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诡夜行［无限］

　　打捞沉船的人去了又回，冬日的海面上忙碌的人群也只能捞回一些泡发了的残肢，秉承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传统，周瞳还是等了又等。

　　周瞳百无聊赖，觉得阿娇的骨折腿上这梅花钉或许是打开这谜团的关键。

　　晚间，周瞳跟应不尘偷偷溜进了洋鬼子的医院，根据阿娇手下的人来说，阿娇当年在路上被撞之后，顾爷询问了多家医院，最后选择了这里，由这里的洋大夫主刀，给阿娇动了手术。

　　周瞳跟应不尘来到了着医院的档案室，洋鬼子的医院里头档案分门别类，按年份来找并不困难，“娇姐”手下的人守在着医院门口，周瞳跟应不尘换上了这里的白大褂，周瞳看着镜子里的小护士造型很是满意，一甩大波浪秀发，wink了一把，问应不尘“哥像不像白衣天使？”

　　应不尘点点头道“哥哥穿裙子也很漂亮。”然后又不去看他。

　　周瞳跟应不尘狗头狗脑的叼着一根小手电翻档案，周瞳找到了一份83年的李娇的骨折档案，周瞳看着这车祸撞断了小腿骨，但是并不严重，可是所有的身体检查却是详细繁杂的很，各个器官跟血液查的尤其仔细，最后底下还压着一张薄薄的亲子鉴定。

　　周瞳觉得不理解，按照入院的心率血压还有医生做的入院自述来说，远远不到需要做这厚厚一沓检查的险恶情况。

　　周瞳说“小尘，你找找有没有跟阿娇年龄相仿的，大约检查日期相近的，女人的，”顿了一下说“可能会使用化名，尽量吧。”

　　要这么厚的检查单子的档案又要与阿娇年龄相仿的着实不多，在纸质档案袋子里摸一摸厚度也能估摸出来不少，周瞳沉思了一下，说“本来想问问老局长的女儿是怎么死的，但是这事儿我也怕打草惊蛇，谁知道这电影公社里面有没有内鬼，毕竟白爷跟顾爷都死了。”

　　周瞳跟应不尘在堆山码海的卷宗里面，还真的找到了一个名叫“陈茉”的女孩子，跟阿娇做的检查相近，周瞳赶紧去翻陈茉的档案，更厚，但是看着触目惊心。

　　尿毒症，死于肾衰竭。

　　档案里夹杂了许多陈茉的片子跟检查报告，最后一次检查在1987年，死亡报告在年末。

　　死于肾衰竭为什么是顾爷对不起她呢？周瞳看着面前的两份报告，若是周瞳没猜错，阿娇的肾源与陈茉就是相配的，而阿娇的腿也不是意外断的，而是故意被撞断的，为的就是来这洋鬼子的医院做配型检查，而且若不是顾爷及时赶到，估计这腰子都已经被掏走了。

　　周瞳想起手下的人说顾爷三年前送阿娇出去学音乐学舞蹈，给阿娇写电影还要做明星，阿娇的海报在午夜歌剧的时候周瞳已经见过。

　　如此说来，两位年龄相仿的女孩儿，一位死于肾衰竭，一位要做大红大紫的大明星，陈茉就是那个老局长的女儿！

　　周瞳想起阿娇死的那夜，死于一个女孩儿最无法接受的肮脏。

　　但是周瞳不明白，若是顾爷不愿意拿阿娇给老局长的女儿匀一个肾，那便要这样毁了顾爷的朋友白爷，把顾爷送上死路，然后再玷污阿娇？这又是什么道理？

　　一个人霸道也不能霸道成这样吧？

　　周瞳盯着档案上陈茉的照片愣神，身体却微微颤抖起来，周瞳如果所料不错，阿娇跟陈茉从前应当是认识的，或许还是朋友。

　　周瞳的指尖触碰着陈茉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儿年轻爱笑，周瞳的脑子像陷入了沼泽一样的混沌，然后听见了女孩儿轻声的笑。

　　“小茉莉，你不用怕，这次车祸来的刚好，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帮上你。你都不知道，我可高兴了。”

　　然后就是亢长的沉默，隐隐有个声音传来说“手术也不能百分之百成功而且，你要是少了一个肾，还怎么做大明星，现在你可以为了我跟你的友谊做这个决定，但是你以后的身体会因为少了一个肾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会拖累你一辈子。”

　　“小茉莉，我不怕。”

　　“可是我怕。你走吧。”

　　周瞳站在白色的帘幕后面，面前是躺在病床上的陈茉与削着苹果的拄着拐杖的阿娇。

　　阿娇放下了半个苹果，说“小茉莉，我真的愿意。”

　　陈茉好像睡着了，不再回话。

　　阿娇拄着拐杖一步一回头，最终还是低着头出了病房。

　　周瞳的脑内闪过一阵电流，在睁眼还是那个病房，但是陈茉此刻脸涨的通红，与一个背影对峙，陈茉率先开口道“爸，我知道，是你找的人撞的她。”

　　这个男人应该是老局长了，老局长的背挎了许多，接着再削剩下的那个苹果，叹了口气，说“茉茉，我已经没有你妈妈了。”

　　陈茉一下子起身道“你还敢提！是谁跟我说，当年家里连一个大洋都没有，你还在那派出所管户籍，就跟顾爷打过一个照面！妈妈生我难产，你借钱无门！最后是非亲非故的顾爷借了钱给咱家！不然我都应该死在那时候！”

　　对面的男人削苹果的手顿了顿，说“这是两回事，我听见了，李娇说她愿意。”

