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漂亮的小尾勾

　　Ω星一到下午太阳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阳气一样突然暗下来，在天上晃晃悠悠地打着摆子，开再大的窗户也照不亮一间狭小的屋子。

　　阮鹤洲坐在窗边，头顶开了一盏灯，灯上糊了一层灰，彰显着这旅馆生意的“兴旺”，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随手放在桌子上的军用通讯器上方的投影放着从中央星发过来的任务资料，现在正好放到安城子鸩这一页。

　　安城子鸩，二十七岁，按照如今的联邦年龄算法来看，是一位还没有成年的，正在准备升学的学生。

　　他的手边是一堆机械碎片——星脑的残骸。阮鹤洲随手拿了其中一个零件把玩，他的姿态放松，看起来对这个所谓的任务好像并不怎么上心的意思。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一个因精神力暴乱在中央广场自爆死亡的人类，并在死前出现明显兽人改造的痕迹，结合资料上的内容和他在苏勒维斯工厂查到的东西，这个年轻人的死亡看起来算不上是一个令人唏嘘的悲剧：

　　为了够得上目标学校的精神力门槛而选择了作弊，并自大地认为自己在Ω星的所作所为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于是不仅上赶着成为那群神经病的小白鼠，还自愿签署了风险承担协议，最终又完全不出人所料的死在了中央星。

　　米恩敲门进来，他换了一身更为低调的衣服，手里拿着通讯器，走到阮鹤洲对面敬礼：“上校，士兵米恩已经做好行动准备，向您报到。”

　　阮鹤洲抬头看了一眼，挥了挥手随口道：“不急，坐。”

　　米恩依言坐下，他板板正正地坐在阮鹤洲对面，通讯器被放在桌子上，桌面狭小，通讯器的边框正好可以碰到阮鹤洲通讯器的一角，致使投影的角度侧偏，让米恩正好可以看到安城子鸩的照片，并且，多看了一眼。

　　“怎么？认识？”阮鹤洲问。

　　米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不算，之前在普兰星见过，安城家的小儿子，好像准备入学中央机械学院。”

　　“中央机械学院？”阮鹤洲闻言嗤笑，“他准备怎么考？靠做梦？还是靠，改造？”

　　“不清楚，安城家在我调任到您部下之前就已经在普兰星放了安城子鸩被中央机械学院录取的消息，据说已经打算直接移居中央星。”米恩回答道。

　　米恩来Ω星时接到的任务是辅助上校阮鹤洲完成人体改造实验调查，剩下的上面并没有告诉他太多，而他的这位上司在来Ω星的途中跟自己的接触可以说寥寥无几，只向他传达任务的内容，并没有交代事件的背景。

　　“你之前，在普兰任职？”阮鹤洲问道，但也只是问问，并没有打算得到米恩回复的念头。

　　普兰星是边际星系最大的中转星，交通要塞，同时也是边际星系中边防军的驻地之一，既然之前在普兰星待过，身份自然也就很好推断。相对应的，如果普兰星真的出问题，那第一个被直接影响问责的，就会是边防军。

　　“这个安城家是什么来头？”阮鹤洲手里的机械碎片在那张桌子上敲击两下，看起来兴致盎然。

　　提到安城，米恩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奇怪，他说：“富商，普兰星地位最高的富商，灰色生意做了很多，安城家的产业曾经被边防军查过，但最后没有什么结果。”

　　“安城家现在的主理人叫安城瑛斗，也是安城子鸩的父亲，行事作风都相当高调，喜欢营销，普兰星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包括做那些灰色产业也不算低调，很容易就能查得出来。”

　　米恩似乎对安城家经营灰色产业这件事相当执着，阮鹤洲听完之后随口问了一句：“那为什么没有结果？”

　　“有人包庇。”米恩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不是普兰星当地政府的包庇，边防军不会拿他们没有办法，而且安城家之前一直从商，突然开始营销安城子鸩入学的消息，一定是有所图谋。”

　　“图谋？”阮鹤洲把这两个字在嘴里转了一个来回，联想到因为接受人体改造而精神力暴涨的鱼人德维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但他仍然悠悠然说了一句：“米恩，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最好少说。”

　　“你要知道，联邦各星球的政府是由‘戴稣’直接派任接管的。”

　　“戴稣在看着你。”

　　米恩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还不等他张口，阮鹤洲已经直直看向他，抬手将食指比在唇中，做了“噤声”的姿势。

　　“好了。我们来说说这次的任务内容吧。”阮鹤洲笑了笑，他将投影页面翻转朝向米恩，说道：“地图上的这颗光点就是今天晚上的任务地点，位于西南点的星际垃圾场之内，是Ω星最大的旧货交易市场，当然，你也可以称呼它为黑市，因为平时会有流窜的星盗来这边进行销赃，我们的今天的任务是扮作从外环星系来这儿进行地下交易的富商之子。”

　　“我们的交易内容是：精神力胶囊。”

　　“明白。”

