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牵线，记得打钱！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引起了旁人的围观，那位妇人有些悻悻地低下头。

　　与她同桌的女人穿着深灰色布衣，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你找你哥去，他若是愿意见你你也不用特地来这里找我。”

　　……两人的对话很快就淹没在嘈杂的环境里，后来隔壁桌什么时候换人了宋姻姻都没注意。直到午后宋姻姻与裴渊坐上去城西的马车，裴渊才告诉她：“中午隔壁那桌的妇人，正是孟云帆那继母。”

　　“竟然这么巧！”宋姻姻回想了下当时听到的内容，就知道了那同桌的妇人应该就是那位续弦的娘家大嫂了。路上闲来无事，宋姻姻也就和裴渊八卦起来，“按理说大理寺少卿哪啦续弦，大概也会找门第相当的啊，怎么这夫人娘家看着是布衣。”

　　这个裴渊倒是知道一点：“那位一开始是外室，后面孟少卿用了些障眼法，才变成续弦。”

　　宋姻姻恍然，怪不得娘家人似乎看不上孟夫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很快就到了城西范家租的院子附近。

　　三元巷虽然也在城西，但距离走马巷那一带还有些距离，这里在西市的另一头，环境看着也比走马巷附近好很多，时不时还能瞥见几个衣衫破旧的读书人走过。

　　“这一带是住着很多读书人吗？”宋姻姻发现，和裴渊一起出来查访，真是有诸多好处，比如，稍远一些的地方，他就会提前叫好马车，再比如裴渊对凤城各个大小地方都熟得很，不会迷路，还能知道很多消息。

　　“嗯，再几个月有乡试，明年有会试，很多外地考生都会提前来凤城，这里又叫三元巷，大家都想讨个‘三元及第’的好口才。一来二去，这儿就专门租给了外地学子，先帝时，这里还真的出了个状元，此后凤城的读书人也开始租在这。”裴渊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院，“你看，后来这里还专门建了学堂，专门给附近的孩童学习，生活困难的读书人也会去当先生。”

　　小小的院落，牌匾上是龙飞凤舞的“三元学堂”四个大字，里面传来整齐又稚嫩的读书声。

　　再往前走，就到了范旬阳租的院子，院门大开着，一眼就能看到院子中央一张石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郎正挺直脊背练字，一位妇人背对着院门绣花。

　　小郎耳朵尖，宋姻姻他们刚走到院门口，他就放下手上的笔，好奇地回头打量：“你们找谁？”

　　妇人听到小郎说话，也立马放下手上的针线，拿起石桌上的戒尺拍在小郎背上，面上也严肃地道：“申儿，我怎么说的？”

　　那被唤作“申儿”的小郎朗挨了一下，立马肃了脸：“对不起母亲，儿子应该心无杂念练字。”说完又趁着妇人不注意，狠狠瞪了宋姻姻和裴渊一眼。

　　“二位是找谁？”妇人见儿子又端正练起了字，才看向院外的宋姻姻和裴渊。

　　宋姻姻颇为尴尬地露出个笑，说明了来意，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商量好，先不透露是为杨女官选婿，只说自己是冰人，想为范大人保媒说亲。：“大娘，我们是冰人，听闻翰林院的范大人还未成家，故此想来打听打听范大人的要求，也好为他做媒……”

　　“不用！”宋姻姻还未说完，就被妇人打断，她淡淡道，“我儿刚为官不久，还不到成家的时候。”

　　范旬阳如今也二十有二，比杨春云大了四岁，宋姻姻之前只见过孩子十二三岁就着急找外婆帮忙相看媳妇的，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着急儿子婚事的。

　　正愣神想怎么继续说，裴渊就接过话头：“您就是范夫人吧？果然只有您这样的严母才能配育出范大人这样的好官。”

　　范夫人听裴渊这话，脸色倒是柔和了些，她矜持地点头，语气依旧淡淡的：“他们父亲去的早，我自然得严厉些。”说着又拿起戒尺拍向小儿子的背，“挺直！”

　　裴渊继续恭维：“是，我观小郎君这字也很有风骨，想必来日也也必成大器。”

　　“小儿还是过于顽劣了。”范夫人摇头，“来日有他哥哥一半的成就，我也算能安心闭眼了。”

　　宋姻姻观察着母子二人，范夫人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旧衣衫，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十分齐整，脸上没有什么笑容，哪啦说到自己满意的大儿子，也只是眼中露出了些骄傲，嘴角还是耷拉着。那小郎应该就是范旬阳的幼弟范申阳，他此刻挺直着背脊练着字，但握紧笔杆的手指微微泛白，听他们提到范旬阳，又趁着母亲不备翻了个白眼。

