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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心
姚府。
吃晚饭时,姚知雪一直等着父亲问什么,然而他却只是一个劲吃饭,一句话都不说。
这种诡异的沉默令她不安。
楚蓉见状,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试图打破这种安静,“今日这茄子烧得……”
“蓉蓉,食不言,寝不语。”姚泯大口将茄子吃完,又埋头专心吃饭。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难道今天的事情太大,他被外头的风言风语刺激到了?
就在姚清珩准备开口替姚知雪解释时,“啪”的一声生生将他的话咽回去了。
姚泯将筷子重重放下,用帕子擦了擦嘴,一脸认真开口:“好了,我来说几句。”
楚蓉还在为刚刚被堵话生气,立刻以牙还牙:“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吗?”
“哦,我现在吃完了,我可以说。”姚泯一脸理所当然。
楚蓉:“……”
姚泯看向姚知雪,露出祥和的笑容。
“晚晚啊,爹已经想好了,明天就去请旨给你赐婚,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宜嫁娶,三天后回门,正好回来陪你娘过生辰。”
姚知雪瞠目结舌。
就知道她爹对她笑,准没好事。
楚蓉皱眉,面露迟疑:“会不会……太着急了?”
“快是快了点,但我有经验啊,这种事就是要快刀斩乱麻,当年我不就是趁着你没反应过来,直接……嘶!”
姚泯忍着脚上传来的剧痛,咬牙说完:“……直接上门提亲。”
姚知雪一下子来了劲,“父亲,你当年是怎么娶到我母亲的啊?”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说正事。”楚蓉忍无可忍。
说到正事,姚泯一拍桌子,郑重宣布:“那行,这事就这么定了。”
姚知雪睁大了眼睛,怎么就定了?!
“爹,卫将军压根不喜欢我,强求他娶我只会适得其反。”
真要去求皇上赐婚了,按照卫驰那冷傲的性子,只怕会宁死不从。
姚知雪看姚泯面露迟疑,似乎有所动摇,立即乘胜追击。
低头,垂眸,颤声,“父亲,若他真的厌弃我,女儿后半辈子可怎么过?”
她神色戚戚,脸色苍白,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楚蓉见不得女儿这般伤心,昨日的那场簪花宴她就不该同意,好端端惹出这样的事情来,叫自家女儿陷在流言蜚语之中。
她立即道:“婚姻之事确实强求不得,咱们慢慢来。”
楚蓉发话,姚泯自然不敢反对,于是也点点头,“好吧,若有什么需要爹帮忙的,尽管说,爹是过来人,当年我……”
“吃饱了就早点回房,别在这胡说八道。”楚蓉面露不耐,起身走了。
姚泯也立马起身,故作镇定道:“你们慢慢吃。”
等他走了,姚知雪长舒一口气,正想向哥嫂大吐苦水,不料他又折返回来,添了一句。
“晚晚,你眼光不错。好了,爹真走了。”
姚知雪:“……”
姚清珩慢悠悠开口,“父母亲都很满意卫将军,你不如将错就错,将他拿下,既不用为流言所扰,也不会再被催着相亲,一举两得。”
姚知雪无语,“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卫将军那么好拿下吗?”
要是真那么容易,京城哪来这么多痴情人。
姚清珩挑了挑眉,“对你来说,应是不难。”
难得他这么看得起自己,姚知雪受宠若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兄长眼里竟然有我这个妹妹了,谢谢抬举啊,可我只想赚钱,不想成婚。”
姚清珩微笑,“哦,刚刚眼瞎了,对不住。”
*
第二日一早,庄盈盈赶来姚府。
她一路听着流言过来的,越听越心惊。
入了府,她咋咋呼呼冲进来别春苑,见姚知雪在廊下荡秋千,立即跑过去。
“晚晚,我怎么听说你昨日在席上对卫将军表白心迹,说非他不嫁,被拒绝后痛哭流涕,几欲寻死。”
姚知雪:“……”
一天而已,这流言会不会传的太离谱了点。
她怎么就痛哭流涕,几欲寻死了?!
“真的假的啊?”庄盈盈眨巴着眼睛,很认真在等她的回答。
“当然是假的。”姚知雪将秋千让出一半,一边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庄盈盈恍然大悟,竟然是这么大一个乌龙。
“可是晚晚,现在大家都以为你爱卫将军爱得发疯,你要不要去澄清一下啊?”
姚知雪摇头,“比起那些当街示爱的,我写个札记已经是很低调了,大家玩笑几日也就淡忘了。”
“未必,未必啊,你可是姚知雪啊。”庄盈盈一针见血。
太傅千金,十九未婚,钟情卫驰。
无论哪一条拿出来都是炙手可乐的程度。
姚知雪摆摆手,不以为意:“罢了罢了,大家爱怎么议论就怎么议论吧。”
庄盈盈眼珠子转了转,挽着她的手笑道:“晚晚,咱们去游湖吧,今日天气好,去散散心怎么样?”
