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无声

　　下了地铁之后，他就赶去米花大卖场帮毛利先生排队。

　　买完东西之后就意外地见到了地铁上的那对母子。

　　维里斯的思考被外界的动静中断，睁开眼睛之后发现是目暮警官在轻敲他的椅背，脸上带着一些欲言又止的生色。

　　他连忙站起身。

　　“维里斯老弟，你的笔录我已经看过了。“目暮警官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只是现在你给出的证据暂时无法让我们展开搜查。”

　　规定就是如此，尽管凭他的理解维里斯的猜测不算空穴来风，但这位男子的行为暂时还没有达到可以定为嫌疑人的地步。

　　维里斯看到目暮警官脸上的为难之色，理解地点点头。

　　能够接受他的建议，在事件发生之后迅速开始调查监控记录直到现在，他已经觉得目暮警官非常负责可靠了。

　　——辛苦警官了。

　　维里斯把手机转过去让他能看见自己的消息。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有任何不确定的消息或者需要帮助的地方，请随时联系我。

　　目暮十三有些感谢维里斯的善解人意，宽慰道：

　　“你也别灰心，我们已经联系地铁站保卫科调查这段纠纷了，另外如果真的报警了也会留下记录，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简要地再说明了一下信息，维里斯和目暮警官辞别。

　　走出警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说起来他从离开事务所后就一直没有休息，毛利先生的公仔还被他提在手上。

　　维里斯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公仔。

　　提着娃娃不好行动和办事，担心它是不是会掉落在地或者沾染赃污，所以他找目暮警官安排在他身边提供帮助的事务员要了一个塑料袋，把娃娃装进去。

　　Q版公仔装在浅白色塑料袋里，显得可怜兮兮的。

　　维里斯调整一下心态。

　　因为见过这名女子，她虽然害怕但是勇敢的行为触动了维里斯，所以看到她冲向车流之后，他产生了想要立刻找到真相的冲动。

　　不过一夜的搜查让他清醒过来。

　　调查的事情还急不得，要等地铁站的记录以及相关区域民警的出警的民事纠纷档案送到目暮警官那里之后，才能离真相更进一步。

　　在此之前，首先是后天举行的在莎丽贝丝号上的晚会，以及再过几天要去犬养榴心女士的宅邸摆放，了解实际情况。

　　昨天在送走毛利几人后，维里斯还在感慨自己怎么突然闲下来，现在想想，还是说早了。

　　忙碌大神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嘴硬的孩子。

　　迎着太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维里斯决定先回一趟事务所放好公仔，然后回家洗个澡休息一会，中午吃过午饭之后再回事务所解决昨天没完成的邮件记录和编号。

　　想到吃饭，维里斯才感觉到被专注地调查监控过程中刻意忽略的饥饿。从昨天到现在第二天早上，他都粒米未进。

　　被压下的饥饿感就像是压缩到极限反弹的弹簧，在现在爆发开来。饿得他有一些反胃的感觉。

　　想了想为了节约时间赶紧回家休息，维里斯放弃了乘坐地铁的想法。

　　本来他想坐昨天的那节车厢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但按现在的情况，哪怕真的有什么发现他的状态可能也会打草惊蛇。

　　况且再这么熬下去，可能真的要切掉半个胃了。

　　那到时候琴酒真的会天天臭着脸了。

　　想了想对方可能会有的反应，维里斯在心里笑了笑。

　　事故发生以来的沉痛、阴郁的情绪被一扫而空，让他轻松起来。

　　还是打车吧。

　　维里斯坐上出租车，把地址递给司机。

　　小兰小姐抽中的大奖是两日游，满打满算也要明天才能回来，自然到事务所后，事务所依旧没有人，还维持着他昨天离开前的状态。

　　放好公仔后维里斯觉得自己必须回家休息了。

　　他和琴酒不一样，琴酒是天选熬夜人，甚至说是天选工作狂。

　　不仅熬夜还要早起，睡眠时间很少很少却依旧可以保持头脑的冷静思维、正常思考。除此之外身体机能没有变差，甚至因为有更多时间训练，生命体征越来越好，反应力、速度、体力都在提升。

