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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暗潮涌动
伦敦的地下世界,消息传得比瘟疫还快。
当叙月组织与连野漪那支以狠辣高效闻名的WV组织正式结盟的消息不胫而走时,整个阴影下的版图都为之震动。
为了彰显力量、巩固联盟,也为了震慑潜在的敌人,一场盛大的宴会,在叙月组织控制下、位于泰晤士河畔一座废弃酿酒厂改造而成的隐秘大厅里举行。
今夜,这座平日阴森空旷的工业巨兽被注入了反常的生命力。
高耸的穹顶下,巨大的铸铁横梁上悬挂着数盏由黄铜和磨砂玻璃制成的枝形吊灯,散发出温暖而朦胧的光晕,驱散了往日的黑暗与寒意。
墙壁上粗糙的砖石被厚重的墨绿色天鹅绒帷幕遮挡,上面投射着摇曳的、经过精心设计的光影图案,巧妙地掩盖了建筑的原始粗犷,营造出一种低调而奢华的氛围。
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醇厚、昂贵香水的幽香、烤肉的焦香以及陈年威士忌的辛辣。
训练有素、穿着统一黑色马甲的服务生们如同无声的游鱼,托着盛满酒水和精致点心的银盘,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自如。
宾客囊括了伦敦地下世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控制着码头走私线的船老大、掌管着黑市流通的中间商、在灰色地带游走的律师、以及一些身份暧昧、与各方都保持着微妙关系的政客和警探。
他们衣着光鲜,谈笑风生,但每一双看似愉悦的眼睛深处,都藏着精明的算计和不易察觉的警惕。
宴会的主角无疑是叙月和连野漪。叙月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银灰色缎面长裙,领口高耸,衬得她脖颈修长,气质冷冽如霜。
她并未佩戴过多首饰,只有左耳垂上一枚小巧的、造型如同乌鸦喙部的银质耳钉偶尔闪过寒光。
她端着一杯未动的香槟,站在大厅略微高出地面的主控台改造的休息区,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全场,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
连野漪则站在她身侧稍后一步的位置,穿着一身深紫色丝绒西装,领口敞开,露出小片古铜色的肌肤,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与前来敬酒的人寒暄周旋,游刃有余。两人一静一动,一冷一热,形成奇妙的互补与平衡。
公羊严道司如同一个沉默的灰色影子,守在通往后方核心区域的通道入口附近,与几个显然是负责安全的心腹低声交谈,银灰色的眼眸如同精密扫描仪,不漏过任何一丝异常动向。
暮也则隐匿在二楼一处被帘幕半遮的观察室里,面前是几台笨重但功能强大的监听设备,她冰冷的视线透过单向玻璃,记录着下方每一组看似随意的交谈、每一次不经意的肢体接触。
西亚作为组织的武力象征,自然也出席了宴会。他换下了平日行动时的劲装,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红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却依然难以完全掩盖那股如同出鞘利刃般的悍戾气息。
他并未融入喧闹的人群,而是靠在一根巨大的承重柱旁,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烈酒,红眸如同燃烧的炭火,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主要落在那些靠近叙月和连野漪的生面孔上。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在这种场合下,钟肆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穿着一身略显宽松的、显然是临时找来的西装,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拘谨和好奇。
叙月有意让他见识这场面,算是某种程度的历练。他尽量跟在西亚附近,或者待在相对安静的角落,观察着这浮华背后涌动的暗流。
他看到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成员们此刻脸上程式化的笑容,听到了那些隐藏在恭维话下的试探与交锋。
这让他更深刻地理解了叙月所说的“世界运行的另一套规则”。
就在这时,一个明亮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千絮无韵也出现在了宴会上。她作为酒馆的人,被临时抽调来帮忙,负责协助管理侧厅的酒水台。
她穿着一身整洁的、带有“黑麦酒馆”标志的围裙,但里面是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衬得她渐变的发色更加耀眼。
她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热情洋溢的笑容,动作麻利地为客人斟酒、递送点心,清脆的声音如同欢快的音符,在略显沉闷的空气中格外引人注目。
当她看到角落里的钟肆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趁着片刻空闲,端着一小碟精心装饰的水果塔,快步走了过来。
“嘿!钟肆!你也在这里呀?”她的声音带着毫不作伪的惊喜,将水果塔递到他面前,“尝尝这个,厨房刚送来的,听说上面的奶油是法国来的师傅打的,可难得了!”
