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例非礼

作者:执饼蘸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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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白之身


      这些话康乐自己说出口时并不觉得多难为情,但听秦云谋说出来,感觉就完全不一样。
      她把羞红的脸埋进手心里,嗔怪道:“你怎么学我说话啊?”然后捂着脸出去把被“赶出”门的店家喊了回来。
      等到坐回到位置上,康乐牵起秦云谋的手,他的手总是温温热热的,可以用来暖手,嘻嘻。
      明明是这样美好的场景,秦云谋却煞风景地道:“康乐,不能再吃了,晚间吃太多,会睡不着的,明天就该变成食铁兽了。”
      他是笑着说的,声音也柔柔的,话却很刻薄,哪个女孩子乐意听到自己明天变成食铁兽的话?
      康乐微微蹙眉,不满道:“秦大哥,我才说喜欢你,你就开始说教我了。”
      今日就摆起了架子,那日后还得了?
      秦云谋不觉自己有错,反而道:“我恃宠而骄了。”
      恃宠而骄,还以此为荣,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
      一大清早,陈参把康乐叫到了身边,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康乐在他面前站得笔直,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阵势。
      昨天她和陈参说好了戌正之前回家,然而过了亥初她还在外面,等她到家时,陈参正守在门口堵她。
      在陈参开口之前,康乐打算先发制人,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
      “昨夜我考察苻阳夜市,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同样的东西,范阳要卖到三两的,到了苻阳,价格可以降至一两甚至更低。
      “起先我还觉得惊奇,不过后来我想通了,两地价格差距如此之大,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商税。
      “古周商税主要有市税和关税这两个税种,其中市税二十五税一,关税十课一。
      “而自苻阳举设夜市,永州地界各关卡就不再收取关税,大大降低了运输成本,夜间市场更将市税降至白天的一半,夜市的商品才会这样便宜。”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无非是想借考察夜市之名,为昨夜晚归的事找补。
      陈参听完轻笑一声,道:“他说的可和你说的不一样,你们都不提前串个词儿的吗?”
      昨夜康乐被抓包的时候,陈参表情( '-' )这样地带走了她护在身后的秦云谋,而他现在是 (^ワ^) 这样的,想来并没有问责的意思,
      康乐先是放松下来,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背过身去,再转过身来,坐在陈参旁边的位子上,两只手都托着脸,问道:“你们昨天说的什么?”
      随即她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欲盖弥彰道:“不管说的什么,都是次要原因,我说的才是主要原因。”
      陈参道:“我们说的什么你就不必管了。”
      他说完这句,康乐立马变得神色怏怏,正巧葭儿捧着东西走过来,陈参转移话题道:“前几日说给你裁的冬衣做好了,绣庄遣人送了过来。”
      原本比起新衣,康乐对陈参和秦云谋之间的对话内容更感兴趣的,可那新衣实在太好看了,她喜道:“好漂亮的衣服呀!〃▽〃”全然忘了自己方才还心系着另一件事。
      由此可知,康乐再喜欢一个人,那人没有在她身边,她也是很容易将其遗忘的。
      葭儿将衣服放在她跟前,指着其中一件道:“当然漂亮了县主,这件是四经绞的绡金绫罗制的。”又指着另一件说道:“这件呢,是云锦制的,上面的山海浮云,是,是什么绣来着……”
      陈参补充道:“是巴蜀地区的蜀绣,蜀绣针法百变,绣在丝织物上最是好看。”他示意康乐:“别说这些了,快去试试衣服,若是觉得哪里不好,我还可以派人送去白绣娘那里修一修。”
      久阴不晴的苻阳难得的出了太阳,暖光洒在衣服上,反出点点金灿灿的光,康乐点了点头,眉眼弯弯地抱着衣服进了厢房。
      她在一堆衣服里挑了套海天霞色的,葭儿帮着她换上衣服后,替她重新绾起了发。
      每套衣服颜色款式有异,相配的髻样与发饰不尽相同,所以需要重新妆发。
      这时葭儿也终于想起,自己当初是个妆娘。
      “县主,已经好啦!”葭儿持着面铜镜,好让康乐查验成果,又怪道:“可惜县主您的首饰太少了,不然凭我的手艺,还能更好看的!”
