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让人捡回家的能是什么好人

作者:百尺树上卧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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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粪鹅



      回去的路上,林小渊抱着花,轻声唱着一首歌,歌声在夜晚随意穿梭。

      行人每走过一盏路灯,留下的都是两腿交换着往前走的影子。

      这些影子的主人都在赶着上火车,也许太匆忙,并没有在意他唱着什么内容,只有霍言在前方一步之遥听见了。

      其实是个普通的儿歌,但是却让霍言头脑发热。

      那歌似在哪听过,还在哪通过自己的嘴唱过,并且赢得了一片似笑非笑,似在夸奖,实则嘲笑的笑声。

      这种头昏脑胀在他上了火车,林小渊停止哼唱以后,就消失不见了。

      那歌,是这么唱的…

      “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我把糕点带给外婆尝一尝——她家住在又高又远的地方,我要当心附近是否有大灰狼…当太阳下上岗…我要赶回家…同妈妈一同进入甜蜜梦乡…”

      林小渊回到车厢的时候,吴翼和陈茵已经坐在他铺上聊起今天发生的故事,聊得开心,嬉笑声毫不客气。

      “知道吗?今天那哥们儿太好笑了,想着给女朋友表白,点了首歌自己想唱唱不会,让我们唱,唱完女朋友还跑了。”

      吴翼见林小渊和霍言进车厢,也想分享今天的故事。

      “为什么跑的?”

      林小渊很给面子,搭腔。

      “歌没选好,说是祝福歌,歌词里确有悲伤的词,说是求婚歌吧,最后结尾还分离,一个人去了天上…”

      “啊?那是什么歌?”

      吴翼弹了弹吉他和弦,意犹未尽地唱了段歌词:

      “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等候鸟飞回来,等我们都长大了,就生一堆娃娃,他会各自长大远去,我们也各自远去,我给你写信,你不会回信,就这样吧。”

      唱完哈哈一笑,还有些抽搐,急促说了他的理解:

      “歌前面都还好,算是浪漫,但是后面儿就很有问题了,首先这个,生一堆娃娃这件事,如果这首歌是女生对男生的表白还算好,如果男生对女生唱,后果就难以言说了。”

      “对…”陈茵捂着嘴咯咯笑,“女孩儿听完把花一摔,谁要跟你生一堆娃娃!下流!”

      “也可以说,俩人感情还不到位,”吴翼哼着这歌的旋律,“最后还是各自远去,还给她写信,她不会回信,意思就是她比他先走,最后还,”唱一句,“就这样吧——”

      “哈哈哈…那女孩儿不是还质问她吗?”陈茵学着女孩儿叉腰的姿势,学说,“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先走?”

      “对对…还有一句:你穿着透明的衣服,给我一个人唱歌…女的脸都红了…”

      “哎…要是相爱,一切都是浪漫,不相爱,怎么都是问题。”

      吴翼停止了弹唱,笑声连连,目光全在陈茵身上。

      林小渊把花放好后坐在霍言身旁,随后问:“其实…不是好多人都不想在对方后面走吗?一是承受不了自己爱的人离自己而去;二是承受不了后面没有爱人相伴的日子;三是…后走的可以照顾先走的人离去,但是后走的,没人照顾…”

      “是…”陈茵说,“那是相爱的前提,可如果不相爱,谁都不想先离开这个世界,尽管世界很多不美好,但是活着最重要。”

      “要是最后能一起走,才是最好的。”林小渊说,“和我同住的那个爷爷,老伴儿去年去世以后,整个人就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了。经常望着一个地方自言自语,想着早点儿离去。”

      “方永源隔壁的邻居?”霍言好奇一问。

      “嗯…”

      林小渊没抬眼,神情有些失望。

      “一起离去…”陈茵手指点着下巴,“不太容易,先不说人求生的本能,除非真的是活不下去,才会跟着走,我倒真的没见过一起走的。”

      霍言朝窗户外面去望,心理泛起些以前和林雨菲的讨论。

      她也说过,如果能走到最后,她是不想自己先走的,想要自己守着她走。

      他就问她:那我怎么办?

      林雨菲就说:我哪管你,反正你不准比先走,我怕最后是自己一个人面对死亡。

      霍言表示这是一种自私的想法。

      林雨菲又说:人就是自私的,到哪儿都改变不了。

      他当时也想过,自己害不害怕最后一个人面对死亡?

      想想还是一点儿怕。他又想,既然大家都害怕,为什么不一起呢?