钟肆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中那点拘谨瞬间消散了不少。他接过碟子,也笑了起来:“谢谢。这里……挺热闹的。”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就是有点吵。”
千絮无韵理解地眨眨眼,俏皮地压低声音回应:“可不是嘛!我都快笑僵了。不过能看到这么多……大人物,也挺有意思的。”她说着,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主位上的叙月和连野漪,又快速收回,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敬畏。
两人站在柱子投下的阴影里,短暂地脱离了喧嚣的中心,仿佛拥有了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小小世界。
钟肆吃着甜腻的水果塔,听着千絮无韵小声吐槽某个客人挑剔的要求,心情渐渐放松下来。他能感觉到西亚的目光偶尔会扫过这里,带着惯有的审视,但他并未在意。
在他心里,千絮无韵就像这虚伪盛宴中唯一真实的光亮。
“你看那边,”千絮无韵忽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一群正在交谈的人,其中有一个穿着考究、气质阴柔的中年男人,“那个人,我听说好像是做航运生意的,但老约翰偷偷告诉我,他背后跟议会里的人关系很深……真想不到这样的人物也会来。”
她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小女孩分享八卦,但提供的信息却隐约指向了宾客的背景和潜在的联系网。钟肆心中微微一动,暮也的训练让他下意识地开始分析这个信息。
但他看着千絮无韵那双清澈的、毫无心机的亮黄色眼眸,立刻将这点疑虑压了下去。她只是单纯觉得新奇而已,他想。
“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钟肆轻声感慨,更像是对自己说。
千絮无韵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情绪,但很快又被笑意取代:“是啊,所以能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说会儿话,就很好。”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
西亚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一张张或谄媚、或戒备、或虚伪的脸。
他厌恶这种场合,每一句奉承话都像是对力量的亵渎,每一次虚伪的握手都让他想起手套下可能沾染的血腥。他杯中的烈酒下去得很快,仿佛只有灼烧感才能压下心头的烦躁。
就在他准备转身再去取一杯酒,将自己与这浮华喧嚣隔开时,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人群边缘。
是她。那个唱片行的女孩。宙。
她今晚显然也经过了打扮,穿着一件式样简洁的雾蓝色丝绸长裙,衬得她那头如同打翻调色盘般的奇异发色更加醒目。
她并非独自一人,而是作为一位以消息灵通、立场中立著称的老牌情报商的正式女伴出席。
那位头发花白的情报商正与旁人交谈,而她则安静地站在稍后一步的位置,目光平静地掠过人群,与这充斥着欲望与算计的场合格格不入。
西亚的心脏不合时宜地漏跳了一拍。他想移开视线,身体却像被钉住。
他看到她微微侧头,似乎对某段音乐流露出一点兴趣,那专注的侧脸在摇曳的灯光下,有种不真实的纯净感。
就在这时,宙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他所在的方向,然后,停住了。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露出社交性的笑容,也没有因为看到他而显出丝毫畏惧或惊讶。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清澈的灰蓝色眼眸里,带着一种让西亚心悸的了然。
然后,在西亚反应过来之前,她竟然对身旁的情报商低语了一句,便径直朝着他走了过来。
西亚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头被闯入领地的野兽。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融入身后的阴影,但双脚却像灌了铅。
他看着她穿过人群,裙摆微漾,如同穿过污浊泥潭的一缕清泉,最终停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晚上好,‘鲸鲨’先生。”宙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清晰地传入西亚耳中。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讨好,也没有畏惧,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西亚喉咙发紧,生硬地回了句:“……你好。”他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节泛白。他无法理解她为何主动靠近,这个满身血腥、与这宴会格格不入的自己。
宙没有在意他的僵硬,她的目光落在他紧握的酒杯上,然后缓缓上移,对上他那双因警惕和困惑而更加灼红的眼睛。
“这里的音乐很热闹,”她忽然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但您似乎……只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西亚猛地一震,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中了心脏。
她怎么知道?在这种喧嚣中,他确实只感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孤独地跳动,伴随着杀戮记忆的回响和无法融入的焦躁。
宙微微歪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那目光仿佛具有穿透力,能看进他灵魂最混乱的角落。“您身上……有很多沉重的颜色。”
她轻声说,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低语,“像凝固的血,像暴风雨前的海,像……快要熄灭却还在拼命燃烧的火。”
西亚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她的话模糊不清,却精准地描述了他内心的状态——血腥的过往、压抑的暴戾、以及那份对叙月、对组织、或许……还有对某种虚无缥缈之物的、近乎绝望的执着。这种被看穿的感觉,比面对枪口更让他恐慌。他习惯了隐藏,习惯了用狠戾作为面具,却在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面前无所遁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西亚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抗拒,他几乎想立刻转身逃走。
宙没有追问,也没有被他的态度吓退。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那份超乎年龄的悲悯更深了。
“有时候,背负太多,影子会把自己吞没的。”她说完这句近乎谶语的话,微微颔首,“不打扰您了。”
然后,她就像来时一样,自然地转身,走回了那位情报商身边,仿佛刚才只是一次寻常的寒暄。
西亚僵在原地,背心渗出冷汗。杯中残余的酒液晃动着,映出他此刻惊疑不定的脸。她的话在他脑中盘旋——“沉重的颜色”、“凝固的血”、“快要熄灭的火”……还有那句“影子会把自己吞没”。
这女孩到底是什么人?她真的能“看见”什么吗?还是只是一种敏锐的观察和巧合的形容?
恐慌之余,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强烈吸引的感觉却不受控制地滋生出来。在那双清澈的眼睛注视下,他仿佛被剥去了所有伪装,暴露出最真实、也最不堪的内在,而这感觉既可怕,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解脱感?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念头。
与此同时,在主控台区域,连野漪凑近叙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看来,‘湾鳄’和‘豺狼’再次联手,让很多人睡不着觉了啊。”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人群中几个看似放松、实则肢体语言僵硬的身影。
叙月端起香槟,轻轻晃了晃杯中金色的液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睡不着才好。睡了,反而容易做噩梦。”
她的视线掠过全场,最终与二楼暮也透过单向玻璃的目光无声交汇。
暮也微微颔首,示意一切正常,但叙月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警示信号——有极其专业的反监听设备在某个角落被短暂激活过。
BXX的触角,果然已经伸了进来。如同隐藏在华丽地毯下的毒蛇。
宴会的气氛在连野漪即兴发表的一段充满豪气又暗含威胁的祝酒词中达到高潮。掌声雷动,酒杯碰撞声不绝于耳。
但在这一片喧闹的掩盖下,无数秘密的交易、无声的试探、恶毒的谋划,正在灯红酒绿中悄然滋生。
钟肆和千絮无韵的短暂交流,也被淹没在这片洪流之中。对他们而言,这或许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段可以假装无视周遭黑暗、沉浸在彼此光芒中的时光。
盛宴终将散场,而真正的暗潮,才刚刚开始涌动。当音乐停止,灯光熄灭,隐藏在华服与笑脸下的獠牙,便会彻底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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