      康乐迫不及待跑出房门,在陈参面前转了一圈,问道:“商君表哥,怎么样怎么样?”
      原先她还唤他陈商君,如今不过收了几件衣服,表哥已经喊上了,也不知这见风使舵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陈参微怔,反应过来才道:“犹抱青山添霞色,夕日余光映桃腮,你穿这身很好看。”
      试的第二件是黄栗留色的,其裙带上有几个绒绒的小球和飘带,于是葭儿给她配的发饰也以小绒球和发带为主。
      这套衣服衬得康乐娇俏明媚,陈参思索片刻,轻轻笑道:“小睡廊亭,又闻归燕,栗花半落,春色正秾。”
      第三件是一件云门色的宽博大衫,外襦半臂,袖口微收,缘饰精致,形制承秦汉。
      柔软的云锦之上浮绣祥云,暗绣高山,明暗交错,仿佛薄雾之间,恍见山海。
      葭儿在康乐的镜匣里找了许久,才翻出一对相衬衣服的步摇,别在她的发间。
      虽说戴上了步摇,却根本压不住康乐如脱兔一般的性子,她欢跳着来到陈参身边,面露期待,活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儿。
      陈参有些哭笑不得,迎着她期待的眼神道:“鱼跃平湖而不惊,‘天地有大美而不言’①。”
      之前他还犹豫过,在想这颜色会不会不太暗沉,现在看来,哪怕再黯淡的颜色,穿在康乐身上,也会变得明亮起来。
      康乐听完陈参的评价,开心道:“我最喜欢这句的意象,那我今日就穿这身了,剩下的明日再试!”
      她多半是被折腾烦了,不想再试了,才说出的这样的话来。
      对此陈参颇感无奈,但横竖自家妹妹,再娇纵也得宠着。
      康乐刚要坐下喝口茶,就有小厮来传话说韩计来找她出去,她便问道:“他可有说是为何事?”
      小厮摇摇头,说不知。
      康乐一张脸很快就皱成了苦瓜,似乎很是抗拒出门。
      怪了,平日里不让出门,也要爬墙出去的人,今日却是性情大变,想留在家做个乖乖女了。
      这当然不会是几件衣服的功劳,康乐略带哀求地望了陈参一眼,陈参立马懂了她的意思,贴心道:“中午的那道芙蓉鸡片我不动,全部都留给你,这下你安心了吧?”
      他用话语将康乐往外推,“快去吧,别让朋友等太久了。”又掌握着分寸,“记得要早些回来,外面始终没有家里安全。”
      康乐一改颓容,欣喜得都要冲上前给陈参一个头锤了,当然最终她也没有做出这事,只是提起裙子和起身的动作幅度太大,不甚雅观。
      陈参看着康乐的背影叮嘱道:“走慢些,瞧你的步摇,都要甩到脸上去了。”
      康乐回过身“哼”了一声,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仪容端庄,大家姿态!”
      说着她装模作样端正走了几步,一到陈参看不见的地方就立马原形毕露。
      “韩唱章!”康乐躲在大门后,只把一个脑袋探出来,“你找我是要干嘛呀?”
      韩计神秘兮兮地说:“我带你去个地方。”他把康乐从门里拉了出来,上下打量她了一番,道:“哎呀,穿上新衣服了?该说不说,陈商君的品味真不错。”
      康乐嘿笑两声,道:“好看吧?商君表哥买给我的,真想快点让秦大哥也看到O(≧▽≦)O !”
