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娶

　　那藕荷色衣裙女子轻轻掀开帷帽面纱一角，先是扫了一眼秦婉，又将目光落到蔺珩脸上，微微一怔，很快便放下面纱，凑到身旁另一女子耳边说了句什么。

　　而那位柳色衣裙女子，单是站在那里就显得极为端庄，看旁边人对她的态度，似乎她的身份更为显贵。

　　秦婉感觉得到她正透过面纱打量着自己和蔺珩，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受有些让人不适，不过本来就是自己占理，才没有退怯的道理。

　　“换地方。”柳衣女子轻声令下，随行之人都立刻同她离去，藕荷色衣裙女子走之前回头又看了秦婉一眼，似乎还有些不忿。

　　“贵客慢走，实在是得罪，让贵客白跑一趟。”掌柜跟上去客套了几句，忙又笑眯眯地回来亲自送秦婉他们落座。

　　入座后，秦婉仍是对适才那两个女子的突然离去感到奇怪，抬头问蔺珩道：“珩哥哥认识刚才那两人吗？”

　　“没有印象。”蔺珩温和地对她笑，不过他虽不认识那两个女子，却也能猜出大致身份。

　　一开始进门的那两个面容白净的男子，长相阴柔，且一见主子进门，便立即颔首，双手叠放于腹前，退后数步。

　　这样的规矩，他只在宫里见过。

　　吃过饭，一行人又去看了花灯，逛了夜市，本打算回去了，却见一处地方围了一大圈人。秦婉踮着脚看半天也没看清，她问身旁的霜儿，“里面在干嘛呀？”却忘记霜儿和她个子差不多，她看不清，霜儿自然也看不清。

　　梁羡和霜儿都站在她左手边，此时梁羡便误以为是在问自己，忙拱手答道：“回小姐，是在猜灯谜。”

　　话音刚落，正巧这时老板高声道：“哪位想来一试？”

　　秦婉立刻高举右手，“我来！”

　　周围看热闹的众人立刻将目光投向她，并主动给她让出一条道。

　　摊贩笑道：“我先为姑娘解释一下玩法，凡参与者，需先付十文，可猜五次谜语，猜中多少次，便得多少抽奖机会。

　　秦婉即让冬禧付钱。

　　摊贩从架子上取下第一个灯笼，念道：“绿盖红缸，装满蜜浆，打一水果。”

　　“柿子。”秦婉不假思索。

　　老板将灯笼转过一面，撕下覆着谜底的红纸，将谜底展示给众人看，果然是柿子。

　　取下第二个灯笼，老板又念道：“举头望明月，打一药材。”

　　举头望明月，下一句不就是低头思故乡嘛，思乡，她试探地说出答案：“当归？”

　　“又猜对了。”围观的一个小孩比秦婉还兴奋。

　　第三四个同样也是很顺利便猜了出来，到第五个，摊贩念道：“什么活物坐也是坐，立也是坐，行也是坐，卧也是坐。”

　　听到这谜面，蔺珩微微一笑。

　　秦婉想了想道：“蛇？”

　　摊贩笑道：“非也，再给姑娘一次机会。”

　　“一直坐着的活物……”秦婉垂睫思索一阵，忽而睁大眼睛道：“啊！是虾蟆！”

　　摊贩揭开谜底，果然是虾蟆。“恭喜姑娘，姑娘可是今夜第一个五个灯谜全猜中的高手。”

　　秦婉喜不自胜，在众人喝彩声中连道：“过奖，过奖。”

　　摊贩拿出一个竹筒给她抽签，竹筒中有十只签，其中八只签尾部都是白色，意味着只能兑换一些剪纸，小花灯之类的普通小玩意，剩下两只签，其中一支是空签，什么也兑不了，另外一支尾部是红色，抽中便可以兑换架子上那个最精致精巧的螃蟹花灯。

　　秦婉当然想要那个螃蟹灯，可恐怕是只能抽到白签，拿一堆没用的小玩意。

　　她按照摊贩的要求，闭上眼，随意抽了一支，居然是空签？

　　围观的百姓都笑她这运气，十分之一的概率也能被她遇上。

　　摊贩摆摆手道：“这有啥，姑娘还有四次机会呢。”

　　她立即抽第二次，抽出来的同时便听见四周传来的哄笑声，又是空签！

　　一旁的冬禧觉得有诈，上前道：“怎会两次都是空签，你把竹筒倒过来看看？”

　　摊贩笑着将竹筒中所有签展示给大家看，还抖了抖空竹筒，笑道：“大家看看，我可没使诈啊。”