姚知雪本不是很想去,她实在是怕再见到卫驰,只想龟缩在家里。
犹豫之间,春桃进来,交给姚知雪一封信,说是沈青元身边的小厮送来的。
展开信,他说自己在城外湖边等她,请她一定要来,他会一直等。
姚知雪叹了口气,大抵猜到了他的来意。
看来今天是注定要出门的。
两人坐上马车后,又忐忑起来,庄盈盈忐忑的是旁人的风言风语会影响姚知雪的心情。
而姚知雪,生怕再怕碰见卫驰。
很快到了城外,下了马车果然看见沈青元站在岸边,说起来,他们已经许久未见。
自从生辰过后姚知雪再没见过他,只是听庄盈盈说他春闱落榜,这段时间倒与周晗走得近些。
“知雪,好久不见。”
见到她,沈青元露出点笑容,声音却很暗哑,比之往日俊朗恣意的模样,添了几分疲倦。
姚知雪颔首,“沈公子。”
沈青元身体一滞,似乎被这疏离的称呼伤到了,他看着姚知雪,犹豫再三还是问出来了。
“知雪,你真的喜欢卫驰吗?”
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否定的答案。
姚知雪明白他的心思,只是他该放下了,所以当看见他眼底那一丝希冀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掐灭。
“是。”她说。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他死心了。
沈青元脸色灰败,整个人像瞬间垮了一般,“我知道了。”
他转身要走,姚知雪叫住了他,在他茫然的目光里,她温声道:“青元,好好走自己的路,不要被任何人干扰。”
沈青元愣了愣,定定看了姚知雪好一会,还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说出来,失魂落魄离开了。
自相识以来,姚知雪从未见过他这般落寞模样,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只希望他能彻底将自己放下,不要为情所困,也不要被周晗影响,好好走他应该走的路。
庄盈盈摇摇头,故作深沉:“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可叹呐。”
“别叹了,你不是最不喜欢吟诗作赋吗?今日倒有兴致。”姚知雪对她刮目相看。
庄盈盈脸色微红,“最近……学了一点。”
姚知雪一看便知道原因,打趣她:“噢……我明白了。”
庄盈盈捂了捂发烫的脸颊,目光瞟见眼前的船,立即带着姚知雪上去。
上了船,姚知雪坐下来喝了口茶,掀开窗帷透透气,发觉不知何时一艘船停在了附近。
这距离,怕是都能听见彼此的聊天声。
她正想叫船夫把船划远些,余光瞥见旁边的窗帏也被掀开,露出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冷脸。
卫驰一动不动看着她。
“……”
姚知雪想,她一定是得罪了人,给她下了咒术,不然为什么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多年来沉着端庄的教养让她忍着想合上窗帏的想法,努力挤出点笑容,小心翼翼开了口。
“卫将军,你……刚刚有没有听见什么?”
她的笑落在卫驰眼中,却有了不同的含有:对他爱而不得的痛苦,见到他又忍不住欢喜。
所以,矛盾之下,故而勉强。
只是他已经作出了决定,便不能再心软。
一番矛盾挣扎后,卫驰神色故作冰冷:“姚姑娘,我不会喜欢你的,死了这条心吧。”
对面人愣了愣,而后很爽快应答,“死,这就死。”
卫驰看着她一脸乖巧,心想,还在嘴硬。
对面的窗帏合上,姚知雪消失在视线中,船只离他们越来越远。
卫驰怔怔好一会,便也放下了手中窗帏。
坐在他对面的周延笑道:“这姚姑娘对你,还真是一番痴情。”
方才的对话,一字不落传进他们耳里。
卫驰在听到姚知雪说“是”时,眉心微动,内心五味杂陈。
她对这份喜欢的坦然,令他自愧不如。
他似毫不在意,“又不是第一个这样的,不足挂齿。”
周延没再追问,只是说了一句:“姚姑娘其实挺好,你就算不喜欢,话也不要说得那么绝情,太伤人。”
卫驰垂眸,掩下了眼中所有情绪。
“反正都会过去的。”
就如从前那些对他死缠烂打的姑娘们,在面对他一次次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淡后,也渐渐放下了。
这一次,也一样的。
一定是的。
他努力忽略心底异样的感受,问道:“殿下今日约我来此,有何事?”
“这不是听说了姚府簪花宴的事,本想撮合一二,成就一段佳话,没想到你如此冷漠。”
卫驰:“……”
好半晌,他问道:“你知道姚姑娘会来这?”
周延笑而不语,卫驰却懂了他的意思,方才他也听见了庄姑娘的声音,想必是他们二人联合起来,让他与姚姑娘在此见面。
他既能私下与庄姑娘通信,那前段时间特意让他与姚姑娘转交信,只怕也是为了撮合他们。
只是这一番好意,终究也是徒劳。
卫驰垂眸,“劳殿下记挂,只是我与姚姑娘并无可能,殿下不必费心了。”
周延看着他眉间难以掩饰的落寞,没有戳穿他的心思。
窗幔后,姚知雪将脸埋在双手掌心,满心后悔,方才就不该嘴快问那个问题,现在好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仅心死了,人也有点想死了。
知晓内情的庄盈盈很是心虚,最后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没、没事的,咱们下次出门躲着点。”
姚知雪的声音从掌心闷闷穿出来,“盈盈,要不过几日咱们去太和寺上柱香吧。”
这倒霉的,指定是得罪哪里神仙了。
庄盈盈认真发问,“会不会遇见卫将军?”
姚知雪想起上次祈福时卫驰说的话,忽地抬起头,双眼发亮,一脸笃定。
“绝对不会的,他自己说不信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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