      韩计听着这话,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是该说她势利眼,还是该骂她恋爱脑。
      想了半天,他提醒道:“虽然以我的立场不该说这话,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伯术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却未必是你的良人。
      “你毕竟是女孩子,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须仔细权衡,在思量清楚之前,万不可陷得太深。
      “有句老话说得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他在尚不知康乐草率地定下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之前,对康乐说了这些。
      康乐十分同意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然后装出思考的样子,像是在为理解韩计的话做出努力:
      “好一个‘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些话我觉得温温也要来听听。”
      “你!”韩计戳着康乐的额头,道:“欸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会敲竹杠了,我和温温能和你们俩情况一样吗?”
      他不过是个顶着韩郡守之子名头,于整个韩氏家族可有可无的草包二世祖,与身份不对等的女子在一起,或许还能成为一段佳话。
      可康乐不一样,她是正儿八经有封地的县主,古周仅此一个,这样身份的人想要和秦云谋守得云开见月明,比他不知道要难到哪里去。
      康乐脸上挂着烂漫的笑,回应他:“韩唱章你放心吧,你说的话我会记在心上的!”
      行吧行吧,玩文字游戏,说的是记在心上,而不是一定会这么做。
      韩计尽到了该尽的劝诫义务,又不能强拆姻缘,只好任由康乐的情愫生长。
      他开始有点期待,这两个同样固执的人,最后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你刚才有说到伯术是吧?”韩计颇为痛心地道:“可惜他今日太忙了,你恐怕见不着他。”
      “啊?”康乐很是失落,刚刚还是朵向阳而开的向日葵,现在就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蔫花儿。
      韩计宽慰她道:“别难过,虽然你见不着伯术,但是你能见到你老大我啊!不是说了嘛,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康乐撇撇嘴:“得了吧,怕不是你要想上次一样,骗我去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别啊!”韩计围在她身边打转,乞求道:“我本来还想留个悬念的,事到如今,我就提前告诉你吧。
      “我在远市的地方买了个院子,想请你和我一起去看看,顺便帮着我拾掇拾掇院子。”
      他这次绝不是怄气,而是打定主意和家里断绝关系,自立门户,娶胡君温。
      康乐听人话只听一半的坏毛病又犯了,她只听韩计说一起去看看,却忽略了他后半句话的重点,胡乱应下了差事。
      到韩计所说的目的地时,已经巳时一刻。
      康乐看着眼前萧瑟的街景,心里腾起一丝不好的感觉,她问道:“韩唱章,你不会是把我骗过来卖了换钱吧?”
      自从知道“景”买卖人口的事情后,她心中的阴影就一直久挥不散,每每午夜梦回,都会觉得后怕。
      韩计点了点康乐的脑袋,轻斥道:“你的小脑袋瓜子天天想些什么呢?我不过是喜静,所以买的院子偏远了些。”
      他指着周遭的房子,道:“你别看这里荒凉,我敢说,不到二十年,这条街肯定会成为苻阳最繁荣的街道之一,样子也会焕然一新,到时候房价跟着蹭蹭地长,我就靠房养老!”
      韩计一边说自己喜静,一边希冀着院子所在的街道在未来变得繁荣,自相矛盾。
      可想而知,他并不是真的满足于现状,只是又穷又嘴硬罢了。
      康乐没有戳穿他,而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的尊严,问道:“那未来的大财主,你买的院子在哪里呢?”
      毕竟韩计假设的是未来二十年的变迁,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说不定他就一语成谶了。
      总之她的话颇得韩计的心,韩计十分欢喜地将她领到一处院门前,推着她进了门,介绍道:“铛铛铛铛!这里以后就是我住的地方了!”
      院子不算小,坐北朝南,阳光也很充足,但对出身半个钟鸣鼎食之家的韩计来说,还是显得有些逼仄昏暗。
      康乐指着院子里那棵要把院墙挤坏的大树,提议道:“这棵树伞盖太大,又遮阳又占地方的,要不要把它移到别处去?”
