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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松林间,杀意如实质般弥漫。
“叶先生,顾昭带着大部分翊卫在城中和大当家周旋,当下虞珩身边不足三百人,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我们此番只带了十六个人。”
“可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占尽先机!”
“你看得懂翊卫的阵法吗?”
“我不管他们是什么阵法,我只知道,若就此放过,只怕再难等到这样的机会!”
“这并不是什么好时机,我们只是来认人的。别忘了,虞珩打过无数次胜仗,他的战术远优于顾昭。你想想,这几日咱们在顾昭手里折了多少人了?!要杀他,必须周密计划,确保一击必中。”
“可是,如果这次的刺杀最终失败了,我永远无法原谅现在的自己!”
“够了。这是盟主的命令!”
松林深处的树梢中响起一声清脆的鹧鸪啼叫。
朱雀盟子弟听到这一声示警,被迫收起刀刃,继续蛰伏。
随即,翊卫也恢复队形,继续前进。
*
上次王阳说过,此次伴架南巡的目的之一,便是为织染署遴选江南顶级绣娘,于是时毓今日找到他,打算问问遴选进度。
原以为王阳不会那么配合,没想到他的态度和之前并没有变化。
时毓不禁感慨:常和外部臣工打交道的实权领导,果然城府更深一些,与深宫大内,趋炎附势的宫监宫女段位不同。
这固然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原因是,王阳一早得了消息——
“这几日时毓想干什么都由着她,想要什么都给她。谁要是找她不痛快,重重责罚。”
所以当他听说,时毓想给他推荐一个绣娘,欣然应允道:“若这沈素果真技巧高超,又愿意去洛阳,咱家可以带回去。”
于是时毓立即安排沈素来面试。
结果去了客栈才知道,沈素昨夜还是没听劝,偷偷跑了回家。当时毓辗转在她家中找到她,果见她又被她那段郎暴打了一顿,浑身青肿无法起身,更别提穿针引线了。
得亏那姓段的出去找活儿了,不然时毓非得杀人!
她又气又难过,飞快跑去找来郎中,待郎中为沈素上好药、叮嘱完注意事项离去,才忍不住质问:“你不是说,他酒醒了就不会打你吗?”
沈素不敢看她,垂头低声泣泪:“是我的错,我昨夜让他丢了面子,还劝他抛家舍业跟我去洛阳,靠我养活。”
时毓怒其不争到了极点,却又觉得,既已插手此事,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若今日放任不管,沈素迟早要被这畜生打死。
当即转身直奔行宫,找到王阳说明缘由,请求他派个有分量的内官去震慑段元庆。
王阳闻言暗忖:殿下今早发了话,行宫内如今人人对这时毓礼让三分,倒让外头的莽夫欺到她头上。既然殿下有令在前,而自己又知道了此事,便绝不能轻纵,否则万一殿下过问起来,便是自己没有尽责。
于是笑道:“何须劳烦姑娘跟着再跑一趟?不如直接将段镖头‘请’到行宫来。一来能好好震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让他知道昨夜得罪的是什么人;二来,大内之人带着他一路招摇过吴郡街头,织染署遴选绣娘的消息,不出半日便能传遍全城,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安排确实比时毓预想的更为周全,她郑重施礼:“多谢王公公周全。”
王阳自然推辞不受,客气道:“姑娘路见不平、挺身而出,这份侠义心肠着实令人佩服。况且,姑娘这般费心费力,终究是为织染署寻访良才,理当是我们谢姑娘才是。”
时毓知道这是客套话。哪家公司招人,想要个麻烦事儿一堆的?
王阳尚未查验沈素手艺就如此爽快,分明是给她面子。
不过是得了摄政王些许青睐,就能让三品内官如此客气。若真能得宠,还不在横着走?
她被权力诱惑着,心中再次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不顾一切、不择手段,抱紧霁王大腿的冲动。
王阳当即唤来心腹刘群,如此这般吩咐下去。
不过半个时辰,刘群带着郡守衙门的一群差役,冲进段元庆所在的镖局,将他拖到院子中间,不由分说先痛打了一顿。
段元庆鬼哭狼嚎着求饶,后来见求饶没用,便破口大骂。
刘群一脚踏在段元庆肩上,皂靴碾得他肩胛骨咯咯作响。拂尘柄挑起他冷汗涔涔的下巴,阴恻恻笑道:“这对招子倒是生得亮堂,可惜只是个摆设。真佛杵在跟前认不得,倒把祥云当瘴气。来人!给段爷洗洗眼!教他认认咱们大内的服制,学学怎么说话!”
“是!”
