弛豫

　　栾竟川尴尬地坐在餐桌前，外公栾海生坐于主位，大姨栾若愚坐在他旁边，四姨栾若欢和她的丈夫钟磊则坐在对面。
　　这次家族聚餐是专为栾竟川接风洗尘，栾海生已年过七十，灰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为了大家重视这场家族聚餐，他提前嘱咐每一位要穿上礼服。
　　栾老问起工作上的事，“周年庆典准备的怎么样？”
　　吴明贵站在一旁，“场地已经装饰好，邀请名单也拟好了，”
　　栾竟川脖子被领带勒的非常难受，手不自觉地挠着脖子。
　　栾老看见了外甥被束缚的样子，问：“你和袁家那个女孩进展的怎么样？庆典的时候也把她带来吧！”
　　栾竟川这才想起家里安排认识的那个女孩，这几天忙过来忙过去，早就忘了。栾竟川不知怎么回答。
　　栾若欢用手梳了下自己刚染的嫩绿色头发，揶揄着：“估计是又黄了。”
　　“没事，以后姨夫再帮你介绍！”钟磊说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栾竟川这才听明白，原来之前家里安排的是钟磊介绍的，他对钟磊印象很差，立刻想把他赶出去。
　　“不用了，我现在觉得事业挺重要的。”
　　栾若欢接着说，“就你在那当个小兵，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旁边的栾若愚慢慢说：“男孩子先立业后成家也是没错的。”
　　“那你家易伯航还不是先成家再立业吗？”栾若欢还嘴道。
　　栾若愚悠然地吃了一口，缓缓说：“伯航从大学开始就和他妻子恋爱，谈了六年才了结婚，只要是对的人，不管晚来早来，好好珍惜，不要见异思迁就行。”
　　栾若欢愤怒地拍桌而起。
　　栾老恰合时宜地说：“好了，竟川好好向你伯航哥学习一下。”
　　栾竟川对于他这两位姨是非常了解的，他从小跟着大姨长大，易伯航比他大八岁，是大姨唯一的孩子。四姨是一个贪玩调皮的人，以前就喜欢招惹大姨玩，只是现在发觉他四姨脾气越来越大，看来要到中年时期的女人惹不得。
　　“竟川，那你现在有没有喜欢女孩类型呢？”栾老再次催婚。
　　栾竟川恰好看见电视里出现女生，是泸择新闻的午间新闻栏目，栾竟川可是那名女主播的忠实粉丝，在荐安的时候就经常听，她的气质优雅，而她声音很好听，从容不迫、条理分明，“我喜欢那种类型的。”栾竟川惊讶自己下意识说出的话。
　　全桌的人都侧目看去，栾老哈哈大笑，“看来咱们爷孙喜欢的都是一样，我也是这位莫雨婷小姐的忠实观众。”
　　“若愚不是和他们蒋台长认识吗？介绍一下，让他们年轻人认识一下。”
　　“可以是可以？”栾若愚不知道她这侄儿现在是要他帮他解围吗？还是答应下来。
　　栾竟川坐的笔直，拿出军人的架势，“那我就不客气了。”

　　莫雨婷站在大楼的玻璃窗旁，细眉微蹙，看着楼下抱着花的栾竟川。昨晚蒋台长以工作为借口带她来参加一个饭局，结果迎面就看见穿着黑色军礼装、佩戴整齐勋章的栾竟川。莫雨婷没想到才送了蒋伟，现在又来了一个。
　　莫雨婷给伍莫打去电话，让伍莫来接接她。
　　栾竟川穿着正装，想着自己虽然家庭是这样的，但不能让对方认为自己不认真，所以从衣柜里翻了很久，才找到这件。等了许久了，自己不好上去，怕给莫雨婷带来麻烦，可一直等也不是办法，想起了自己的老朋友。掏出手机。
　　“木头，你现在你公司里吗？”
　　杨一木正在家里处理着事情，“不在，怎么呢？”
　　栾竟川为了获得帮助，将他这些心思都告诉了杨一木。
　　杨一木在电话那边笑的喘不了气，心里有了招。
　　“其实你首先要攻克的不是莫雨婷，”栾竟川把手机上便签打开，“是伍莫。伍莫是莫雨婷的亲弟弟，所以首先要从伍莫那里攻克。”
　　杨一木最终还是在栾竟川的央求下赶了过来，坐在公司楼下的公园椅上，看着紧绷绷的栾竟川走来走去。
　　不一会儿，伍莫就赶了过来，伍莫一来便遇见了一直在楼下等着的两人。