      不对,是人要去适应环境,而不是环境来适应人。
      韩计拒绝道:“我看这棵树挺好的,夏天的时候这底下肯定凉快,到时候你们求着到我家避暑我都不许呢!”
      他在大树的一个杈枝下面比划了两下,道:“你看这里,这里刚好能做一个秋千,温温说她小时候就想要有一个自己的秋千,我可以圆她的梦了!”
      康乐为他苦中作乐的精神所感染,也开始帮忙策划了起来,她站在一块空地上,道:“在这里建一座小亭子如何,以后我们就能聚在亭子里喝酒吟诗,想想都觉得开心!”
      听到康乐说喝酒的事,韩计打断她的美好幻想道:“别,亭子的建议我会考虑,但喝酒的事还是别了。”
      这样说一遍他还觉得不够,回过身对着康乐特别强调道:“特别是你,喝酒绝对不行!”
      韩计走进屋子里拿了身简便的衣裙,递给康乐:“你也看到了,这院子只清扫了一半,剩下的就辛苦你和我一起努力了!
      “这是从温温那里借过来的旧衣服,凑合着穿一下,你也不想弄脏新衣服不是?”
      康乐听到韩计说一起努力的时候,想就此告辞的,但一对上他那期待的眼神,怎么也说不出个“不”字,只好不情不愿地换了衣服,顺便连头上的一对步摇也取了下来。
      衣服换下后,韩计甩给她一根鸡毛掸子,康乐一愣,原来只是喊她来掸灰的,这简单!
      她拿着鸡毛掸子在韩计身上滚了一圈,故意弄乱了他的头发,笑道:“替你掸掸灰。”
      某些人啊,凡是站在见三光的地方,就容不得自己的头发乱了散了,一点都不行,矫情得很!
      韩计就剩这点没出息的倔强,他被康乐的动作弄乱了几根头发,就觉得她折辱了自己。
      可他恼怒的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先滚了下来,好一个欲语泪先流。
      是了,韩计每次情绪不稳定的时候,都会变成泪失禁体质,动不动就流眼泪,好比现在这样。
      康乐没想到他会直接哭出来,手足无措了起来,不停哄道:“韩唱章,你别哭了好不好?我保证认真掸灰,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仔仔细细,不含糊!”
      韩计别过脸去擦眼泪,康乐认为他定是难过极了才会这样,又道:“我把我那块镶嵌螺钿的玉镇尺赔给你,另加一个月份的巨胜奴和酥黄独,你别哭了。”
      嚯!把他堂堂韩家(旁支)大公子当什么了?居然敢用这点小恩小惠贿赂他?
      等等,玉镇尺,外加一个月份的点心?
      虽说收受贿赂可耻,但话又说回来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韩计怕康乐反悔,胡乱抹干净眼泪,折过脑袋来:“你自己说的哈,我们就此订下口头契约。”
      康乐郑重地点了点头:“嗯嗯,我说到做到!”
      很好,这下韩计又变成了那个活泼开朗的韩计了,他笑道:“其实我把你喊过来,根本就没想你帮我洒扫的,这种活太粗了,何况你的手还没好,我哪里舍得?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生性懒散,一不小心还容易走上歪路,要是没个旁人督促,恐怕什么事都办不好,所以想请你行监察之职。”说着拱手行了个礼。
      懂了,康乐全懂了,鸡毛掸子是用来惩戒韩计“不君”的,她露出一个了然的笑,道:“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在你偷懒的时候,我就用这个狠狠打你一棍子,提醒你继续干活!”
