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吾凌云归

　　群芳楼每日酉时开门迎客。白日里想去一探群芳楼，连门都入不得，五人只好等着夜幕降临。不过这群芳楼还有个规矩，只迎男客入楼，女客进不去。趁着白日里无事，五人去成衣铺给三位姑娘置办一身男装的行头。
　　三位姑娘也就明昭个头高一点，不过也要矮上武铠珞浔一截，与男子相比也算是娇小了。成衣铺的男装不太合身，只得现请店里裁缝修改一下。改好衣服，三位姑娘仍是一身女装打扮，男装等夜里去群芳楼时再穿吧。
　　“赵姐姐，您还去那户人家给人送饭呢？”五人踏出店门，就听到菜摊附近有一位大婶拉住她口中的赵姐叙话。
　　“是啊，我这不是正来买菜好做饭送过去嘛。”赵大娘回道。
　　大婶看向赵大娘的目光充满艳羡，提及自己又摇头叹息：“我可真羡慕姐姐你，每日就送三顿饭，一月就能挣上五两银子。妹妹没你这样的运气，累死累活也只能混口饭吃。”
　　赵大娘努力压下嘴角的笑容，叹口气说道：“你可别羡慕我了，我这活儿还指不定能做多久呢？”
　　压低声音，“这话怎么说呀，是那位公子活不长了？”
　　“可不是，这一年多了，眼见那位公子气色是越来越差，好几次我都以为他要没了，可又突然好转起来，吓得我心里直突突。”赵大娘抚了抚胸口，呼出一口气。可惜一表人才的公子，不知得了什么怪病，治也治不好，几次看上去快一命呜呼，又突然精神起来，吓得她一位回光返照了。倒不至于与雇主家有多大感情，只是舍不得这一月五两银子。
　　“那位娘子也是可怜，相公病弱，一位女子扛起家里生计，也不知作何营生，每日早出晚归的。”那位婶子也是满脸唏嘘，不过也就说到此处感叹一番罢了。
　　赵大娘回过神来，发现时候已经不早了，得赶紧回去为主家公子准备午饭，匆匆忙忙与她告别：“哎呦，不与你说了，我得赶紧回去做饭了，我们改日再聊啊。”
　　“好好，你去罢。”

　　五人坐在一旁的小摊上，各用一碗素面，没有刻意留意二人的对话，却全都听进了耳里。
　　“那位大娘是不是我们昨日见过的？”武铠看着赵大娘离去的方向，觉得眼熟，转过头问珞浔。
　　“没错，就是她告诉我们，那户死者家人出远门去了，好像是姓赵的。”珞浔一说，武铠就完全记起来了：“哦对！她还挺热心的。”
　　“你们知道她们方才说的那户人家吗？”姜玉有些好奇，那家人听上去还挺惨的。
　　“昨日赵大娘就是正好要去送饭才撞见我们，就住赵大娘对门。”说着珞浔像是想起什么，看着明昭道：“对了，就是昨日你撞见的那女子家。”
　　“是她？”明昭想起来那股独特的香味，有些怀疑这女子说不定也和群芳楼有些关系。“不如我们去那户人家去瞧一瞧？”
　　四人停住吃面的动作，看着明昭。放下手中的竹筷，珞浔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怀疑那女子和群芳楼，有些联系。”
　　四人不发一言，再次拿起竹筷，加快了吃面的动作。看着明昭一脸懵，珞浔对她解释：“吃完就去。”明昭哭笑不得，也跟着加快吃面的速度。

