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狗的一日三餐

　　“马车？那东西别说借了，送你们都行，不过为什么找这么着急，现在就要走？本小姐还没设告别宴欢送二位呢，还有，马上新年了，到时别提有多热闹了，真就这么急着赶路？”宋桓玉不解得看着收拾东西的苏啸和简覆云。

　　苏啸头也不抬道：“下雪了，宋小姐。”

　　“就昨晚下那么一点，今早都融得差不多了，下人不都打扫干净了。”宋桓玉喋喋不休道：“而且现在大半个大封国都在下雪，你赶路也来不及啊。”

　　“宋小姐，金城群山环绕，若是不在大雪前出山，大雪封路，很难走。”简覆云一边解释，一边转向苏啸道：“我说得没错吧，衔枝？”

　　苏啸点头，不置可否。

　　宋桓玉不可置信道：“喂，不是吧，咱苏大人轻功那么好，你过那大雪不是，咻一下，再咻一下，就过去了吗？”

　　宋桓玉站在客房门口手舞足蹈，差点打到走过来的老胡。

　　她怪叫一声：“哎呦，吓死我了老胡！”

　　“啊抱歉二小姐。”老胡表达歉意，转头对苏啸道：“苏公子，您要的东西，让人放到厨房了。”

　　苏啸：“好，多谢。”

　　宋桓玉：“什么啊什么啊？”

　　一到下雪时节，苏啸的脚程就会变慢，这一两月内大多饭馆不开门，在上路前，他得做些干粮备着。

　　厨房里多了一麻袋面粉和芝麻，苏啸难得把自己头发全扎起来，露出齐整的鬓角和眉眼，平常他头发绑得散乱又敷衍，还能遮一遮他那张生人勿进的脸，掀起来后，那种世间万物皆不入他眼的气质浑然散发，甚至还能品出一丝不怒自威，让宋桓玉不由浑身一颤。

　　宋桓玉当着苏啸的面和简覆云吐槽道：“不是我说，简公子，你家夫君跟不息山上的神仙似的，断情绝爱，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你们是怎么……那个在一起的？”

　　不息山是金城附近最高且延绵最广的一处山脉，断情绝爱的神仙没搭理那八卦不停的凤头鹦鹉精，他在穿围裙。

　　简覆云目光温和道：“是我死皮赖脸追来的，衔枝，我来帮你。”

　　简覆云上前，从苏啸绕在背后的手里拿过围裙的系带，细心得将系带绑在他腰上。

　　苏啸趁机身子后倾，同简覆云耳语道：“别乱说话，跟她好好解释。”

　　先前是迫不得已，临行前，还是要跟人把这误会解开为好。

　　简覆云低声答应，又憋不住笑似的用气音道：“衔枝，腰好细。”

　　苏啸：“？”

　　没等苏啸说话，简覆云已经跑到一边去，惋惜道：“宋小姐，衔枝哥哥不让我乱说话。”

　　宋桓玉脸上浮现出耐人寻味的表情：“哦——本小姐懂了。”

　　苏啸：“？”

　　他心想：我刚刚是被调戏了？这种话也能说？应当，不是调戏吧？让他解释，他在说什么胡话？

　　简覆云身上奇怪的地方多了去了，也不差这点，刚开始还可怜兮兮的，现在是完全暴露本性了。

　　碍于宋桓玉在场，苏啸不好发作，一向充当苏啸传话筒的简覆云还不好好配合，他内心起了一股无名火，抓起木盆敲在简覆云头上。

　　苏啸把面粉倒进木盆，再往里敲鸡蛋，杨芬送的鸡蛋，正好给做干粮派上用场。简覆云蹲在一旁，熟稔的把鸡蛋磕在盆上，掰开鸡蛋壳，完整的蛋黄连着蛋清滑落进面粉里。

　　宋桓玉千金之身，没干过这活，搬了个板凳来双手抬到胸前蠢蠢欲动道：“本小姐也想敲鸡蛋，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苏啸从筐里捡两个较小的鸡蛋，递她手里，说道：“一边玩去。”