      韩计哽了哽,道:“倒也不用真上手打,嘴上说一句就行了。”他抽回鸡毛掸子,“给你这个是用来增强气势的,但我看你应该不需要。”
      “好好好!”康乐嘴上应着好,但还是将鸡毛掸子攥回了手里。
      许是陈参在与家里断绝关系后,见证了更多人心凉薄,此时的他早已敛去了世家公子的性子,显出几分可靠。
      康乐像跟尾巴一样跟在韩计身后,更准确来说,是个非常累赘的尾巴。
      韩计扫地,她因吸入扬尘咳嗽不止,没办法,韩计只好往地上洒些水,避免扬尘;
      韩计搬重物,她在旁边鼓着脸喊加油,表情滑稽,惹得韩计发笑,搬不了一点;
      韩计擦东西,她上手帮忙,结果擦得太认真,差点把木桌的漆面给刮掉一层;
      此类案件数不胜数……
      “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你还能再厉害一点吗?”
      “我靠,我真服了……”
      于是在韩计的赞美声中,康乐被勒令禁止触碰小院里的任何东西,还被韩计赶至距离他三丈之远。
      “韩唱章,”康乐朝着他大喊,“我饿了!”
      得,请来的是个小祖宗,啥活没干,肚子先叫唤起来了,给韩计都气笑了。
      他凑近康乐,想瞧一瞧她哪来的那么大脸,然后就看见康乐把自己的脸弄脏了一块,成了一只花猫。
      这下韩计是真乐了,他打了盆水来,憋着笑让康乐洗洗脸,还问道:“你刚刚去哪里了?蹭了一脸灰。”
      “啊?”康乐看着水中的自己,用干净棉布浸了水,把脸上葭儿好不容易画好的妆面和脏东西一同擦了去,她道:“我刚刚去找厨房了,不过没找到。”
      韩计愣了下,问道:“你会做饭了?”
      康乐抬起头来,应道:“我不会呀,你会?”
      韩计答得飞快:“巧了,我也不会。”
      哈哈,两厨废相遇,彼此又都是好面子的,韩计轻咳两声,正色道:“君子远庖厨,咱们不会也正常。”
      一句接一句的歪理。
      康乐附和:“说的对!”
      没人会做饭,那自然只能寻近处的铺子了,韩计用手肘碰了碰了康乐,笑道:“走走走,我们去吃馄饨,不要葱花,加两勺香油!”
      馄饨,康乐上一次听这两个字,还是曾帆讲说贾思勰《齐民要术》的时候。
      自那时她便想着,距今也有个一两年了,由是她心中存满了期待。
      两个人刚满面喜容地出了小院,一伙人不动声色地靠近,将韩计一闷棍敲晕。
      康乐反应迟了一瞬,没能逃脱,被迷晕了过去。
      康乐是被疼醒的,她不知是惹恼了谁,被迷晕了不说,还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身上的骨头都差点错了位。
      她被遮绑眼睛,缚住了手脚,脑袋也是昏沉昏沉的,不知是在何处,只听到一阵不怀好意的嬉笑声。
      有个声音尖细的少年道:“这个哑女就交给你们了,你们爱对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让她干净地走出这里就是了,出了事儿有小爷我担着!”话语中满是坦荡的恶意。
      康乐听出他话里这个“哑女”指的是自己,可她并不哑,唯一的解释就是少年抓错人了。
      哑女是谁?少年抓一个哑女做什么?又为什么会将她错认成哑女?
      如果事情不是冲她来的,那就是与韩计相关,至于哑女,她现在穿着胡君温的衣服……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宫家人!
      整个永州都知道,韩太守的儿子为了一个哑女,退了与宫家小姐的婚,让唐唐宫家小姐沦为了整个永州的笑柄。
      如果这件事真是宫家人干出来的,那只能说宫家人真没种,宫家人因韩家退婚一事心生不快,这无可厚非。
      可一面笑脸盈盈同意退婚,一面又要抓手无缚鸡之力的胡君温来撒气,就是恶心!卑鄙!