　　伍莫面色严肃地走过去，恭敬地向栾竟川敬礼。
　　莫雨婷此时也下来，看见杨一木和栾竟川站在一起，而伍莫正向栾竟川敬礼。
　　“伍莫，你们认识？”
　　伍莫回答：“这是我们基地的队长，栾竟川。”
　　杨一木接着说：“我跟栾竟川是初中和高中的同学，这次在荐安的时候，栾竟川中尉和你弟弟给与我们很多的帮助。”
　　莫雨婷故技重施失效了，“很感谢栾中尉对我工作的支持，那我和伍莫先回家了。”
　　“莫莫莫小姐，我能请你们二位吃饭吗？”栾竟川注意到杨一木的眼神，“三位三位。”
　　“这个恐怕？有点困……我弟弟有点困，是吧？伍莫你困了！”莫雨婷看向伍莫，拼命地示意着。
　　这都是伍莫很小的时候，莫雨婷用来的借口。就当伍莫准备答应的时候。
　　杨一木一把抱住伍莫的肩，“怎么好意思让栾竟川请呢？应该是我请，走！伍莫，我带你吃好吃的。”
　　栾竟川被杨一木感动不已，这真是过命的好兄弟。
　　杨一木请客，当然不是去什么价格贵、吃不了几片肉的地方，环境自然就行。而现在四人挤在一个小桌子，头上是大块绿色塑料遮雨布，旁边的灶台升起的白烟绕着头上的绿布直到找到出口，才逃了出去。
　　伍莫和莫雨婷从小也是在这些环境里长大的，对于食物的精美和身体的享受不是过于注重。
　　栾竟川一身正装，明明想要一个正式的场合，暗自在杨一木耳边嘀咕了许多次。杨一木充耳不闻，喊道：“田姨，帮我上几个我经常点的菜。”
　　眼前的菜色不够精美，但香味撩人，尝了觉得味道不错、咸淡适中，再加周围的烟火气，还是挺有风味的。
　　栾竟川举起了手旁的水杯，“伍莫之前谢谢你，在景和救了我一次，在安川的时候又帮了我。”
　　伍莫随即举起了杯，栾竟川接着说：“莫雨婷小姐，我我我很感谢伍莫，也感谢你。”
　　“感谢我？”
　　“这小子喝多了吧！”杨一木心里想着。
　　“不是，”说完栾竟川急忙摇头、挥手。
　　莫雨婷久经沙场，开解：“应该是我感谢你，谢谢你把我们家伍莫照顾的这么好，也谢谢杨一木，”杨一木也加入了进来，“谢谢你在坚持寻找真相。”
　　几人一同饮了一杯白水。
　　栾竟川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莫雨婷小姐，我想邀请你参加栾氏的周年庆典，当然伍莫和你都可以来。”栾竟川说完指了指杨一木。
　　“有好吃的、好玩的吗？”杨一木不经心地吃着菜。
　　“当然，到时候有目南蒂最好的食物，最好的节目。”栾竟川热情地解释。
　　莫雨婷知道栾竟川心里的意思，可是她心里明烛也未在风中摇曳。又拿伍莫当借口了。“不好意思，伍莫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
　　杨一木思忖着：“你弟弟不爱去，关你什么事了？看来莫雨婷对栾竟川没那意思。”
　　栾竟川恍然明白伍莫有交际上的困难，责怪自己着想全面。
　　栾竟川一脸难受的表情，使得杨一木又有帮助的念头，“这个没关系，不喜欢可以慢慢练习，人在哪都是群居，需要锻炼自己的适应能力。”
　　栾竟川和莫雨婷表情却出奇的一致。伍莫反问：“你去吗？”
　　“我当然要去蹭吃蹭喝了。”
　　伍莫望向莫雨婷，“可以去吗？”
　　莫雨婷思考伍莫怎么突然就不配合了，借口都被解开了，也不好再寻理由，“那就谢谢栾先生的邀请。”

　　栾竟川在白色的舞厅里来回踱步，他穿着黑色的礼服，整齐地系好了领带，伍莫坐于大厅红绒靠椅上，手里拿着一盘精致的点心。穿着休闲的外套和运动裤，看起十分放松。整个周年庆弥漫着轻松欢快的音乐，各色人物在酒杯中交流。期间栾海生也上台致辞。
　　莫雨婷穿着工作时的小礼服，这种不重视的表现显然没有打击到栾竟川，他依旧像一只嗡嗡叫的蜜蜂围绕在莫雨婷的身侧。伍莫也穿着西装来到这里。杨一木看见了他背影，一眼就认出。
　　“好久不见到你了！杨一木。”杨一木认出来到他身旁的人，栾竟川的大哥、栾若愚的独子易伯航，他牵着他的五岁的女儿，易伯航让他的女儿去吃点东西。他们偏于一角也可谈一些重要的事情。