　　简覆云贴心给她从竹架子上拿了个瓷碗。

　　宋桓玉一手碗一手鸡蛋的，刚想怒气冲冲抬手抗议，简覆云就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宋小姐，想想之前的猪皮冻事件，你要是把鸡蛋壳打进来了，公子会把整盆面粉扣宋小姐头上。”

　　苏啸能动手绝不瞎逼逼，简覆云说的是肯定句，刚才那个大木盆就落在简覆云头上了，一点不顾夫妻情面，依照苏啸对食物的执念，他绝对会干出这种事来。

　　宋桓玉慑于苏啸的威力，吞咽了口唾沫，默默坐到门口敲鸡蛋去了。

　　打完鸡蛋，苏啸往里放了盐和碾碎的胡椒，解开一手的护腕，简覆云见苏啸如此，忙道：“衔枝，我来揉面吧。”

　　“不用。”

　　苏啸无所遮掩，把袖子撸了上去，可怖的疤痕就这么随着衣袖的上卷暴露在简覆云眼前。

　　简覆云不动声色得遮挡住宋桓玉的视线，笑道：“衔枝，我来帮你。”

　　他脱下外袍，学着苏啸把袖子拉起，双手探进木盆里揉面。

　　面粉逐渐与鸡蛋和水混合，变成黏糊糊的面团，苏啸手臂上沾满了面糊，手掌整个陷入其中，揉搓面团时，偶尔会碰到简覆云的手。

　　苏啸专心致志得揉面团，简覆云忽然唤道：“衔枝。”

　　“怎么了？”苏啸抬起头，发现简覆云把自己脸弄得乱糟糟，满脸是面粉，连睫毛上都挂着面粉。

　　简覆云耸动鼻头，一只眼睛不停眨着，不适道：“帮我擦一下，脸上好难受。”

　　“眼睛闭上。”

　　苏啸用干净的那只手，替他把脸上的面粉擦下，指腹轻抚过他细长的睫毛，简覆云不由自主的轻颤，扫得苏啸指尖一阵轻痒。

　　坐在门口的宋桓玉揶揄道：“你俩揉面搞那么暧昧作甚，啧啧真是世风日下。”

　　“小姐，二小姐，不好了。”

　　听取宋桓玉啧啧声一片时，老胡面容焦虑得从前院跑来，边跑边喊。

　　苏啸只能看见宋桓玉放下瓷碗，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

　　“怎么了？啊！你等等！”

　　接着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来人穿着红皂衫，看着厨房里的两人丝毫不意外道：“嚯，还真有人。”

　　简覆云半张脸还沾着面粉，一脸警惕站起身，将苏啸护在身后。

　　宋桓玉跟在后面，厉声道：“钱笑真，你这是私闯民宅！”

　　钱笑真就是与宋桓玉会面过三次的钱捕头，他昂首挺胸，持着一派正气道：“二小姐，昨天逮的那群人死了。”

　　“死了？”宋桓玉不可思议。

　　没想到苏啸一语成谶了。

　　“对，今早看守巡视牢房，发现他们全死在了牢狱里。”钱笑真面色严肃道：“我们连夜审讯，除了二小姐告诉我们的那些，再没什么新的线索，方骸应当只是个不法组织，但有一点，却叫人有些在意。”

　　“方骸的人告诉下官，有个黑衣男子将他们一网打尽，宋小姐当时说的是天佑门弟子制服了他们，下官本以为是天佑门的哪个弟子，不甚在意。”

　　“但今早他们便死了，而且下官打听到，昨日确实有个叫苏啸的黑衣男子去了天佑门。”

　　钱笑真掏出了对战文书，道：“这是在术规局那处留存的一份，苏啸，是你吧？”

　　苏啸不慌不忙洗干净手，绑上护腕道：“是我。”

　　“很好。”钱笑真一声令下：“带走！”