      康乐还没从迷晕人的药,和身体的疼痛中缓过神来开口说出些什么,就听到了少年领着一大堆人离开的声音。
      不妙,从少年的话里可不难推断,她错过了全身而退的最佳时机。
      走的那些人不是好人,但极可能会因为抓错了人而放她一马,可剩下的这些人就未必。
      那少年还说,不能让她干净地走出这里,个中意思可想而知。
      康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缓缓坐起身,问道:“你们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她毕竟只有十七岁,陷入陷境时,免不了脑袋空空。
      有个人发问:“奇怪了,方才那人不是说她是个哑巴吗?是不是抓错人了?要不要给人喊回来?”
      另一个的声音响起:“哟,你还挺心善,到嘴的肥肉你都要扔掉?你瞧瞧这白肉,啧啧啧……”
      一只手摸上康乐的脸,康乐猛得一缩,不甚威严地怒喊道:“别碰我!我是苻阳县主,你们若是敢动我一下,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她已经害怕得口不择言了,连让人“死无葬身之地”这种鬼话都说出了口。
      然而这番话就算狠,也还是没起多大作用,反而引得了哄堂大笑。
      “谁人不知苻阳县主一年的赋税单就商税一条,就有数十万两银钱,怎么可能穿布荆?”
      “县主手中有五万大军,必定是个威武十分的女子,怎么可能这样弱不禁风,还胆小如鼠?”
      又是一顿七嘴八舌,之前那个发问过的人弱弱道:“要不还是把人放了吧,她的手不过被绑了一会儿,就勒得青紫,想必非富即贵,家里娇养着的,我们可惹不起……”
      有人反驳道:“我看未必非富即贵,许是烟柳画桥出来的人,那里的姑娘看着也都是这样细皮嫩肉的。”
      “说起来她这腰可真细啊,就跟那诗文上写的一样,怎么说来着,‘玉体婀娜映花影,纤腰细腻似柳枝’!”
      “皮肤也白,像那羊脂白玉,看起来又嫩又滑,不知道掐一下会不会出水嘿嘿嘿嘿……”
      ……
      康乐听得头皮发麻,瑟缩起身子开始发抖,她咬紧牙关道:“你们可要想清楚了,依《古周律例》第二百三十六条,你们犯的是死罪!”
      她说的不错,可面对无理的痞子,再大的道理都没人听。
      “那有如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喊话的人掐住康乐的脖颈,衣服被撕碎一块,皮肤与冷空气接触,让她打了个寒战。
      几只不安分的手摸上她的脸,锁骨,更有甚者向她的腰带探去。
      始终有个人在说“放过她吧”,可终究只是嘴上劝阻,根本无济于事,于是这点声音很快被吞没在令人作呕的喟叹声中。
      混乱中谁解开了缚住康乐双手的绳子,可这也只是让她蒙受的屈辱增多。
      一道极大的力将她推倒,身上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鼻腔里满是臭烘烘的人的味道,皮肤上漫起黏腻的感觉,她再也听不清人声,反而屋子外的鸟鸣是那样清晰。
      时间开始凝滞,不知过了多久,康乐感觉到周围的人在减少,一件衣服将她裹住。
      终于又重见光明,胡君温抱着她,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个自称“小爷”,说要担责的少年脸色苍白,嘴唇颤抖,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嘴里喃喃着:“我不知道她是县主,我不知道……”
      所以,不是县主,就可以被这样肆意凌辱。
      少年似乎是觉得康乐这副模样还不够凄惨,又加了一句:“还好人没事……”
      所以,没进行到最后一步,就是没事。
      韩计眼中冒火,恨不能当着一众人的面将其撕碎,可这不行,理智终究占了上风。
      他看见康乐无神的双眸,衣裙上沾染上一块白色的污渍,内心自责又懊恼。
      若韩宫两家没有草草定下婚约,若韩计没有执意退婚,若宫锦丰没有想过替姐姐报仇……
      中间任何一件事出了偏差,这样的事都不会发生。
      究竟是谁的错?又该怪到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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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清白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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