　　维里斯觉得琴酒的天赋是一个bug。

　　他接触过这一类人，读大学的时候数学学院有一位教授，每天睡三个小时，其他时间全部在做研究，结果对方依旧身体康健。

　　而他仅仅是考试周一段时间的作息颠倒，都感觉能把他打倒。

　　只要熬夜就心悸，甚至出现了早搏的现象，无法沉下心思考，还因为抑郁的原因变得呆呆笨笨，影响工作效率。

　　所以他从不熬夜。

　　琴酒知道他的身体情况，为了在家里营造良好的早睡氛围，只要他在家，就会和维里斯早早的熄灯上床。

　　要是有任务耽误了导致回家晚了，就轻手轻脚地进去。

　　他听不见声音，但能感觉到动静。不过这对琴酒都不算麻烦，他轻而易举地可以通过不产生动静进门。

　　而这一次调查他不仅是熬夜，而是直接没睡。现在心脏真在快速又剧烈地跳动，有种上浮的感觉，他的四肢，脸开始发烫，身体内部发热。脚步也开始虚浮。

　　他深深地呼吸，却不能缓解心悸的症状。

　　事情有点糟糕。

　　维里斯扶着墙走到事务所外面，蹲下去抱着膝盖深深呼吸。

　　这个姿势能够让他的膝盖顶住心脏的部分，让他产生一种心脏没有这么跳脱而是平稳的感觉。

　　他应该没办法自己回家了，等找个人送他回去。

　　希望科恩能理解他的意思。

　　很显然对方理解了。

　　　十几分钟后，维里斯视线里出现一个男人，对方背着一个宽大的盒子。

　　“怎么了？”科恩问他。

　　琴酒是不允许他们靠近维里斯，但现在这个英国男人脸色都这么难看，身体发抖的情况，再不来琴酒就等着给他的恋人收拾
　　尸吧。

　　然后他们在琴酒发疯之后和他一起死。

　　维里斯想告诉他送他回家，但却始终无法做出动作。

　　“你要说什么？”科恩本来还想问清楚，结果发现对方突然开始剧烈的喘气：“不行我得送你去医院。”

　　觉得事态不对，他立刻打了琴酒电话，却发现电话的电话已经关机了。

　　暗骂了一声，把车开过来，打开门让维里斯坐在后座。

　　他一进去就直接横着半躺在后座上，紧接着呼吸声响起。他的呼吸并不局促，却很长很长，仿佛要把什么东西压下去一样。

　　维里斯确实是在压下什么东西。他的心跳跳得太快了，让他有一种浑身血液都加速流动，流向心脏的感觉。身体里面有一种很慌乱很混沌的状态，感觉每个血管的压强都变大，像是要爆炸一样。

　　他本能地寻找自己舒服的方式。

　　应该是低血糖和熬夜后遗症、心脏衰弱、焦虑症一起发作的原因，好好休息应该就没事，只不过看着吓人罢了。

　　维里斯把脚垂在座椅外，蜷缩着身体呼吸着。

　　科恩觉得不联系上琴酒自己真的要完，想了想把电话打给基安蒂。

　　科恩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基安蒂勾着贝尔摩德的肩站在白兰地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大学生。

　　“你干嘛老爱踮脚勾别人肩？”贝尔摩德问出疑惑。

　　基安蒂眉头紧缩，皮笑肉不笑：“我没踮脚。”

　　长得高了不起是吗？长得高就可以嘲讽她是吗？

　　贝尔摩德被她逗笑了，掏出烟来咬在嘴里。

　　“no smoking。”基安蒂念着蹩脚英文。

　　“我就咬着，你要不要？”见基安蒂点头，递根给她：“sweetie，你的口语好差，要不和琴酒提议一下送你们读书。”

　　“你、伏特加、科恩好像都没什么文化水平。”

　　贝尔摩德实话实说。

　　基安蒂劈手一拽抽走她的烟：“你说谁要读书？！”

　　开玩笑，谁读书谁读书？

　　上班已经够辛苦了还读书，你不如直接要我基安蒂的命。

　　‘夸嚓’擦亮打火机，基安蒂点燃了香烟咬在嘴里。

　　自己的被基安蒂抢走，贝尔摩德只能又拿一根。

　　就在她们玩着无聊的抢烟游戏时，基安蒂的电话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了眼：“科恩的。”

