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

　　临出发前，几乎所有人都用高倍望远镜观看了城区的情况，倾塌的高楼大厦，消失的绿植，城市变成了废墟，世界变成了空旷的蛮荒之地，让他们深深震撼，感受到了来自大自然的最严厉的第一个惩罚。
　　如果他们也待在城区里面，或许遭遇倒塌的大厦，或许被成群的怪物围攻，或许……如果人类没有进入山体庇护的避难所，肯定会面临灭绝的危机……
　　跨越一个黑漆漆的圆洞的时候，浓烈的腥臭味让姜黎连忙后退，果不其然，残骸里面冲出来一前一后两条蛇怪！头颅和上半截身体还是人类，但腰部以下已经合并成为类似于蛇尾巴。
　　当然，这种怪物的头也不太像人类了，瞳孔变成梭状竖瞳，面颊稀稀疏疏的有了类似于蛇鳞的硬块阻止，耳朵消失了，化为了一层硬块挡住了耳洞，嘴角撕裂到整个面颊，满口尖牙，还有两个尖牙突出了下唇，舌头也分叉了，双手更长，手掌化成了爪子，整个身体全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硬结部位，周身隐约泛着金属的光泽，一看就不能用普通刀具划破皮肤。它们喜欢阴冷潮湿的地下，但食欲旺盛，要是遇上“人类”经过，都会贪婪的狩猎。
　　雷霆沉声道：“不知道你们是否见过这种蛇怪的完整怪物形态，七寸就是弱点，脖子那个地方，还能依稀分辨，攻击那里！”
　　蛇怪滑行的时候速度极快，爪子上黑色尖锐利爪高高举起，裂开的嘴角里，吞吐的分叉舌头，它们牙齿上还沾染这血红色的筋膜肉丝，看起来异常渗人。
　　早期的怪物还只是凭借变异后的骇人模样、力量、速度、爪子和牙齿，毒素来攻击人类，三年半后开春季节，大部分怪物也拥有了异能，那才是人类最恐怖的艰难时期的正式开始！
　　周炎瑞的呼吸没有变，他眼底甚至流露出一丝难以隐藏的兴奋，头一偏：“妹妹，一人一个！”
　　“好！”周雪瑞眼里也冒着兴奋的光。
　　对于这种濒危时刻，真正的战士头脑愈发冷静，鲜血更加沸腾，如同燃烧起来一样，自己都很清楚自己骨子里渴望战斗！
　　两兄妹的枪法自然好，十环百中是常态，几乎从来也没有打过九环，一在射击范围之内，两人几乎同时开枪！
　　蛇怪被打中了，带紫色的黑血涌出，它们庞大的躯体因为惯性而滑到了他们面前，周炎瑞一脚就将它们挡住了，然后掏出匕首试了试，它们的皮肤果然更坚硬，用上内力使劲划都没有留下痕迹，如果一开始不打七寸，当真很难对付呀！
　　在避难所里面的怪物几乎是刚刚变异就被斩杀了，身上还没有如此坚硬的表皮，很显然，这才是蛇怪的完整体。
　　那么，他们之后遇到的其他怪物也是这样的吗？
　　高低起伏的道路已经不能开车，连续跳跃也是非常耗损体力的，而一些漆黑洞穴里面蛰伏着不少怪物，几乎走上十米就必然有一个怪物冒出来。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沦陷的城市里面的人类并没有被酸雨腐蚀或者被建筑物压死，而是都变成了怪物！
　　短短一个小时的路竟然只走了不到十公里，然后他们脚底下出现了一大片金属板，很像是地下层建筑的隔断，姜黎用神念感知了一下，吃惊道：“里面有人！”
　　变成废墟的世界是无法用地图比较的，也不知道原先这里是什么地方，直到找到入口，一块巨岩移开后，里面赫然是一个地下停车场那样的狭长甬道，里面塞满了阻挡的钢板。
　　周雪瑞敲击了钢板，高声询问里面人是不是幸存者，对方得知太阳出来后沉静了数分钟，然后问是否还有怪物，得到肯定回答之后，里面的沉默更长了。
　　“喂，你们可以出来了，十公里处就有避难所，你们可以去那里！”
　　“……”
　　“这些大量的钢板是异能者弄出来的吧？有异能者庇护……”
　　“不！我们不出去了！”
　　“你们——”
　　“你们快走吧！世界还是末日，不是吗？”
　　再之后，无论他们怎么敲门，询问，里面都没有了声音。
　　周炎瑞掌心聚起火焰，姜黎伸手拦住了他：“不用了，太阳已经出来这么多天了，外面的动静他们肯定也是知道一些的。这是他们的选择。”
　　“可是……”
　　“就当做是他们自己构建的小型避难所吧，这样的地方，这个城市肯定不少，而且，避难所也会逐渐派人出来查看情况的。”