　　“杨一木你最近真的很不老实。”易伯航没有进入栾氏，杨一木推测他是怀着政治上的抱负，现在任职于联务部，具体职位栾竟川未向他透露。杨一木从小就认为栾竟川的大哥不是常人，可能是栾竟川所有心眼都被他大哥夺走了。
　　“伯航哥好久不见，我也是为工作尽职，对观众负责，不能……”杨一木依旧打着马虎眼。
　　易伯航没有给他继续扯的机会，“好了，我来是给你提醒的，现在有很多人看到你了，”易伯航察觉到了原因，神情缓和了，“你想怎么做都是你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把竟川拉进去，这里面危险你是知道的。他是真的把你当朋友。”
　　杨一木站了起来，将白瓷盘放在精美的桌布上，自嘲地笑着：“我知道。”
　　易伯航把自己的女儿抱起，走到家人身边一起庆祝着。
　　杨一木双手插兜，余光里瞟见了不远处盯着他的伍莫，空白的眼神似乎在投影他自己可笑的模样。
　　“杨一木！”这似乎是伍莫第一次这样喊他。伍莫没有任何表情，却难以隐藏他的声音中有一丝的期盼。
　　“杨一木，我之前说过，我会保护你，不止限于荐安。我……”
　　杨一木无法理解伍莫口中的承诺。只是伍莫的眼神让他感到难过。
　　伍莫的声音逐渐消失于在巨大的爆炸声中，杨一木被保护在伍莫的身下。
　　巨大的玻璃穹顶如暴雨一般降落，随即而来的是一阵阵雷鸣般的枪声，四周陷入黑暗，众人惊慌地叫喊着。伍莫起身着急地去寻找。
　　杨一木跟着伍莫在零星的光亮中寻找。
　　伍莫找到了莫雨婷，莫雨婷被栾竟川看护着，他们躲在墙角下，前面原来是一个盛满美食的白桌。
　　栾竟川心绪缭乱，我的家人不知道是否安全，莫雨婷觉察到他的情绪，安慰着握住他的手。
　　四人一同聚集在这墙角下，周围有子弹射出的火花，以及吼叫。
　　栾竟川和伍莫无法按捺住自己的使命，两人也知道在这种不利的情形下，只能等待机会，去反扑敌人。
　　莫雨婷已知道伍莫的想法，自己不能阻拦，多年前她也未阻拦他去奔赴，留下来的和被保护的是同一种输家。
　　在黑暗中，分不清有多少个敌人，伍莫慢慢摸索着向近处的枪声而去，栾竟川则是先去找寻的家人，枪声逐渐细微，似乎他们的目标已得逞。
　　而后电力恢复，在一阵子强光的眩晕恢复后，杨一木看清大厅里的局势，地上是翻倒的食物，已经踩脏的桌布，餐具和碎玻璃一地都是，有几个衣着华贵的人紧紧围在一起，蹲在地下，有几人也已倒在地上，意外的是罪魁祸首不见了踪影。
　　栾竟川抱着栾若欢，栾若欢埋头在栾竟川的胸膛哭泣，钟磊倒在地上，黏腻的血流满了白地砖。栾家其余人也未受伤，仍在处于惊恐和伤感之间徘徊。
　　杨一木沿着大厅寻找，“伍莫呢?”
　　杨一木跑出了旋转的玻璃门，沿着绿荫的道路奔跑，心里有一口气，久久未呼出。
　　伍莫按住一个黑衣人，枪械已被卸在地下，他用腿抵住他的背心，将他手反住。杨一木知道这是伍莫惯用的招数。
　　警铃终于响起，目南蒂的警方应该很快就来了。
　　伍莫的手臂受伤了，黑色的西装看不清他受伤的具体部位，一股股血液沿着手侧滴落在地下。
　　杨一木抱有帮助的目的，向前协助伍莫紧按住了那人的手。
　　一种不协调声音出现在耳侧。
　　在伍莫转身的时候，一道人影握着一把比手长的刀，刺进了杨一木的腹部，伍莫认出张定平。
　　杨一木始料未及，抬头看见张定平扭曲的面容，“去死！”
　　在倒下后似乎看见伍莫的眼神终于不再平和。
　　伍莫后脚下一侧踢去，抽出一只手紧紧锁住张定平的喉咙。
　　杨一木在彻底昏死之前，终于听见伍莫疯狂的喊声。嘴角向上，向伍莫作一个道别的微笑，希望这不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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