　　陈茉厉声道“我不愿意！”

　　陈茉看着窗外，说“顾爷收养她的时候还麻烦你给李娇做手续，所以她什么血型在哪做的检查你一清二楚，你撞她的时候在想什么？”

　　男人不接陈茉的眼神，“不要任性，茉茉，你还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等你到了爸爸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而且，李娇愿意。”对面的男人削完了苹果，递给陈茉，背陈茉一下子打在地上，说“我不愿意，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白色病房又陷入久久的沉默。

　　周瞳捡起了脚下的苹果，脑中又一阵白色的天光闪过，此刻周瞳站在顾爷办公室的窗帘之后。

　　面前是跪着的老局长跟一心要扶他起来的顾爷。

　　老局长看着与顾爷差不多的年纪，头发却白的厉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往前挪了两步，跪着求顾爷，说“爷，只要，只要救救我的茉茉，我会把她亲生女儿对待的顾爷，求你了。
　　爷，茉茉还小，我自己的要是可以给她，我现在就能掏出来我不怕死的，但是我没用啊，”还是那么一个背影，在病房的时候还显得有些颓丧，这会儿见着的就是颤抖跟无助，声音带着血泪哀求，他抽泣着说道“爷，求你帮帮我，我就这一个姑娘了。我的命就只有这么点了，晚期了，爷…求你了。”

　　“咚”的一声又是“咚”的一声，磕的头连周瞳脚下的木地板都震颤，脑门上已经一摊血。

　　为人父的无助在此刻无门可解，周瞳觉得无法体谅他绝望的万里之一。

　　这会儿顾爷要把老局长扶起来，老局长却抱着顾爷的腿不撒手，全然不顾的老局长，小声的说“爷，我求您了，我做牛做马，我只想留着，留着茉茉，顾爷…求您…”

　　阿娇这会儿怯懦的往前走，穿着碎花的小裙子，少女眼眶微红，对着顾爷说“顾爷，我，我愿意的，茉莉是我的好朋友，在我住进这个家之前就是了…”

　　老局长听闻止住了抽泣，死死的给阿娇磕着头无法起身，眼泪跟鼻涕糊了一脸，说“谢…谢谢阿娇…谢谢…”

　　顾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说“我想想吧，你先回去。”

　　老局长千恩万谢的走了，顾爷却不敢抬头再看，老局长走到办公室门口，深深的鞠了一躬，走到电影公社门口，又深深的鞠了一躬。

　　顾爷捂住了眼睛，良久，拿起电话问道“这次在医院做的检查，确认了阿娇与我的亲子关系是么？”

　　顾爷嗯了一声又说“联系国外的学校，最好这几天就可以入学，她不愿意走就给她强行下点药，反近几年看住了，别让她跑了，另外，按照娇娇那个朋友茉茉的肾病，找找有没有合适的肾，几倍价格我都要，你联系洋鬼子的医院，只要来配的费用都算在我账面上，还有，茉茉的医药费你去结了再存一些进去…”顾爷嘱咐了很久，从大夫到费用，从肾源到最后“给我也安排一个配型。”

　　挂断电话，顾爷仰着头捂着脸久久的不出声。

　　周瞳转身离开，因为事情的结局是陈茉最终没等到，而李娇却离奇的离开了这城市，顾爷不惜一切的帮助这老局长，多年以后以为当年的事已经烟消云散。

　　直到阿娇回来——阿娇跟茉茉，一位已经饱受病痛直至九泉之下，一位将要大放异彩青春年少。

　　周瞳大概能明白，老局长早就知道了，阿娇的离开是一场局，或许顾爷从来没有真的想过茉茉，他一直蛰伏，将顾爷当年对他的那点本就不该有的亏欠做到了最大化，从一个户籍室的工作人员这么多年顺着顾爷的东风一路走到了局长的位置，或许这里面对于白爷的贩卖人口，对于电影公社的混乱不堪他都是有意为之。

　　直到他有力量与顾爷抗衡，顾爷没什么能下手的地方，一个四面春风无可指摘的优秀企业家，所以老局长就从顾爷的合伙人，一般来处理一些棘手的暴力的事件的白爷入手。

　　他利用白爷，好赌成性与顾爷反目，拿捏顾爷负责任的人品制造来这一场海难，在此时还要将阿娇骗到这电影公社，对阿娇做了惨无人道的恶行。

　　周瞳愣神又回到原处，打开档案室的门，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此刻是棕黄色立领唐装的背影在昏暗的医院连廊内。

　　男人坐在医院的浅绿色木质椅子上，抬起头来看着周瞳说“没想到你会活着回来。”

　　男人起身往医院外去，说“呵呵，阿娇的电影，顾铭笙，应该也会喜欢的。”背着手便离开了医院。

　　着话让周瞳不寒而栗，难道…是那一夜，被拍成了电影？

　　周瞳强忍着想吐的不适，由应不尘搀着，回了电影公社。

　　周瞳深呼吸了一口，问手下，“这公社里有多少录像带？”

　　手下跑出去没一会儿回来回话，拿着单子汇报说“娇姐，咱这存了18762个录像带，倒不是全是电影，就是一些厂子里的联欢会，还有学校里头的，很多刻录成盘子的，都寄存在咱这里…”

　　后面的话周瞳没听清，但是18762这个数字——

　　「3」号放映厅的那道“18762的电影里面，找出你的那部电影。”的题目。

　　当时拿到周瞳还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他跟应不尘两人抽到的片子都是周瞳熟悉的片子，压根不会在这上面花费多少力气，但是，真的那道「18762选1」原来是个片中题，迷中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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