　　雷霆开口道：“没错，人心，本来就难以揣测。我们走吧！”
　　他们再一次遇见的小型避难所的态度稍微好些了。
　　这也是某个大型地下超市区，曾经的大超市也只剩下负二层，负三层，停车场入口处大开，上面还有被腐蚀的卷闸门残骸，他们进去没有多久就遇上了黑魔袭击，解决了之后，发现车库里面的车子没有一辆完好的，这里应该遭受过酸雨雨水的侵袭，所以都只剩下残骸了。
　　等他们来到通往地下入口处，发现这里堆满了东西，四周还有人类尸骸，四周墙壁洒满了棕褐色干涸血迹，还有黑雨积水留下来的腐蚀痕迹，不锈钢电梯板子里面的电路全都露出来了，看来里面肯定有幸存者！
　　周炎瑞敲门，高声道：“有人吗？外面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她喊了之后，周雪瑞喊了一遍，里面才传来模糊的男声回应，随后就是嘻嘻索索、噼里啪啦的移动重物的声音，但最终只露出一个缝隙，有人通过缝隙查看，确定是活生生的人之后，里面传来了激动的欢呼声，很快，东西被移开了。
　　门一打开，里面的臭味差点让人熏晕过去，这是把门口当成厕所了吗？
　　最终，里面出来了十八个男人，却没有女人出来，为首的男人问他们是不是营救队，姜黎摇头，他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往东南二十六里的方向有一个避难所，走不走？”
　　男人点头，他回头喊了一下，然后从里面又出来了二十多个人，几乎都是青壮年男女，其中十余个女人看起来情况很糟糕，颇有些衣不蔽体的模样，眼神畏怯，似乎饱受虐待。
　　将近四十个人看见被消灭的九只黑魔，一个个露出惊骇的表情，等他们离开地下层，看见外面一片废墟，不见一棵树木，曾经遮挡视线的高楼大厦全都消失了，宛如来到了异世界，他们纷纷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这……还是我们的世界吗……”
　　周炎瑞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当中也有异能，是吧？”
　　为首青年回过神：“有，但是那些怪物根本杀不死，我们本来有两百多人，无论怎么突围，只有死伤！还有黑色的积水，手一放进去，直接就变成了骨头，这个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们也是刚出来。”
　　“你们有枪，是警察吗？”
　　“我是退役军人，他们四个都是现役军人，刚好休假的时候撞上发生灾变。”
　　“那，你们真的知道避难所在哪里吗？去过吗？”
　　“我们就是从避难所出来的，现在准备离开花都市……”
　　“你们都要离开了还说带我们去？”为首青年突然发难了，怒目圆睁，“避难所能保证安全吗？有吃的吗？有喝的吗？路上会不会有更多的怪物？”
　　不等他们想好怎么说明，为首青年道：“既然这里的怪物都消灭了，那我们继续待在这里更安全。超市很大，吃食很多，储备的食物也很多，我不想走了，你们，有谁想要走吗？”
　　女人们有些意动，可看看他们只有七个人，其中只有五人手上有枪……
　　姜黎倒是看明白了，这里的人看为首青年的目光有害怕，恐怕他用了不少手段，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手段。
　　其他人纷纷摇头，说不愿走了。
　　见状，姜黎掉头就走，为首青年追上来：“大哥，大姐，你们也给我留一把枪呗，只要一把，一把！”
　　雷霆摇头：“不行，我们自己也只有这个……你！”
　　话音还没有落地，那人突然伸手就要来抢，雷霆一个闪避，他突然从掌心里甩出一团火焰，只扑他的面门，雷霆再次一闪，而姜黎已经动手，一脚就见他踢飞了出去。
　　真的是踢飞，她力道极大，一脚足以将他的肋骨踢得骨折，而他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雷霆下一秒出现在他面前，用枪抵着他的额头，压抑着怒气道：“看在你还是幸存者的面子上，给你生机还不要，那就算了，自生自灭吧！”
　　有人看见这一番变故，心中动了，跨出一步：“我跟你们走……”