　　两人准备好下楼的时候天上的太阳已经晃晃悠悠地卸下去了，只是那老板仍然缩在前台后面的躺椅里溜溜地抽着烟斗。

　　烟油的味道从暗处传过来，灰白色的烟雾顺着光线晃到阮鹤洲的眼前和鼻腔，带来一股独特的焦油味儿，说实在的，其实不算难闻，于是阮鹤洲笑道：“老板，这烟的味道不错，是挺够劲儿。”

　　沙哑粗糙的笑声从柜台后面冒出来，哼哼地带着老烟枪特有的痰声，随后是老板的话音：“小伙子，这地方可不安生，大晚上的出门小心有狼。”

　　“谢谢老板，我们一定注意。”阮鹤洲笑着回道。

　　等到阮鹤洲他们离开旅馆之后，柜台后的躺椅轻轻晃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躺椅上的人闭着眼，哼着不成音的曲调，他看起来优哉游哉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烟油带来的迷醉和快活。

　　可如果那曲调听得久了，便总是带着一种难言的悲怆。

　　中央星，饮品店。

　　饮品店当天的营业额在戚予澄意料之中的破了纪录，戚予澄算账算的眼睛都直了也不停，在收银台眼睛一眨不眨地窝着，像是着了魔一样。

　　而萨柯和宣崇以及另外三名今天的服务员看起来就要可怜得多了，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呈大字形瘫倒在店里搭的那个舞台上，像是五条统一濒死的咸鱼。

　　萨柯的发型稍稍有些散乱，几缕发丝粘在他的侧脸和嘴边他也懒得去管，任由头发在他的脸上休息，唇上的口红已经全花了，因为有些顾客会特意要求萨柯将唇印留在自己的脸上导致萨柯的嘴唇微微有些红肿，头上的灯刺得他眼睛发花，眯着眼睛也还是从眼角渗出来几滴眼泪，看起来有些可怜，顺着眼泪歪头看过去，旁边是马上要昏睡过去，耳朵都已经耷拉下来的宣崇。

　　舞台旁边放着一双浅色的玛丽珍高跟鞋，是用来搭配萨柯的裙子的，因此后跟不算低。但可怜的萨柯也没有想到今天的工作量会这么大，他感觉他的一双脚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的运动了，魅魔所汲取的喜爱的力量再多，也只是对他的神力有帮助，但他觉得再多的神力也无法支撑他疲惫的肉.体。

　　而此刻随意搭在地上的双脚磨出了水泡，脚背之外的其他地方都泛着红肿，只是一碰都觉得难受。

　　“为什么予澄哥哥看起来一点也不累呢？”萨柯歪头看向还在算账的戚予澄，声音弱弱地问。

　　宣崇搭在腹部的手抬起来无力地晃了晃，“你不懂，戚予澄觉得数钱就是他毕生的事业，用他的话说，如果世界上有复活药，那一定是钱。”

　　萨柯被宣崇的话逗笑了，轻轻笑了几声，才说道：“真好啊，予澄哥哥好厉害……”

　　“厉害个屁，死财迷一个。”宣崇吐槽道。

　　“要不是有奖金垫着，明天就会有相关人员过来调查我们店是不是有什么压榨员工的现象了。”宣崇哼了一声说道。

　　萨柯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难道会有人举报吗？”

　　宣崇惊讶地看了一眼萨柯，没想到萨柯会问出这样常识性的问题，但随即就想起来萨柯似乎是从偏远星球来的，便耐心解释道：

　　“不是，是这样的，联邦除边际星系之外的其他联邦公民会在星龄三岁时统一注册‘戴稣’系统并进行终身绑定，‘戴稣’中会录入联邦各公民的身份信息，为维持和分配之后公民在大学之前的各项教育活动，成年之后公民有权自行选择是否休眠‘戴稣’，但休眠‘戴稣’会导致之后无法享受社会制度福利，其中包括的最重要的一项，就是维权。”

　　“也就是说，‘戴稣’如果察觉到饮品店有不公平压榨员工的行为，就会自动进入维权模式，派相关人员进行调查取证，为被‘戴稣’系统庇佑的联邦公民争取应得的赔偿。但如果选择休眠‘戴稣’，那么被害者维权所要付出的代价，将是常人无法承受的。”

　　萨柯点了点头，他觉得这所谓的‘戴稣’好像只是名义上给了大家一个休眠的机会，但还是回道：“原来是这样……”

　　其实戚予澄白天工作做的事情也不比他们少，本来只打算营业到六点结束，却没想到顾客太多，硬生生往后延迟了两个多星时才勉强结束，六个人忙得团团转，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不停的陀螺。戚予澄也因此承诺他们今天三倍薪酬还另加奖金，只是这并不妨碍工作结束之后只剩戚予澄一人坚.挺。

　　萨柯身边已经有人小小地打起了呼噜，声音不大，但有了一个之后，人数便陆续多了起来，直到最后就连萨柯也躺在舞台上闭着眼睛睡着了，发出了轻轻的呼吸声。

　　宁静的夜晚悄悄来临，宇宙间的一切似乎还维持着它一派平静的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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