衙役们呼啸而上,拳拳往刘群脸上招呼,不一会儿便把他打成了猪头。
段元庆听到‘大内’二字就已经肝胆俱颤再不敢挣扎了,待他们停了手,一秒都不敢耽搁,他麻利地跪正,朝着刘太监的方向砰砰磕头。
青石板上很快洇开血渍,他却不敢停,带着哭腔哀求:“公公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实在不知何处冲撞了真佛!求公公明示,小的这就去磕头请罪!”
“不知?我就说你是个睁眼瞎嘛!”刘太监斜倚在太师椅里,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翡翠扳指,“仔细想想,这两日可曾遇着什么特别人物?”
段元庆脑中霎时闪过时毓的身影——那般气度确非寻常闺秀。再想到近日摄政王仪驾驻跸吴郡,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莫非……莫非那位姑娘是摄政王的人?
“幸亏你祖上积德,”刘太监俯下身,点着他的血糊糊的脑门道,“遇上的是位慈悲佛,愿意给你个认错的机会。若是换了别个,你现在已经在运河里喂鱼了。”
待段元庆被带到行宫,一见时毓便扑通跪地,额头将青石板磕得砰砰作响:“小的有眼无珠!不知姑娘是贵人,昨日竟……竟对姑娘无礼,求您大人大量,饶了小人这条贱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打素娘就让天打雷劈!”
他昨夜是何等嚣张,此时又是何等狼狈,时毓心下万分痛快。
可她常听人说‘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今日若只是简单震慑便放过他,日后他未必不会故态复萌,沈素依旧难逃苦海。
“不用等天打雷劈,本姑娘便是来替天行道的。昨夜说了,打女人不如去打胡虏,饶了你这条贱命可以,你自请去守边关吧!”
段元庆哭道:“我若去了边关,素娘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该如何生存?姑娘如此心善,岂能眼睁睁看着她孤苦无依、难以度日?”
时毓被他这番话噎得险些气结。可世道如此,女人只能依附于男人,若没了丈夫的庇护,只会被人视作无主之物,会被地痞无赖觊觎,日子怕是比现在还要凄惨百倍——连她都没挣脱这般命运,岂能要求沈素自立?
王阳看她为难,在一旁淡淡道:“时姑娘若是不放心,不如砍了他这双手。反正沈姑娘的绣艺,养家糊口绰绰有余。”
段元庆顿时哭嚎起来,顶着猪头,操着蹩脚的官话苦苦哀求。
时毓知道,武力震慑是暂时的,万一自己最终没能抱上霁王大腿,以后不会有人给沈素撑腰,所以最关键,还是让她自己立起来,于是示意沈素上前:“你去,打他几个耳光。”
沈素却瑟缩着不敢动手,眼中还带着几分不忍。
王阳看出时毓心里着急,适时劝道:“姑娘不必担心,将此人交给咱家,一日之内,必定调教妥当。”
沈素闻言一惊,噗通跪倒在时毓面前,拽着时毓的裙摆泣不成声:“恩人,段郎纵有千般不是,终究是奴家的夫君,更是奴家的恩人,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奴家……奴家绝不独活,求姑娘放过他吧!”
时毓觉得脑壳疼。
她将王阳请到廊下,压低声音道:“我想惩罚段元庆的最终目的是想让沈素过好日子,如果将他打死打残,只能事与愿违。但若惩治力度不够,这种人又不会彻底改,看来只能拜托公公了。”
“姑娘放心,咱家顶让沈姑娘和段镖头,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地去洛阳。”王阳笑着应了。
时毓忙作揖。
王阳虚扶她一把,玩笑似得说道:“姑娘的精力如此宝贵,理当放在取悦殿下身上,不该为这等琐事费心。”
时毓面上笑呵呵,心里却想,你以为黔驴不想吗?黔馿她技穷了呀!
她趁机向王阳诉请教:“公公想必知晓,先前殿下对我原是有几分上心的,只是前几日在船上,不知哪里做得不妥,触怒了殿下,再加上昨日吴郡官绅又献上了新的美人……如今这般光景,我便是想往殿下身边凑一凑,怕是都难如登天,更别提重获他的宠爱了。公公在殿下跟前当差多年,最了解殿下,也是殿下最信任的心腹,可否为我指点一二,该如何做才能挽回殿下的心意?”
王阳笑着摆摆手,“姑娘这话可抬举咱家了。若说伺候殿下的时日,若说在殿下心中的分量,咱家可算不上头一份。真正最得殿下信任、也最懂殿下心思的,是尚寝司司制王遂。别看他官职不高,平日里沉默寡言,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但论起对殿下的了解,整个内侍省怕是无人能及。姑娘与其问我,不如去请教他。只要他肯开口,你必有收获。”
时毓闻言心中顿时一喜。她还记得第一次去见霁王,便是王遂亲自引领。那位内侍行事沉稳,言语温和地提点了她几次,给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不过,在去找王遂之前,姑娘不妨先好好想一想,那日在船上,你究竟是如何开罪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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