　　宋姻姻心中摇了摇头，看来又是复杂的一家，杨春云怕是应付不来。

　　裴渊还欲再开口，范夫人便直接放下手上的戒尺，对二人道：“二位若是无事便离开吧，我儿暂时不会成家，未来他的亲事也自有我为他操持。”

　　已经明晃晃赶人了，宋姻姻和裴渊自然也不愿意再久留，正欲离开，院子西边的门被打开，一位年轻书生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他向宋姻姻和裴渊作了个揖：“二位留步，在下是明路镇的刘磊之，目前暂居凤城，家中尚无婚配，正在准备今年的秋闱，刚才无意间听到二位是冰人，敢问可否为在下在凤城寻一段好姻缘？”

　　没想到在这哭还能接个生意，宋姻姻自然高兴起来，立马扬起笑容。

　　“咳咳！”范夫人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又把戒尺“啪 ”地拍向小儿子，厉声骂道，“专心一点！”

　　刘磊之有些赫然，低声对宋姻姻道：“在下客居在此，实有不便，不知二位可否随在下去他处详谈？”

　　宋姻姻自然不会拒绝，三人出门后，还听到那范夫人轻声地“哼”了一声，不知是说给小儿子听还是在说给他们听：“自古红颜祸水，美人泪英雄冢，多少好男儿都折在男女情事上……”

　　走远了，后面的话听不清了，刘磊之撇撇嘴：“范兄有这样的母亲，怕是要绝后咯。”

　　绝不绝后宋姻姻不知道，但她觉得这话确实可笑至极，腹诽这范夫人是不是也偷偷看江寅看的那些个话本子，若说这话的是个男子，宋姻姻只会猜这人自己讨不到媳妇眼酸别人才这样说，可这话出自一个女子之口，她是真不明白这老妇人是怎么想的了。

　　但她不屑与人争论这些，只是更坚定地认为绝不能让杨春云嫁给范旬阳——别说杨春云了，宋姻姻觉得现在不管范旬阳这人到底怎么样，有这样的母亲，还是别让男女情事去“阻碍”范家好男儿的发展了！

　　裴渊难得看到宋姻姻气鼓鼓的样子，便觉得有些可爱，但想必她是没空接刘磊之的话茬了，便顺着刘磊之的话问：“范老夫人是不愿意给范大人娶亲吗？”

　　“是啊，前几日我还听说范兄在说想早日成家，结果范夫人就骂他不孝呢。”刘磊之边说边摇头，“说句不好听的，我看范兄别想在他母亲在世时娶了。”

　　裴渊疑惑问道：“可是范老夫人为何如此呢？”

　　“范兄其实是云凌范氏的，我上回还听到范氏本家的人上门要为范兄说一门亲，被老夫人断然拒绝，后面话说得难听了，人家本家来的人也生气了，骂她霸着儿子不放就是怕儿子成婚了不养她。”刘磊之说着又摇头，“谁知道呢，反正她脾气古怪得很。”

　　说着刘磊之带着两人到了三元学堂：“二位，在下平时在这里教书，今日就借此地与二位商讨在下的人生大事吧。”

　　宋姻姻听了一路刘磊之声讨范老夫人的话，也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进了学堂，找了个空的地方，她便开始问刘磊之的情况。

　　刘磊之是昭华十二年的举人，之后便一直不中，父母去世的早，家中没有弟妹，只有父亲那边的叔伯，也不怎么走动，可以说算是孤家寡人了。

　　“在下对对方没什么太大的要求，能略通文墨诗书便可。还有就是……”刘磊之说到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咬牙道，“就是希望对方有些家财，哪怕是……在下入赘也成。”说到这，他已经满面通红。

　　宋姻姻知道这是读书人的自尊心在作祟，便假装没看到，也把这当做稀松平常的事，问到：“那刘郎君对对方的年纪、身世、性情上有什么要求吗？”

　　“这些对在下而言都不重要，只要在下能与对方心意相通，便是年纪稍大些，在下也能接受。”刘磊之道，“只有一点，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在下已经清贫至此，只希望对方不要同我一样。”

　　宋姻姻听明白了，刘磊之是想找一个能供养他的人，不在乎是不是入赘，也不在乎对方的年龄。这倒是让她想到了秦明瞳。

　　她再看刘磊之，长得算是周正，不胖不瘦，又读过书，倒是也算符合秦明瞳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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