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每天都在坚强自救

　　石兰发现自己穿越了。
　　不用反复确认，因为坐了十多年轮椅的她居然够站着，她忍不住原地跳了几下
　　惹得周围人的注目。

　　目前她正处在一个设施十分破旧的火车站候车厅。
　　不大的候车厅里挤挤攘攘，许多人带着蛇皮口袋，豁开的口子里，露出发黄发黑的锅碗瓢盆。来来往往的穿着打扮都是上个世纪的风格。
　　旁边有一对夫妻，似乎只买到了一张票，正在密谋怎么趁乘警不注意两人都上车，以及如何在车上逃避查票。

　　磅礴的记忆呼啸而来。
　　像一记闷锤拍在脑子里，石兰没承受住跌坐在地上。

　　等缓过来她发现自己不但是穿越，还是穿书。
　　一本她前几天刚看过的书。

　　由于双脚不便，她常年徜徉网络，前段时间一本名叫《赠我》的甜文大火，她也跟风去追，还给书投了打赏。
　　追完之后顺着末章推荐看了一本娱乐圈小甜文。

　　这本名义上的小甜文，却看得石兰相当火大。

　　大概是讲一位美貌甜妹勇闯娱乐圈，从素人到影后的故事。

　　看文案还挺励志的，然而正文却没讲女主怎么努力磨炼演技发奋图强。反而是挺玛丽苏地在演绎女主的超好男人缘，碰到的困难恰好都是各种靠男人解决。然后她还特别小白花地要和人划清距离。问题是那些男人居然都觉得她单纯。就这脑子和手段，也不知道这些工具人一样的男配是怎样取得自己各自领域的成就的。

　　看得人憋屈得很，无数次想弃文。

　　让石兰追下去的动力是，这篇文的男主相当出彩。
　　当然她也觉得配女主白瞎了。

　　男主杜衡是多料影帝，圈内让人尊敬的前辈。
　　属于白手起家的奋斗派。
　　为人真诚，三观正，在娱乐圈多年也没有被浮华迷眼，再多的赞誉和头衔之下，他也只把演员当一份工作。难得坚持本心。

　　单身多年，在三十七八岁时遇到女主，迅速坠入爱河。感情线简直莫名其妙。
　　小说后半段，杜衡为了给女主事业托底，自愿给女主主演的一部诈骗题材的电影里作配。

　　为了给女主电影做宣传，杜衡甚至自我爆料陈年往事。
　　狠狠给电影吸了一波流量。

　　杜衡在采访时当被问及本人是否有诈骗经历爆料，他曾经因没钱交学费，考上了大学也不能去。十七岁就出去打工，在工地干活，三年攒了2万块钱。结果被当时的女朋友以存下来当结婚钱骗走，让他只能借钱度日。为了还钱，在吃食上的过度节省和过度劳动留下的身体损伤现在都还在……

　　粉丝们不知道自家男神还有这样一段往事，纷纷讨伐谴责当初的女骗子。
　　为支持男神，票房一度高涨。
　　结果，这部电影女主为着冲奖去的，却铩羽而归。反倒是客串的杜衡又捧了一座最佳男配的奖杯。

　　作者设置这个情节大概是想让女主疼惜杜衡，促进两人感情升温。

　　可石兰没看到啥感情，只想骂杜衡选女朋友的眼光真的不行，要不是作者编不下去强行HE，他人到中年还得被骗。以他现在身家，被骗怕不止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

　　更让石兰愤懑的是，在番外里，作者还详细写了杜衡二十岁时被骗的事情，那个骗杜衡2万块钱的前女友的名字就是一个叫石兰的洗头小妹。

　　佛了佛了。
　　对于这个天真的男人，石兰骂不动了。

　　睡觉之前，石兰还在碎碎念。
　　自己要是杜衡的前女友还不得紧紧把这个男人抓住，看牢，省得出去被别的坏女人祸害！

　　好了，愿望成真，她真成了另一个石兰。
　　生活在九十年代，刚把杜衡的2万块钱骗到手，准备乘坐火车逃走的那个石兰。

　　真的想给老天竖中指。

　　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

　　石兰不会做让自己唾弃的事，再说她还想回去看看书里的叔圈天菜男主长什么样呢。哦，现在杜衡还不是叔，应该还是鲜嫩可口的小鲜肉。

　　拿出火车票来看，哟嚯，这一逃逃了大半个中国，在网络处于起步阶段的现在，基本无从追起。
　　票是硬卧，面值265元。

　　她叫住旁边在密谋逃票夫妻俩。
　　“我这里有一张硬卧票，五折卖，要不要？”

　　“五折？”

　　“就是面值一半的钱，比硬座还便宜。”
　　石兰那出票给夫妻俩看。

　　“真卖？你不坐了？”

