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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千里(5)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如今的碧城山,天下门派聚集,就是一个浓缩的江湖在此,明争暗斗,风起云涌。
众门派整日聚在神殿议论如何处置莫离,长篇大论,言辞激烈,相执了几天,也未决出个结果来,他们不是徘徊于生与死,而是纠结于死法。
原本的公审之日定于初七,有些门派心思颇多,想要趁此机会争功,在其他门派面前长威风、扬名声,所以先发制人,挨个去牢里提审莫离。
落日崖的正邪之战,打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魔族元气大伤,销声匿迹了五年,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此间几乎所有的仙门世家都在休养生息。
魔族忽然间卷土重来,神秘莫测又惊天动地,谁也不清楚如今魔族的底细!
世人皆知墨浮生和燕姬生育过一子,但传言此子身陨,所以燕姬才会发疯似地报复、发动战争,要让天下人陪葬。
世人知道的仅此而已,没人知晓他叫什么?长什么样?究竟是生是死?怎么死的?
相较于莫离,这个魔王之子、冥幽血脉更是个谜,因此各派大多问莫离都是集中在这几个问题上。
如今的魔族之主是谁?魔族的老巢在哪里?是谁把他安插在碧城山的?碧城山对于他的身份知不知情?魔族还有没有其他的计划等等……
更甚者,为了让莫离认罪,动用私刑,想要屈打成招。
碧城山的弟子太死板,认死理,疾恶如仇,再加上原本莫离在碧城山就不太受人喜欢,又离开了五年,感情生疏了不说,这次不少碧城山弟子被他所伤而丧命,除了云逍一小拨人力保,大部分弟子都跟其他门派一致站在处死他的立场上。
清瑶迷晕守卫,又给莫离医伤,引起各门各派的不满,喧嚷着要连同她一起治罪。
云逍说清瑶是医者,医者仁心,且她每天还要给那些受伤的人医治,功大于过。
几番争论,少数服从多数,只要她不再擅自而为,这件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日后,清瑶就被限制了自由,去哪儿都有人跟随,说是防范于未然,以免公审前再生出什么变故,她每天除了行医问诊,其他时间都被禁闭在房中。
初七清早的天空就乌沉沉的,整个气压都很低,云层里不时有电光闪动,好似一场大雨即将来袭。
神殿之中聚满了各色各样的人物,来自四面八方的门派掌舵人皆在,还有些碧城山一役后闻声赶来的小门小派,熙熙攘攘,喧哗一片。
天之扬遭受反噬所致的内伤很重,闭关前半个人就已经遁入虚空,虽然他未留下任何只言片语的交代,但云逍念在多年师兄弟的情分上也会保住莫离。
怎奈以龙琰为首的各派之主气势逼人,态度强硬,皆要问诛莫离,毫无妥协之意,愿留他一命的声音寥寥无几。
莫离是碧城山弟子,犯什么错,理应由碧城山来决定如何处置。可他又是魔王血脉,这关系到天下,关系到各派,关系到众生,错综复杂,已不再是碧城山能够独自决定的了。
碧城山失去了话语权,说什么都被一一驳回,又被众门派扣上了包藏祸心的帽子。内乱已起,事态发展已不是云逍可以掌控的了,这世上还有谁能救莫离?
连续多天的讨论,慕枫都没有参与,今日被请了数次,才不慌不忙地来到神殿。
讨人厌的魏绪然道:“慕门主不是最痛恨魔族的嘛!如今处置魔王之子这等大事,你却毫不积极?”
慕枫上座,展开手中的流云扇,瞧都不瞧他一眼,眼不见心不烦道:“本座自有更重要的人和事,魔王血脉杀了便是,你们何须婆婆妈妈讨论了这么久。”
快至午时,雨依然未落,只感觉天更低、更沉了。
眉山派掌门人提议,施以雷刑,让其形神俱灭,以示正道。各派纷纷附议,千钧一发,难有挽回之际。
正在此时,落漪身披一件海蓝色的云丝斗衣,头发用一支银簪挽起,极其古朴素雅。她出现在神殿门口,往里走时,目光纷纷所至。
落漪的气色看起来还很虚弱,但气场绝对不输,身姿挺拔,难以言喻的高贵端庄。
慕枫迎上去,欣喜中带着担忧:“阿落,你醒了?”
落漪微微颔首。
舒家主眯眼问道:“龙掌门,这是何意?”
落漪面向众人:“碧城山一役过于蹊跷,莫离之事有待考据,待事情调查清楚后,再行定夺与处置。”她的语气像是在命令、在告知,语未罢,就激起了殿中哄然的愤怒。
舒家主随即又道:“龙掌门,你先是在龙灵盛会护其魔人,如今又在神殿护其血脉,来日呢?我都险些以为龙掌门这是弃明投暗、投靠魔族了!”
魏绪然咧嘴嘲讽道:“龙落漪啊龙落漪,在下着实有点佩服你,总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跟所有人唱反调,与众不同……实在是与众不同啊!”
又来了!!!
龙灵盛会上的一幕再次重演,咄咄逼人,群起而攻之。
这次没有人带头,而是所有人自发为之,一人一句,字句诛心。
一位长者捋着胡须,故作姿态道:“龙掌门既是一派之主,又是神族后人,就更应该知晓分寸,莫要重蹈你师姐的覆辙,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来,最终成为正道中人的耻辱!”
落漪轻哼一声:“多谢提醒!”
这时,莫离被两个大汉架了上来,前后又围着四个身带兵器的人。
落漪回头看过去,他的手脚腕处被沉重的铁链铐着,血痕深重到已经发紫发黑,乱糟糟的头发遮掩着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伤痕。
莫离的腿上明显有伤,因为他走得极其艰难,几乎是被那两个架他的人拖拉上来的。
至神殿中间,那两人各自一脚狠踢莫离的腿部,他无力反抗,跪俯在众人面前。
莫离双手趴地,样子十分屈辱,他的手指被上了刑,肿得跟红萝卜似的。
上半身靠着手肘在勉强支撑,他想拼尽所有的力气站起来,但整个人都在猛烈地颤抖。
莫离穿了一件深靛色的衣服,即便是满身血污,也不太能看得出来。
直到落漪在他快要倒下时,上前扶住了他,摸到他的衣服是血湿的。
落漪转而看向自己的手掌,一片血红,触目惊心。她顺着莫离的手臂摸到了腿部,到处都是湿漉漉、黏糊糊的。
衣服上有些地方已经破损、裸露,她能看到里面的伤口好似被刀锋戳出的一个个窟窿。
落漪转过头,怒视众人,斥声道:“你们竟动用私刑!”
云逍闻后立刻将目光转向云洲,云洲旋即垂首,躲闪他逼视的眼神。
因为云逍实在分身乏术,就把看护莫离之事托付给了云洲,无非就是想让他照顾好莫离。
不曾想云洲心口不一、另有所想,不但对莫离漠不关心,还默许其他门派的人进去审讯、拷打。莫离遭受的一切,他都视而不见,只字未提。
莫离缓缓抬首,即使视线模糊不堪,因为距离很近,还是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他轻轻唤了声“阿落”,声音极小,只有面前的落漪才能听见。
落漪听到莫离这样唤她,不由得一怔,便知莫离应该是记起她了,不再回避。
她对着莫离莞尔一笑,微微动了两下嘴唇,口型仿佛在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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