儿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转过脸道：“婷儿，你跟在我后面，我带你进去，”
　　婷儿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还是明日再来吧，”
　　“没关系，走吧，”祝赟赞一边说，一边拉起婷儿的衣袖，

　　“借过借过，”
　　“麻烦让让，”
　　“不要挤不要挤，”祝赟赞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到最后还是被“人墙”给弹了出来，

　　祝赟赞撇撇嘴角，讪讪地笑笑，“要不咱们待会儿再过来吧，”
　　婷儿点点头，“心诚则灵，进香不在于什么时候的，”
　　“婷儿说的对，心诚则灵，”祝赟赞附和着，

　　婷儿垂眸，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衣袖上，扯了扯，却没能从祝赟赞的手里“挣脱”，

　　“祝公子，你的手……”
　　祝赟赞慌忙松手，“失礼失礼，”
　　婷儿将右手搭在自己左边的衣袖上，摇摇头，

　　祝赟赞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前面小摊上的河灯闯入了他的视线，“要不咱们去放河灯祈福吧！”

　　一只只河灯漂浮在水面上，承载着大家的美好期盼……

　　从这天开始，婷儿见到祝赟赞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少年人的情感总是在不断地翻滚升腾，

　　有一天，婷儿正跟他在河边走着，手里捧着一捧祝赟赞刚摘的花，

　　看到河对岸的一家三口，祝赟赞眼里满是羡慕，

　　“婷儿，你嫁我可好？”

　　祝赟赞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婷儿双唇数次张和，却未能吐出半字，

　　“我让我爹娘来提亲可好？”祝赟赞紧紧握住婷儿的手，
　　因为紧张，他的手心已经渗出一层薄汗……

　　婷儿最终还是没能等来祝家的提亲，反而等到了祝家公子与赵家小姐喜结良缘的消息，

　　听到消息的那天，杜家的其他人不知该如何安慰，婷儿看上去却很是平静，平静的就好像祝赟赞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是啊，赵家与祝家才算是天作之合呐，
　　可那天晚上，婷儿的枕头却仍旧湿了大半，
　　祝赟赞的热烈终究是将她烧了个粉碎。
　　……

　　在往后的许多天，婷儿似乎是聋了一般，她好像一点也没有听到左邻右舍的流言蜚语，
　　见到这些邻居，婷儿还是跟往常一样，温温柔柔地跟他们打个招呼，

　　祝赟赞跟鸣玉成婚的那天，婷儿故作轻松地吃过晚饭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里，
　　天黑了，房里也不点烛火，没有光，婷儿脸上的泪痕似乎也就不复存在了。

　　不知道在床上坐了多久，婷儿的耳朵里好像钻进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婷儿自嘲地勾勾唇角，都这个时候了，自己竟然还幻想出了他。

　　时间慢慢地走着，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难道？婷儿的心口一紧，

　　她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吸吸鼻子，迈出了沉重的步子，

　　走出房门后，婷儿的双腿越来越沉，

　　大门口，那人正跪在地上，在月光下，他的喜服本该是暗淡的，可在婷儿的眼里，它却红得刺眼，

　　看到婷儿，祝赟赞便想要冲到她跟前，然而杜老爹依然死死地拦住了他，
　　“婷儿，回屋去，这里没你的事儿，”杜老爹冲着婷儿喊道，

　　祝赟赞晃着脑袋，“婷儿，不要走，不要！”
　　“回屋！”杜老爹命令着，
　　“杜伯父，就让我再跟婷儿说几句话吧，求你了，”祝赟赞哽咽着，
　　“滚！”这个字，杜老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婷儿，对不起，婷儿，我后悔了，”祝赟赞哭喊着，
　　“这么大声，你这个兔崽子还嫌把我们家婷儿害得不够啊，”杜老爹气急，
　　“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婷儿，”

　　婷儿仰仰头，一步步朝祝赟赞走了过去，

　　“婷儿，他娶亲了，”杜老爹拼尽全力，终于将祝赟赞推了出去，

　　“不，还没有，我跟赵鸣玉之间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祝赟赞心急地解释道，

　　“爹，我知道该怎么做，您先回屋休息吧，”

　　“婷儿，你糊涂啊，”杜老爹看到一步步走过来的闺女，恨铁不成钢道，

　　“婷儿，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祝赟赞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
　　婷儿往旁边撤了一步，祝赟赞扑了个空，
　　祝赟赞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婷儿，”

　　“祝公子，我们之间再无任何瓜葛，您请自重，”婷儿的语气里无喜无悲，
　　“婷儿，我喜欢你，不，我爱你，我带你走，咱们远走高飞，”
　　祝赟赞死死拽住婷儿的手腕，就要把她往外拉，

　　“祝公子，您自重，”婷儿挣扎着，“你已经为人夫了，”

　　杜老爹上前，使劲地阻拦着祝赟赞，

　　院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杜母也披上衣衫走了出来，见到院子里的一切，她瞬间定在原地，惊得动弹不得，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紧忙上前阻拦，

　　祝家的家丁这时也赶来了，

　　听到家丁的声音，祝赟赞似乎什么都顾不得了，他的脑袋里好像只剩下了一个声音——带婷儿走，

　　“快走，被他们追上就完了，”祝赟赞用尽全身的力气拽住婷儿，
　　“祝赟赞！”婷儿似乎是要唤醒他般，
　　祝赟赞下意识回头，

　　“啪”的一声脆响，祝赟赞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婷儿，”
　　婷儿的右手颤抖着，强撑着镇定，“你清醒一点，”

　　“我只是怕我们再也没有机会，”祝赟赞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柱子，
　　“我们从来就没有过机会，”婷儿将声音里的哽咽死死地压住，

　　“你的新娘子还在洞房里等你，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走了，她会怎么样，你明不明白；你已经拜过堂成过亲，你已经成家，你已经成为了一个丈夫，你清不清楚？
　　你既然成了人家姑娘的丈夫，就要承担起做丈夫的责任，祝赟赞，别让我瞧不起你！”
　　“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祝赟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疯了一样攥住婷儿的小臂，

　　“你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祝赟赞，你会的，”婷儿将手抽出来，“回去吧，一个好姑娘正等着你呢，好好对人家。”

　　说完，婷儿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她不知道祝赟赞最后是怎么离开的，她只知道——自己很累很累，
　　她得好好睡一觉，睡好后所有事情都将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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