　　“真卖。”

　　夫妻俩还想讨价还价。

　　石兰不是很耐烦：“不还价，不买我就找别人了。”

　　“买买买。”看有其他人往这边看，那妻子忙给拦住了。

　　那妻子把石兰拉到角落数钱。

　　然后石兰看到那妻子面向墙拉开裤子拉链，又拉开内裤拉链，取出一把钱来数……

　　汗，真是好原始的防盗方式。
　　一百三十二块五毛，一叠有味道的钱……
　　石兰不是很想接，可毕竟是钱。

　　她出生在千禧年后，基本没见过这种老式暗色纸币的样子。
　　别说旧版纸币，就是新版，移动支付的时代，她都快忘了钱本来的样子。

　　她担心自己不会辨别真□□，还好女人给的没有一百的，最大的也就五十，应该□□几率会少一些？

　　点清面额，石兰带着行李快速离开火车站。

　　趁着天还早，她得找落脚的地儿，也得想想办法要回去怎么找借口应付“男友”杜衡。
　　毕竟，原身决定离开时，把工作辞了，出租房退了，断联两天……怎么看怎么都是卷款潜逃。

　　脑子里正乱呢。
　　刚出火车站，就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撼到了。

　　一个穿着红色职业套装，烫着蓬松卷发，穿高跟鞋背小皮包的港风女郎正在路上走着，她路过的树背后忽然窜出来一个男人，撞了女人一下就跑了。

　　石兰本来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以为男人是个变态打了女人脸上一巴掌。结果随着女人的痛叫以及围上去的人群她才发现事情不妙。

　　大概是她瞪大眼睛震惊的样子太像没见过世面的打工妹。
　　一个路过的阿姨说：“又是偷金耳环的，小姑娘出门在外把自己的东西藏好。”

　　偷金耳环？

　　石兰朝事发地点走近了些，发现港风女郎侧脸都是血，耳垂上已然有了豁口。

　　嘶……
　　看着都好疼。
　　这哪里是偷，明晃晃地当街抢劫嘛。

　　天呐，九十年代的社会秩序这么混乱的吗？
　　来自新时代的小姑娘害怕起来。

　　尤其是居然有个带着大金链子，形状猥琐的男人，凑过来问：“小妹妹，出来打工啊？刚下火车吧？我这边招人，餐厅服务生，活儿不难，客人吃饭时在旁边倒到酒就行。底薪1200，干得好有提成……”

　　石兰完全不理，避开他跑起来。
　　骗骗真正的农村小姑娘还行，谁知道那男人来自的地方是什么人间地狱。

　　心脏跳得特别快，生怕男人会追上来。

　　不是石兰心理素质不行，是现在生存环境真的太可怕了。

　　她本想直奔杜衡所在的工地去投奔男友，循着记忆往那个方向走时，路过一个五金市场，看着市场里人来往，咬咬牙，她还是进去了。

　　她回去得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好在她大概有了一个方向。

　　在五金市场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完全不了解这个时代的物价，只能旁观别的客人砍价，心里大概有个谱的时候再出声询问。

　　石兰要的东西需要定做，两天后才能取货，她交了定金，拿了老板给的一张收据凭证才离开。

　　还是得再租一间房，总不能跟杜衡一起在工棚和他的工友挤。

　　一路上她倒是看到电线杆上到处贴的小广告，她担心安全问题没理这些。

　　快到工地附近时，居然看到一家房产中介，在石兰的时代里，它早已开遍全国，没想到这家企业这么早就起家了。

　　石兰进店，店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看到她进去，都抬头看她，并没有人出来迎，只有一个人问：“什么事儿？”

　　啧啧……
　　这服务态度真不像后世那么专业。不过大概也因为她的穿着打扮并不像是顾客。

　　“租房。”石兰把随身的打包放地上，自己就找了位置坐下。
　　从醒来一路惊吓到现在并没进食，此时闻到饭香才觉得饥肠辘辘。石兰把视线从中介们的饭菜上挪开，视线对上朝她招呼的中介，“当然是租房，合适的话今晚就要入住，你们谁接这单，我仔细说下我的需求。”
　　她自顾说完，又抿抿有些干的嘴唇：“在那之前，先给我倒杯水，谢谢。”

　　石兰表现得太理所当然，离她最近的一个年轻人，下意识拿了一瓶矿泉水给她。

　　石兰接过咕咚咕咚喝了半瓶，视线盯着桌上的餐巾纸。
　　给她矿泉水的年轻人动作更快地，抽了一张递给她。

　　“谢谢。”
　　接过擦了嘴上的水痕，问年轻人：“你接我这单？”