　　冬禧又怀疑是摊贩故意把空签往秦婉手上送，便要自己拿着竹筒给她抽。

　　秦婉深吸一口气，干脆闭上眼抽，伸出手摸了半天，终于选中一支，抽出来时立刻睁眼，还是空签！

　　这回摊贩也笑不出来了，周围人一片嘘声，都怀疑老板使诈，怎么可能接连三次都抽中空签。

　　摊贩为了自证清白，也不要竹筒了，直接把一把竹签都拿在手上，让秦婉闭上眼再抽一次。

　　明明只是个小游戏，秦婉却好像玩出了宿命的感觉，总不会还是空签吧？她认命般地随意抽了一支。

　　果然，又是空签。

　　四周爆发出惊奇的呼声，纷纷感叹真是没见过这种运气。众目睽睽之下，摊贩终于洗清了冤屈，像是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不可思议，摇头道：“姑娘，我摆摊儿这么多年，也是唯一一次遇到你这种的。”

　　见秦婉一脸颓丧，摊贩又道：“这样吧，最后一次机会你就别抽了，你这手气实在不行，找个人帮你抽。“

　　秦婉看了看围观的众人，蔺珩哪怕站在最后，她也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霜儿一把按住摩拳擦掌要自告奋勇帮秦婉抽签的冬禧，笑道：“我去请蔺大人来。”

　　“哦，好。”秦婉轻轻应着。

　　蔺珩走了过来，唇角衔笑，“若我没有抽到红签，栀栀可不能怪我。”

　　“不怪你。”秦婉道，心里想着蔺珩总不会和自己一样抽空签吧。

　　“哈哈哈，这就要看公子的手气了。”摊贩先是一把抓起所有签，给众人展示里面确有红签，而后摇了两下签筒，递给蔺珩。

　　蔺珩没有半分犹豫不定，抬手便很随意地抽出一根。

　　红签。

　　他将签递给秦婉，秦婉睁大眼睛，忙接过他手中的红签，翻来覆去看了看，又望着他道：“珩哥哥，你好厉害啊！”原本和蔺珩因为赌气的那点隔阂也烟消云散了。

　　相较于秦婉溢于言表的兴奋，蔺珩的反应倒是平静，只是挑眉笑了一下。

　　摊贩边取下架子顶端的螃蟹灯，边不住和周围人啧啧称奇。

　　秦婉的运气是真的差，四次抽中空签，但蔺珩却并非靠的运气。他本就脑力极好，又自小习武疏通筋络，练得耳聪目明，老板当着他面放签、摇签筒，他便记住了红签的位置。哪怕再来十次，他也能次次抽中红签。

　　又逛了逛，时间已经不早了，许多摊位都收了摊，走到廊桥边的时候，更是人影寥寥。

　　“该回去了吧？”蔺珩转顾秦婉问道。

　　“好吧。”秦婉其实还是有些意犹未尽。

　　于是梁羡和冬禧便去将马车驾过来，三人在廊桥边等着。

　　霜儿这会儿在外面也有些松弛，很快便被河面上飘的荷花灯吸引了注意，趴在栏杆上看。

　　秦婉的兴致又回到了手中提着的螃蟹灯身上，无意间发现下面还垂着一条棉线，拉了一下后，忙呼唤蔺珩：“珩哥哥，你快来看，一拉这根棉线，螃蟹几条腿还能动。”

　　“是么？”蔺珩走了过来。

　　她将灯柄高高举起，歪头从下面看里面的构造。

　　螃蟹灯里面是用极细的竹丝撑起的，她正要跟蔺珩说，一侧首，却看到蔺珩近在咫尺的脸。毫不夸张，再有一粒米的距离，她的鼻尖就会碰上他的下巴。

　　两人都立即不约而同地迅速退后一步，她垂下眼睫，急急连道两声“得罪”。

　　“没关系。”蔺珩的语气仍是平静温和，听不出半点波澜，“这灯做得确实精致，我也是头一回见。”

　　秦婉不敢抬头看他，装作无意地挪向栏杆边望向湖面。她从未与任何男子如此亲近，除了很小的时候，舅舅和哥哥抱她时会贴贴她的脸。

　　可是，那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她听见自己的心怦然狂跳，适才他温热的呼吸似乎还萦绕在她脸颊周围，且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得她满脸发烫，河边吹来的冷风也不起任何作用。

　　蔺珩也一直没有再说话，二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就在这种胶凝的气氛中终于等来了两辆马车，秦婉如蒙大赦般地说了一声：“马车来了。”紧接着就快步走上前钻入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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