      他复又想起他的外婆,在外公下葬的那一天哭得稀里哗啦,甚至昏倒在床,之后不想吃饭不想出门,说着以后日子怎么过啊,没有他我可过不了啊…之类的话。

      他那个时候还小,就想着外婆很爱外公了。

      结果一个月以后,外婆又焕发了生机,吃好吃的,打打麻将,跟老姐妹儿聊八卦。

      他又困惑,不是扬言没有外公活不了吗?怎么回事呢?

      再大一些轮到外婆走了,他当时站在医院,面对她的奄奄一息,在她眼里看见了还不想死的强烈渴望。

      他想:该是早就把外公忘了,人的求生欲太强,再好的关系,再久的相处,也不可能将求生的意志磨灭。

      霍言抬眼去看林小渊,想说那个爷爷,可能也就是说说而已,这需要勇气。

      常人,最缺乏的就是勇气。

      但是他没说,因为这不关他的事。

      想得太多,头又开始胀痛,揉了揉太阳穴。

      林小渊见状关心问他:“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

      “没有…”霍言对他的关切感到奇怪,想起把自己当替身了,皱眉敷衍他,“可能困了。”

      “那你睡。”

      林小渊站起身,给他腾地方,被他劝住。

      “没关系,你坐,不影响。”

      霍言说完躺下,侧向里面,让他们自行继续聊天。

      三个人语气轻了些,继续聊起今天在甘玉县摆摊唱歌的趣事。

      除了那个求婚不成功的男子,还有一个对他们充满好奇的女子。

      与其说对他们充满好奇,不如说对吴翼充满好奇。

      她默默听他唱歌,之后给了些钱,再就一直追问他很多问题。

      “你把这个当工作做了?能养活你自己吗?歌唱得一般,人倒是长得不错,虽说现在是看脸的社会,但却也得不到太多的报酬;你没有想过换一个稳定的工作吗?那你女朋友介意你靠卖唱赚钱吗?”

      最后吴翼被问得烦了,本想换个地方接着唱,陈茵站起来挽手笑问她。

      “姑娘,你有男朋友吗?你男朋友知道你看见帅哥就问问题会不高兴吗?你工作赚到多少钱了?买房子了没?新时代的女性可不能依附于男人,得自强,自己买房子才算数哦——有没有想过自己待的地方就像一口井,你就是只井底之蛙?你没见过其它生活的方式,就能断定别人生活不开心了?”

      “之后呢?”林小渊问,“她走了?没有骂你们?”

      “骂了啊,气急败坏,”陈茵笑很随意,“可惜骂不过我,我不管在家里还是在朋友之间,没人吵架能吵得过我。”

      “你不仅喜欢收集声音,还喜欢收集骂人的词语吗?”

      “没错,”陈茵笑着望他,“那女子被我骂哭了,我可以骂人不带脏字说一长串。骂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先得知道对方在意的东西。那女孩儿问吴翼那么多问题,其实都是自己平时最在意的,一骂一个准。还可以全是脏话,就几个字,只需要骂得有力量!”

      林小渊觉得她好厉害,佩服说:“我就不太会骂人…”

      “是…”吴翼笑他一眼,“只会骂:你就是个大笨蛋,不折不扣的大傻子…”

      “什么情况?”

      陈茵见他的怪笑,好奇问。

      “就是他嘛,和他,”嘴巴努了努指向背对着他们睡着的霍言,“都是被人抛弃,还都要去参加婚礼,中间还吵起来…”

      “你们…”林小渊断然打断他,“你们组合,赚得多吗?这次。”

      “没多少,虽然没和你一起赚得多,但是总是舒心的。”吴翼害羞笑笑,“和你一起嘛,我制止不内心升起的妒忌。”

      “妒忌?”

      “是啊,天生一副好嗓子,难免妒忌。”吴翼挑眉,“人嘛,这些情绪天生带来的,消灭不了,可我不想面对,不面对那该怎么办呢?只有逃避。”

      “逃避有用?”

      陈茵在一旁表示不理解他的说辞。

      “是有一种说法,说逃避可耻。”吴翼转向陈茵,“可是你想想,人本身那么多毛病,都会在特定的环境里被激发出来,那为什么要逼着自己和这些坏毛病作斗争?应该躲起来,逃离那个让这些坏毛病出来的环境。”

      “意思是,不跟我一起唱歌赚钱的原因,是因为会让你的妒忌跑出来?”