　　“我我我……也可以接。”
　　年轻人愣愣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哪里知道现在，基本只有经济条件不错的人人群才会找他们租房，她这种一看就是打工人群从来不会踏足店里的，更何况还像她这么熟稔。着实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姐你好，我叫刘海峰，我……”

　　“好的，小刘，你记一下我的需求。”

　　小刘：“……”

　　刘海峰刚来店里没多久，还从来没开过单。他来接待石兰也没指望成单，就当攒经验了。

　　听过石兰的需求，他快速回想了下，店里确实有符合条件的房源。他起身去拿钥匙，被前辈告诫：“小心跳单。”

　　刘海峰看看石兰，又看看告诫他的前辈：“我知道了。”

　　干他们这行，跳单耍赖的客人简直不要太多，所以基本会事先挑选客人，选那种一看就不在乎中介费那三瓜俩枣的人。

　　石兰跟着刘海峰看了三处房子，都是平房。
　　她果断选了安全系数相对较高，地方也更宽敞的一处，当然月租也更贵。二百二一个月，押二付三。

　　要知道在这个地段，普通的楼房套间都才一百五六。

　　“租。”石兰拍板。

　　刘海峰试探着说：“那我联系房东，咱们回店里签合同。”
　　毕竟现在还是有很多人一听签合同就发憷，像跟签卖身契一样抵触。

　　“好。”石兰又累又饿，实在没什么力气。

　　刘海峰看了她一眼，又说：“咱们的规矩是押二付三。”
　　他正准备解释什么是押二付三，就听自己的客人果断答应。

　　刘海峰意外。

　　石兰还嫌他啰嗦呢，这不是常规操作么。
　　“别墨迹，房东来之前我先吃点东西。这附近哪家店比较好吃？”

　　刘海峰默默地带石兰去了一家面馆，请她吃了一碗加了牛肉的面条，然后回店里给房东打电话。再来面店等石兰。

　　对于这碗要五块钱的面，石兰的评价是：“面条还行，比较劲道，味道一般。”

　　刘海峰：“……”

　　签合同非常顺利，他还怕石兰半途出什么幺蛾子，结果没有。
　　这位有些挑剔的顾客不但让他成功开单，还让他赚了一笔不错的中介费。

　　石兰离开的时候，他殷勤地给送出门。

　　石兰拍拍他肩膀：“小刘你人不错，就是不爱说话。你干中介这一行不爱说话怎么行呢。”

　　不爱说话的小刘：“……”
　　他想说其实他还挺话痨的，只是面对石兰常常被她搞得无语。

　　石兰：“行了，别送了。你好好干，下次有需求我还找你。”

　　刘海峰内伤半天，憋出一句：“您慢走……”

　　离开不爱说话的小刘，石兰拿着钥匙放东西，买被褥洗漱用品。把今晚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之后，她才在街边的西点店称了二十块钱的小蛋糕和奶油泡芙什么的，踏着夜色朝杜衡所在的工地走去。

　　她记得书里提过，杜衡爱吃甜食。

　　-
　　工地。
　　临时用木头和塑料布搭建的板房里，下工工人们聚在一起聊天。

　　聊天的主题，杜衡的跑掉的女友。

　　工友们一致认为杜衡是被骗了，有人建议他报警，又有人说没用，跑了之后警察哪里找。
　　然后一起批判杜衡缺心眼。

　　杜衡红着眼，心里是焦灼的。
　　他和石兰是在他去理发店时认识的，这姑娘幽默有趣，还很能理解包容他有时与周围环境的格格不入。
　　一来二去熟了，石兰向他表白时，他答应了。

　　感情没有特别火热，但相处还算舒适。当石兰说一起存钱结婚时，他也同意了。

　　可是没想到，在他把钱给石兰去存的第二天，就找不到她的人了。
　　去理发店，老板说她辞职了。
　　去出租屋，房东说她退租了。
　　同屋租住的小姐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知道天没亮就收拾东西走了，连被褥脸盆之类的都没有拿。

　　杜衡这时大概知道自己被骗了，恋爱这几个月的一幕幕袭来，他才知道其实早有端倪。
　　比如他的工友和同乡都认识石兰，但他却不认识石兰周围的人。
　　比如他们最多只牵手。
　　比如她从来没反驳过他，什么事都顺着他说。
　　……

　　这么想着，听着周围工友替他不值。
　　两万块，三年的血汗钱。

　　巨大的绝望袭来，只觉得一阵阵眩晕。
　　或许是昏过头了，他居然产生幻觉，听到石兰在叫他。

　　“杜衡，杜衡，你出来……”
　　一个声音清亮，却带着些许迟疑的女生。他再熟悉不过。

　　不对，不是幻觉。
　　因为工友们也因为诧异叫起来。

　　有一个工友撩开塑料布做的门向外看了一眼，语气复杂地对他说：“杜衡，你女朋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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