　　“不是，你凭什么抓人。”宋桓玉踩在厨房门槛上，挡住几个要进来的捕快道：“其实是这样的，是本小姐想要查天佑门的事，才委托了苏公子帮忙，他又没干什么坏事。”

　　“没干什么坏事，在官府面前遮遮掩掩作甚？待我们查清楚了，自然会放这位苏小友自由。”

　　宋桓玉扒着门框不让他们进来，捕快只能无奈看着钱笑真。

　　苏啸绕过简覆云，道：“我跟你们走。”

　　宋桓玉听了立马表示不同意：“不行！此事因本小姐而起，你们把本小姐带走好了！”

　　“无事，我一会就回来。”苏啸走到钱笑真和宋桓玉面前，宋桓玉梗着脖子依旧不退让。

　　“本小姐不，这是宋玉庄，是本小姐的地盘，他们没资格，咦哎？”

　　苏啸不与她废话，从门空隙间钻了出去，捕快见苏啸出来，团团将其围住，想要将他押着走。

　　“不用了。”钱笑真大气一挥手：“苏小友如此配合，让他自己走。”

　　简覆云奔赴至门前，喊道：“公子！”

　　苏啸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扭头嘱咐道：“醒半刻钟面，记得再和一次。”

　　宋桓玉仰头长啸：“哥，这时候还关心你的面，你都被抓走了啊！”

　　知府端坐公堂之上，摇头晃脑翻看着《忘言录》，八字胡一边低一边高，嘴咂摸来咂摸去，翻几页就啧一声，满脸不屑道：“苏啸，流浪旅人，云游江湖，就为了写这书？”

　　苏啸立于堂下，岿然不动。

　　“是。”

　　“哼，你们这些江湖人士，自诩侠客，搞什么武侠修行，其实就是整日无所事事的混混，像你们这般危险人士，尽给我封国添麻烦。”知府把《忘言录》甩到苏啸脚下，拍一下惊堂木道：“苏啸！你昨日可去过天佑门？”

　　苏啸捡起书，如实回道：“是。”

　　“去做什么？”

　　“门派比试。”

　　“哼，比试。”知府冷哼道：“自从你来我金城，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昨日你分明在场，为何要掩去行踪，比试，怕不是障眼法吧？”

　　苏啸道：“草民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方骸的事与草民无关。”

　　“哼！牵强！”知府那八字胡一撇一捺快要起飞：“依本官看，你定与那毒虫组织有牵连，一人，怎么可能打败那么多人？如今他们死于非命，定是你暗中下手，你还敢不认！”

　　苏啸搞懂了，二十多人不明不白死在官府牢狱里，官府急于破案，抓到苏啸这一疑点，就想把所有过错推到苏啸身上。

　　知府此话前后矛盾，漏洞百出，苏啸将其一一指出：“草民上月才到金城，而他们在此已有三年，大人如何证明草民与方骸有联系？”

　　“草民与天佑门弟子比试完毕后便离开了，在场的金城人都可证明，至于毒虫组织，他们见过在下面容，编出一套说辞拖人下水也是情理之中。”

　　“草民昨晚一直待在宋玉庄，宋家仆人皆可证明，大人又怎么证明他们的死与草民有关？”

　　“你，你你！竖子苏啸！藐视公堂！”知府气急败坏，又一惊堂木拍下，不由分说高声道：“来人，将疑犯苏啸拿下，午后审问！”

　　公堂两旁的衙役上前，正要押住苏啸。

　　苏啸轻盈后退到公堂大门前。

　　知府拍案而起：“大胆，你还敢公然反抗！”

　　眼下无法，面对权势，就算江湖第一也得屈服，苏啸不得不用那一招。

　　苏啸默不作声，从衣襟里又拿出一物件，立在众衙役面前。

　　衙役呆住不动了，手里的板子“啪”掉在地上。

　　知府指责道：“干嘛呢，还不快将其拿下！”

　　衙役哆哆嗦嗦道：“回，回大人，这是……”

　　苏啸替他回答：“三监司，斥郗侯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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