　　下一刻，他就被拽住了，被人低声威胁：“走什么走？不想要命了！”
　　姜黎再次问了一遍，无人回答之后，她叹口气，转身走了。
　　接连两次失望之后，众人也不再特意用神识去搜寻幸存者，遭遇怪物就斩杀，简直就像是一种机械动作了。
　　临近傍晚，太阳下山了，黑魔从躲藏之地出来了，僵尸，吸血鬼都出来了，地狱犬和蛇怪也活动更自如了，必须要找个休息之地过夜。
　　他们就在附近找了一户地下酒窖，清除了里面变异的四只怪物之后，姜黎将符箓清理了空间，消除了异味，将隐蔽气息的符箓贴在入口，隐藏了气息。
　　酒窖里面还有不少物资，角落里还有珍贵的红酒，因为晚上气温骤然下降，周雪瑞点燃了篝火，然后取出空间储物戒里面的厨具，开始煮火锅。
　　姜黎在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成年的时候送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储物戒，内容量大约是一千立方米，都是从九黎那里得到的。他们听从姜黎的建议，在黑雨降临之前早已将空间里面塞满了物资，足以他们自己使用，然后在避难所里面都将积累的功德积分兑换了灵器。
　　姜浩瀚兑换了炼制二品法阵的材料，周炎瑞用全部积分兑换了一件可以无限喷发火球术的二品灵器，外表也是狙击枪的模样，周炎瑞兑换了一颗冰原种子，佩戴在身上可以抑制火系能力者偶尔无法抑制的暴怒情绪。
　　他们在交换彼此所得灵器的信息，姜黎将清水术洗干净的蔬菜放在篮子里，她没有插言，只是微笑着听着。
　　大家饱餐一顿后，各自裹着睡袋入睡了。
　　临近半夜时分，姜黎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刚坐起来，应龙和九黎也坐起来了，应龙甚至夸张的打了一个哈欠：“姜黎，就知道你今晚有行动！能够将杀意收敛到现在，啧，阴暗面还是挺重的。”
　　姜黎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马上就要离开花都市了呀！”
　　九黎淡淡道：“普通的药物无法让雷霆陷入完全沉睡状态的，姜黎，需要给他施展一个幻术。”
　　“不了，我们离开后，如果他真的遭遇大危机而无法自救，我也会愧疚的。”
　　姜黎将睡袋收回，因为是野外露营，她和雷霆各自睡一个睡袋，方便意外情况发生的时候能够独立作战，其实，她一开始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即便身为夫妻，但也是各自独立的修士，不论是心理上，还是感情上。
　　她甚至将身上的迷彩服换成了一身低调而华丽的黑色纱裙，将性感的锁骨，雪白的皮肤和凹凸有致的性感身材显露无疑，她将长发挽起，别上一朵鲜艳欲滴的红艳艳的玫瑰花，将脸蛋衬托得愈发娇美，这样美丽的她还开始了细心的化妆。
　　九黎看着她：“圣女，这就是你的心魔？”
　　“嗯，沧海珠里，作为凡人人生里，李文雅设计杀了阿龙和阿凤，更早之前，她引诱我变成了不良少女，一事无成，纨绔蛮横，在末日的时候甚至都无法保护妈妈生存下去。最后在避难所的时候，乐乐为了救我而死，我也被她从高高的围墙上推入怪物群里。”
　　“圣女，据说从金丹期进入元婴期才有真正的心魔劫，而你现在还只是刚刚跨入金丹期，你可以将心魔留待日后，到时候肯定可以助你超越。”
　　“不，这十八年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太久了，有时甚至出现幻觉，不自信，自我怀疑等种种情绪。甚至，我一度以为李文雅已经被监狱圈死了，但她竟然出来了！我以为她无法进入避难所，但她还是来了——偶尔，我甚至有种她是宿敌的想法！”
　　“圣女，那我再问你一次，六年前，你设计李文雅成为罪魁祸首，也是这份恨意吗？”
　　“不是设计！我要纠正你这个偏见。我对她，确实从一开始就存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恨意，我才使用秘法窥探了李文雅心中的念头——你知道，世上没有任何秘法可以窥探他人人心和想法，但是有一种佛家的‘无色空’秘术，可以判断那人情绪的颜色，悲哀，愤怒，欢喜，以及情欲，杀意等。只是一瞬间，我看见了她真实的想法。如果我是强加自己的恶念，早就被积累起来的恶果所侵蚀而产生魔种，不是吗？”
