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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林晚晚做了个很长的梦,混沌迷糊中,梦境七零八落。
唯一能记得住的,只有里头无力的坠落感,沉重且真实地裹挟着她,叫她莫名觉得恐惧,害怕,喘不过气。
她努力想要逃脱这份莫名的泥淖,但越挣扎却越陷落。
真正惊醒时,天光已经大亮。
明黄.色的纱帐,龙纹的坠钩,袅袅的檀香,轻软的被衾——不是她自己的床。
林晚晚从床上惊坐而起,张眼四顾。
空无一人。
前一日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这是巫连的房间,这是巫连的床。
他给她喂了毒药,又找人救了她,然后又差点掐死了她......
他人呢?
林晚晚下意识摸去肚腹处。
虽然浑身还软绵绵的,但五脏六腑里面的灼烧感已经消退。
想来是中的毒素已经去得差不多。
但给人下毒,又给人解毒。
巫连废这功夫做什么?
林晚晚又想起前一晚巫连的怪异。
猩红的眼睛,急促的呼吸,木讷的眼神,古怪的举动。
像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
林晚晚蓦地一屏息,又次抬眼四顾。
子不语怪力乱神,脏东西快走开。
【别被害妄想症,他就是癔症又犯了而已。】系统忽然跳出来,慢条斯理地说,【他年少时曾被胡人囚禁虐待,自救时险些走火入魔,后来演变成癔症,治了很多年,可能还没治好。】
“癔症?”林晚晚咋舌,“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以前以为他治好了,所以没提。】系统说得轻巧,【谁知道被你一刺.激,又发作了。】
癔症这么要紧的事儿,如何能以一个“以为治好了”就轻轻带过?
昨天林晚晚是不知道哪里触得了巫连病症的开关,轻轻打开,又轻轻关上了。
有惊无险。
但若昨夜不是走了狗.屎运,林晚晚是不是就要被失了神智的巫连直接掐死?
林晚晚怒斥:“我看,不用巫连下手,就你这系统的能力水平,可以先将我送上西天矣。”
【别这么激动嘛。】对于林晚晚昨晚一连串的意外遭遇,系统没能及时警报,自觉确实理亏,所以连连道歉,【你也知道,世界是本巨大的书,本来就翻不完,而且蝴蝶效应,瞬息万变,即便是高阶指令来了,也未必能够给你展现全貌。】
系统说:【人生就是意外多,你多随机应变不比事事有备要好?】
随机应变?
林晚晚听得冷哼。
她现在只想尽快完成系统任务,离开这个非法治的世界。
不未雨绸缪,难道要等火烧眉毛了才来着急?等死透透了再来后悔?
林晚晚不想听系统继续讲什么荒唐言论,也不想和系统继续贫嘴。
现在已经不是要不要在巫连身边委曲求全等待时机的问题,他今日因多疑给人喂毒,明天因癔症失手杀人。
林晚晚有几条命够他折腾?
“昨天,我哪里刺.激他了?”
她起码得先知道巫连癔症的“开关”,免得哪日不慎,又要被人掐住命运的咽喉。
但系统在听见林晚晚的提问后,沉默了。
林晚晚愣住,“你不知道巫连为何会突发癔症?”
系统还是沉默。
林晚晚抓狂了,“所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照着高阶指令给的信息念,是吧?”
如果系统是个人,或者是个什么物件,林晚晚觉得自己一定会梆梆给它来个两拳。
但系统不是人,也不是物件,存在她的意识之中,虚无缥缈,和它说的每一句话一样,没有实质,不可追溯。
林晚晚没招了,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头一晕,就虚弱瘫倒回床上,根本不想再搭理系统的一言一句。
下毒的事儿还没有个定论。
也不知道巫连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真的认定了下毒之人就是她,所以才要她尝尝那毒的厉害。
但若真是如此,他为何又要给她解毒?
还有他那癔症。
到底是因何而起?