　　正午十分，城中百姓大都在家中用着午饭，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五人躲在巷口处，眼瞧着张大娘从雇主人家里提着食盒走出来，回到自家院子里关上门，再听到门一开一关的响声，约莫是进屋里去了。
　　五人这才走出来，上前去敲门。
　　多等了一阵，迟迟不见有人来开门，武铠不耐：“我们直接开门进去吧，那公子病重，肯定卧床不起，哪会有人给我们开门！”
　　“那只好失礼了。”明昭点头同意武铠的做法。
　　武铠直接推门而入，整座院落的景象映在眼前。这院子比较雅致，赵大娘院中还养了些鸡鸭，这里就只栽种了两棵合欢树，并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看院中花草茂盛的景象，想必主人家经常照料。这家看起来也没有大娘口中那般凄惨啊，为何要女主人早出晚归挣生计？
　　不再多想，五人直奔主屋而去。
　　“咳咳…是有客人来访吗？”内室传来男子的声音。
　　五人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一位面色苍白的男子手撑着床沿，抬头看向五人。
　　“抱歉，是我们冒昧打扰了，我们在调查干尸悬案，寻访到这里却没有找到主人家，才冒昧到你家询问。”珞浔说得有条有理，只可惜昨日赵大娘才与他说过此事，床上男子一眼就将他们看穿了。
　　男子微微一笑，也不说破：“应该是我感到抱歉才是，我这身子骨不争气，有贵客来访，我却无法出门相迎。”
　　说着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珞浔上前帮扶一把，替他寻个舒服的姿势倚靠着。这男子虽然体虚无力，容颜憔悴，却还能看出他不俗的气质，此人应该是一个书香门第的富家公子吧。
　　男子谢过珞浔的帮助，“有劳公子。我本姓周，与妻子蕙娘住在此处已一年有余。不过外面干尸悬案的事，我不太了解，那处户人家去了何处，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出过门了，蕙娘忙于生计，也不了解其中详情。五位恐怕是白跑这一趟了。”
　　这话的意思是要赶人了吗？
　　明昭装作一副没有听懂言外之意的样子：“不妨事。我听说那家的死者是在家中出事的，你们两家距离如此近，难道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吗？”
　　“当初衙役已上门问过了，当真没有听到一丝声响，得知邻人遇害的消息我们也十分震惊。”每一丝表情都恰到好处，明昭没有发现任何撒谎的痕迹。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脚步声，众人看去，是院子的女主人蕙娘回来了，“周郎，这几位是何人？”蕙娘穿过五人身前，靠近周公子，将他挡在身后，看着五人，神情略有防备。
　　“是来调查干尸悬案的大人。”周公子握住蕙娘垂放在身侧的手，轻轻一捏，示意她不用担心。
　　“原来是几位大人，招待不周，我给大人沏壶茶吧。”蕙娘说着要走出房间，被武铠拦下。
　　武铠一脸严肃，还真有几分府衙衙役的威严，“不必沏茶了，我们只是简单问几句话。你们据实回答就行。”
　　“第二案案发当晚，你有听到隔壁传来什么奇怪的声响吗？”
　　蕙娘细想一会儿，同样摇摇头：“没有。”
　　“听说你平日里早出晚归，是做何生计？”
　　听到明昭的问话，蕙娘一怔，似是没想到会有此问，神情露出几分尴尬，有些羞于启齿，不答反问道：“这与凶案有何关联？”
　　蕙娘的反应，让明昭眉头一皱，语气生硬：“你只用回答，有何关联你不必知道。”
　　见躲不过盘问，蕙娘只好如实交代：“小女子略通一些音律，便在群芳楼做一名教习乐师，也会帮着楼里的姑娘们梳妆打扮。因是在那种地方工作，有些羞于启齿，所以从不与旁人多提及，每回去时也都避着人。”蕙娘捏着衣角揉搓，神色不大自然。
　　周公子以手握拳，捶向床榻，只是缠绵病榻许久柔弱无力。他埋怨天道不公，为何要如此对他二人，口中却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为了给我治病，蕙娘也不会去那种地方谋生计，都是我拖累了你。”
　　“周郎！你不要这么说。”蕙娘扑到周公子怀里，紧紧搂住他。眼泪簌簌落下，神色是五人看不懂的悲恸。
　　看着这一幕姜玉和云蕊都有些感动，或许这藏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明昭猜的没错，果然这女子与群芳楼有关系，只是还不确定她是否知道些什么。看着蕙娘闪烁着泪光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公子，明昭有些不忍再追问下去。
　　姜玉面露同情：“周公子是生了什么病呀？大夫也治不好吗？”
　　“去过好几座大城镇，寻过许多大夫，都说看不出是何病，也没有治疗之法。”蕙娘神色落寞，周公子一脸平静，好似已对治愈不报任何希望了。
　　“不如我来看看吧。”云蕊站出来想帮二人。木系治愈术在五行术法里是能排上名号的，只不过云蕊如今刚过奠基三境，修为比较低。
　　蕙娘目光一亮，看向云蕊好像看到了希望。
　　云蕊手心结印催动灵力，一丝一缕绿色的光芒涌入周公子体内。云蕊缓缓闭上眼。众人不自觉的放轻了呼吸声，仿佛呼吸声略大一些都会打扰到云蕊施法。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云蕊就收回灵力，睁开双眼，只是神色凝重。
　　“很奇怪，周公子也没有任何内伤，只是精气不足，而且精神力好像在一点一点流失。”顿了顿，看向蕙娘：“很抱歉，我也帮不了他。”实际上，在云蕊看来这人应该没有几日可活了，只是她说不出口。
　　蕙娘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明明已经听过很多次同样的话术，却还是感觉心痛得快要窒息。周公子却好像丝毫不意外，神色一直很平静，还能安抚蕙娘。
　　“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们，还有什么需要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蕙娘不愿在周郎眼前继续落泪，擦干眼泪，转移话题了。
　　“你是否有发现，群芳楼有何不对劲的地方？”珞浔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语调平稳。
　　闻言二人却身体一僵，沉默了许久，蕙娘转头看向珞浔，“什么是不对劲的地方？我平日里也不敢多听多看，只是做好自己分内事罢了。”
　　明昭声音软下来：“你不必紧张，若是能想到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发现了什么，可以告诉我们。”
　　几人没有再多停留，离开了宅子。回客栈的路上，气氛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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