      “是这么个道理。”

      “总觉得有些歪…”林小渊低头思忖,“就好像一个人跟一个人在一起,吵架了,然后说吵架不好了,就说要分开,不应该是磨合,找出不吵架的方法吗?”

      “不是一种情况,关键看对面那人在你心里重要不重要,是不是值得花心思和精力去面对,去抑制那些不好…”

      “哦…说得对,我是没什么好值得的地方。”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啊…”

      霍言朦朦胧胧地听见他们的谈论,觉得还挺有道理。

      他秉持的信念一直都是:只要自己舒心,管他什么方法,不伤害别人就行。

      可最后还是伤害了一些人,又开始默默检讨。

      伴随着这些谈论,他进入到一个梦里。

      好像又是那首熟悉的歌声: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

      “妈妈,学校抽签,抽到我要我唱歌,可我不喜欢唱啊,让我选首歌,要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唱一唱。”

      “唱就是了,干嘛那么慌张?”他妈妈洗着蔬菜笑他,“你长大了,得学会面对。”

      “我才6年级,还是个小孩子,你说过小孩子可以选择逃避,等能力大了再面对的。”

      “那是说你2年级的时候去打5年级的孩子,打得鼻青脸肿的回来。”他妈妈把手上的水擦干,开始炒菜,“而且只是唱个歌,难不成比你挥拳头还吓人。”

      “是嘛,我们班上一个女孩儿,唱完歌被笑了好一阵。”

      “那就努力学唱好点儿不就行了?”

      “那你教我。”

      “啊?你妈妈唱歌可难听,找你爸爸去。”

      他就去找他爸爸,他爸爸倒是毫不犹豫地揽下这个任务,问他:“你抽签抽到什么歌?”

      “小红帽。”

      “啊…这个我会。”

      他爸爸放下手中的书对着他,开始唱。

      他不知道他爸爸也是个五音不全的人,他爸爸还不知道五音不全是什么样子。

      这个事情最糟糕的地方就是:不知道五音不全还以为自己唱得很好的人,还自信满满地去教另一个五音不全的人去唱。

      可想而知霍言在6年级开学的那一天,当着老师和全班的面,唱了这首他永生难忘的——小红帽。

      那成为了一种魔咒,尽管老师不说啥,班级里的人可都在笑他像只大鹅,声线不好,音还左得没边儿,像极了一只发怒的大鹅。

      于是他获得了一个外号:大愤鹅。

      并且传来传去,愤变成了粪,由此,他被叫了一个学期的——大粪鹅。

      他从哭到麻木,用了一周。

      这一周里,每天颓着去上学,颓着回家。

      但是…好像他回家以后一直对着空气在说话,在抱怨,并且发誓要把嘲笑他最凶的那个人打一顿!

      之后好像他就那么做了,特地找了个不粗不细的棍子,但是打那人一棍子,不是自己打的,是另外一个人。

      他开始在梦里去寻找,谁?谁帮他打的。

      视线里出现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人影憧憧地飘啊飘。

      他定睛去看,想看个清楚,那人影却越来月飘渺…

      最后有什么压得他难以呼吸,拳头捏紧,慢慢睁开了眼睛,人影消失不见。

      车厢很安静,大灯也关了,只有对面的微微灯光和钢笔在纸上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上铺俩人的呼吸声。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声响让他快速平复了刚刚的呼吸不畅。

      他缓缓坐起身,声音有些干涩:“几点了?”

      “凌晨3点。”林小渊帮他打开一矿泉水递给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霍言接过水,大口灌了些,“你又不睡?”

      “我说过我认地方…”林小渊偏头笑,“而且为了让你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我真的可以一路都不睡觉。”

      “那真是难为你了。”他把瓶子盖好放桌上,“为了证明你的谎言,这么豁得出去。”

      “还是不信我。”

      “只能说你讲的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林小渊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画了个无比委屈的表情,放脸上,躲在后面说:“真是冤枉死了,那你要怎么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

      “你给我说说,”霍言想笑,左手柱桌上托下巴,“方永源那间全是植物的房间是怎么使用的?”

      “啊呀…”林小渊把脸从委屈的纸后探出来,“这可是深夜话题,少儿不宜。”

      “谁是少儿?现在不是深夜?”霍言白眼一翻,“在你们的享用方式名单里,有什么是我无法想象的?也分了等级?我还排在了少儿那一波里。”

      “好嘛…那我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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