*
秋日祭首日的刺杀虽还没有定论,但秋日祭后续的各项程序仍在按节奏推进。
暗流被掩盖,繁华依旧,便是如秋日狩猎这样要动刀动武的活动也没有叫停。
随着号角声起,各支猎队纷纷从山腰出发,分散到山间。
依照礼部宣读,今日猎战前十,可免试入武选殿试,头筹者可直接拜入幽军帐下。
是以,个个权贵子弟皆热情高涨,当仁不让,只为在新皇登基伊始,一展雄风。
对于没有求官问职需求的,新皇亦令,赏百金赠千银。
于此,多年不曾启动的秋祭猎便更有了些看头。
作为新主摄政王,巫连也下场了。
不过,与热闹争锋的后生不同,巫连不过骑着高头骏马,与两三幽城来的心腹,在猎场边缘悠哉散漫,慢慢踱步。
远远看着,他们并不想要去做什么大狩猎,倒更像是伺机欣赏沿途风景罢。
“殿下不入猎场杀几头猛虎,或是猎几匹豺狼,就不怕大家笑话殿下回京不过半年,便因养尊处优而宝刀已废?”戚同捋着美髯,看着远山,欣赏着美景,“金安山的山水比之幽城灵秀不少,这山中想必奇珍野兽更多,不去见识见识倒显得可惜。”
“先生若是好奇,可随石涛一同前往。”巫连的心思不在风景,亦不在野兽,语调平平,“石涛英勇无畏,一人可敌两虎,有他在,必可护先生周全。”
他又说:“先生若是想要狐皮,只要你开了口,叫石涛猎几只白狐,想必他也会万般情愿。”
家中几件狐裘已旧,戚同确实想在今冬换件新的。
但想是一回事,心思被戳破又是另一回事。
戚同蓦地转回视线,尴尬看向巫连。
原以为向来毒舌的教子还要阴阳他几句,却不曾想,巫连自始至终未曾看他,亦未曾看秋日风光,而只把视线放在青黄草地上。
巫连从今晨出现便像心事重重,对百官敬酒恹恹不予回应不说,连最喜爱的骑射狩猎一类活动亦无兴致参与。
他从头到尾,皆不知目视何方,更不知在想何事,可以说是把心不在焉写在了脸上。
戚同已许久不曾见巫连将报仇以外之事记挂心上,更不曾见得他会将心事这般明晃晃地表露出来。
是为了叫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以为他关切昨夜受了难的晚公主?
但不至于在他们这些幽城来的心腹面前还要继续演戏罢?
戚同眯了眯眼。
既不是演戏,那便是当真关切了罢?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未接巫连的话头,却将话锋一转,“也是,这狩猎什么时候没有,狐皮也是随处可见的,倒是玲珑的人儿,世间不多。”
他凑近了巫连,压低了声音,却调动了语气,暧昧地道:“殿下若是挂心,不若早些回去看顾那晚姑娘,倒不必非要在这儿陪着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闲逛。”
林晚晚的名讳忽被提及,巫连的心思总算被勾动。
他蓦地转眼,刚好便对上戚同看向他的笑盈盈的目光。
似关切似嘲弄,但更像一个老父亲看见自己儿子情窦初开的欣慰。
巫连看得心底冷嘲一笑。
他对林晚晚?
那不是笑话吗?
可林晚晚之于他......
巫连沉了眼,将视线转正,直视远方。
大地苍茫辽阔,即便是衰退的秋日,他亦觉得神清气爽。
因为,他真的已经太久没有睡过这么一次好觉。
可也正因如此,他心中更有几分不解,甚至有些慌乱。
到底是谁派林晚晚来的?
她又是如何有安抚他的能耐的?
巫连眉骨又是一压。
就在戚同在旁又想开口时,他沉声缓缓道了句:“昨夜,我的癔症又犯了。”
此话一出,戚同脸色当即一僵。
他原先还在心底腾起了些老父亲的喜悦,以为日后下黄泉便能跟巫老兄美美交差了。
可如今一听巫连旧病又犯,他不仅笑容僵住,便是身形也跟着一晃,险些没从马背上摔下去。
“如何又犯了癔症?”戚同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连忙策马追上在前的巫连,“先前,蒲老不是说那病已经根治吗?”
话音一落,他蓦地又想到什么,再问:“可是因那晚姑娘?”
可不应该呀。
巫连因旧伤落下癔症这事是个秘密,除却戚同、蒲南、石涛三人知晓原委,他这病对外只宣称为夜不安眠罢。
若要说皇城中还有谁知晓此事,至多不过后来加入他们阵营的许广而已。
而许广是懿慈太后的人,按理亦不会将“癔症”的秘密泄露。
那晚姑娘又如何得知殿下的软肋?
“应是意外罢。”巫连瞥见戚同惊讶的面色,好心再度开口解释宽慰。
但下一句,他却又说:“只是昨夜,起因之后的事情,我一同从前,已全都忘记。”
言外之意便是,在巫连失去的记忆里,他是如何待林晚晚的,林晚晚又是如何回应他的,他全都忘了。
而在从前,每每巫连癔症发作,假若没有蒲神医针灸控制,他定会发狂杀人。
可林晚晚这一.夜却全须全尾,毫发无损,甚至窝在他的怀中,睡得安稳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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