　　贝尔摩德自觉回避，走到另一端去看风景，基安蒂划开通话。

　　“咋啦？”她吐出一圈烟：“找我啥事，有事的话我这边还忙着呢，几天后脱身才能帮你。”

　　“不是我有事。”科恩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人，“是Gin的恋人，情况不是很好。”

　　都不能说是不好了，他都有些害怕真的出事了。

　　“Gin联系不上，你这边呢？”

　　基安蒂的表情早在科恩提到维里斯时就变得凝重起来：“在我身边。”

　　她的语气变得深沉严肃：“我现在去把电话给他。”

　　从琴酒和维里斯一起回日本之后，他所做的所有行为都是以维里斯为基本目的。
　　如果真的出点事，她感觉不用等琴酒去处理阿蒙威格了，他现在就会直接变疯。

　　基安蒂走过来的时候，琴酒在和白兰地聊一些木仓械金属部分改良的问题，看她走过来，以为是阿蒙威格那边出了什么事，虽然依旧一脸冷漠，但难掩厌恶：

　　“阿蒙威格又怎么了？”

　　基安蒂闻言深吸一口气：“不是阿蒙威格，是科恩打来的，维里斯那边出了事。”

　　收完后之后的那一瞬间，基安蒂看清了琴酒脸上的表情变化。

　　他的厌恶消散，紧接着罕见的出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茫然，然后又克制地变回平静。

　　除了他紧绷的下巴和紧缩的眉头以外，他仿佛置身事外。

　　可基安蒂突然有些害怕。

　　为琴酒明明出现了类似于无措、担心、害怕却粉饰太平假装冷静的样子，他这么做不就是不愿意接受任何维里斯有事的可能。

　　可但凡维里斯有事…

　　基安蒂不敢想了。

　　“手机拿来。”

　　她听见琴酒这么说，连忙把手机递过去了。

　　“把事情始末、现在的情况简单清楚地告诉我，然后立刻送他去医院。”

　　“组织名下有一家医院，我现在让人给你发地址，你送他去。”

　　琴酒瞥了白兰地一眼，白兰地不是平将门，不会找事和琴酒或者自己对着干，他自然知道现在的关键性，立刻点头然后转身把信息发给科恩。

　　“昨天中午开始就没吃饭，一直在排队，挤死了。后来遇到车祸，他又跟着去帮那群警察，查案子查了一夜，今天早上出来就这样了。”

　　科恩简明扼要的复述前因后果。

　　听到这里琴酒心里稍稍定下来，他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故这样、又和上次一样陷入被追杀的险境中。
　　现在看来应该是低血糖和熬夜后遗症以及焦虑发作，当听到基安蒂说维里斯出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一柄锤子重重的敲击，现在才反应过来。

　　“我们说话他察觉得倒吗？”

　　“应该不行。”科恩看了一眼后座的人：“现在躺着在喘气，我要把电话给他吗？”

　　“不用了。”

　　让他知道了也只会装没事让自己安心，别让他再操心这些。

　　“电话可以不用挂。”

　　他想多听听维里斯的动静。

　　琴酒捏紧口袋里的通讯器，暴虐的杀意已经让他近乎无法控制直接杀了阿蒙威格让他立刻回家的念头。

　　但他不行。

　　他需要那条生产线，那是维里斯的家。他知道维里斯顶着巨大压力回得日本，他要时刻回英国处理阿多尼斯那群人的事情。

　　阿多尼斯的存在与监狱法相违背，那群政客天天想着拖维里斯下水。

　　他必须拿下英国，一来他可以在英国发展，不需要维里斯英日两头跑，一方面，他想发展起来，足够强大，让这群政客闭嘴。

　　杀阿蒙威格已经是已经很容易的事情了，唯一需要考虑的是贝尔摩德，万一她告密，英国这条线未必是他的，除此之外就是暗夜星辰。

　　现在不是阿蒙威格需要，而是他需要。

　　阿蒙威格必死无疑已经板上钉钉，但暗夜星辰还有用。

　　一个黑手党集团不可能只有一个有野心的人，他要用阿蒙威格的尸体和暗夜星辰换那条出口线。

　　还得再忍。

　　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人沉重的呼吸声，他死死地抓着手里那块手表通讯器。

　　再等等我，快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