　　姜黎盖上粉饼盒，对着镜子微微一笑。
　　“圣女，你佛心很稳定，我以为你已经放弃了这份强烈的情绪。”
　　“九黎，我隐约感觉，你所认为的道是舍弃个人情绪和情感，偏向无情无欲，或者是大公无私的那种广阔世界观和人生观。但我不同，我从来就不认为修行只是为了个人的强大。如果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人站在山尖，岂不是孤独而寂寞的？”
　　“你的道，是守护。”
　　姜黎站起来了：“守护这个词语，可大可小，守护小家，保护大家。我在家里体验过，在部队里被国家这样教导过，最终做出决定的，不仅仅是理智，还有本能。我不认为自己多么强大，眼光多么长远，所以，我想要去做的事情，一定要去做！”
　　“那，为什么还要瞒着雷霆？”
　　姜黎淡淡道：“这是我滞留此处的原因之一。瞒着他，终究是希望在他认知里，我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存在，而不是因为一己私利而枉顾自己的族人的圣女——当然了，因为周爷爷发烧，让我有一种直觉，或许是不可避免的命运引导，来到花都，完成我从前无法完成的一些幻想，甚至，消除我的心魔！”
　　姜黎离开了酒窖，应龙紧随其后，九黎在最后面，他眼角回望，不知何时，雷霆眼球在眼皮下微微震颤着，像是激动的心情无法抑制，更像是早已苏醒。
　　晚上的夜，依然有明亮的月光，在这个冰冷的光辉下，地面结着薄薄的一层白霜，空气温度冰冷得很，可行走在这样低温环境里的姜黎没有感到一丝寒意，她足下是一双红色高跟鞋，镶嵌着金色蝴蝶结，踩在虚空当中，鞋底根本没有沾染一丝灰尘。
　　暗夜是怪物横行的世界，姜黎后背出现了那一对圆月弯刀，望月和朔月自主狩猎，斩杀一只只朝她汇聚过来的怪物，而她肩膀上出现一个纸人，给她指点着方向，赫然是东南方。
　　姜黎的速度极快，双腿借用疾风符箓，在普通人的视野来看，就是如同一道残影一掠而过，不过十分钟，她就来到了纸人示意停止的地方，这里也是某个地下区域，表层的金属纹路很坚固，看起来和一般建筑物不同。
　　她取出一个指南针，然后取出一张城市地图，她当做炼器炼制出来的指南针配合纸人使用，很快就在地图上显示此处真实的坐标，竟然是市公安局旧址！如果是公安局地底下，那么这里也是一个坚固的壁垒，难怪能在末日继续存在。
　　姜黎是无意识进入这里，还是有目的过来这里的？
　　纸人很快就找到了入口，是一扇厚重金属大门，因为地面被腐蚀了，大门也显露了一角，门扉上沾染了厚厚的一层黑色污垢，泛着腥臭的味道，四周分散着怪物的尸体。
　　应龙开口道：“你要进去吗，姜黎？”
　　姜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黑夜身处，那里有一道强悍的意识在迅速接近，也有一种让她产生恶寒感的厌恶直觉，那里，有什么来了？
　　九黎开口了：“魔修。”
　　姜黎诧异道：“什么？”
　　“嗯，这个末日，诞生了许多怪物，也同样让原本弱小的妖修进化，魔修出现更多了。”九黎淡淡道，“我来这里，想说的事情就有这个。九黎岛周围也出现了这些气息，所以我需要你及时返回去。”
　　“为什么单独的时候才说？”
　　“多年前，你选择入世的理由，不就是为了解决今日的心魔吗？”
　　姜黎点点头。
　　“你的直觉是对的，那个叫李文雅的，应该是魔修。”
　　“魔修？应该？你也不确定吗？”
　　九黎摇头：“如果能确定，早在萌芽之初就能掐断了。今天，她朝你放狠话的时候，我感觉到一丝魔气。有些人，并非天生魔种，但后天自甘堕落的，产生魔性的魔修。”
　　应龙嗤笑了一下：“要进去就快点进去，我嗅到了血腥味，里面肯定发生了战斗！这外面，就交给我吧，我也好久没有活动手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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