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长明

　　夫妻俩一前一后进门，看见彼此时都在头脑风暴，场面一度凝固。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上次在x市我家楼上碰上的那个小男孩？”何醉墨看了一眼昏黄的路灯，察觉外面的世界格外萧索，干脆先发制人。

　　“记得，”转身关门的瞬间，舒云至整理好思绪，表情跟语气一样平静，低声问，“小男孩？你是不是对小男孩有什么误解？”

　　看他脸上云淡风轻，何醉墨知道这人多半又在心里做比较了，陷入沉默，试探着问：“大男孩？”

　　“……”舒云至眨眨眼，冲她拱手，“你继续说。”

　　“他居然是明家的小孩，那个综艺里可能会碰上几次，但应该不会很密集。”何醉墨解释道，“我会尽量避开跟他见面的。”

　　舒云至摇头：“工作上的事，不可能因为他是你前男友就让你不跟他碰面，成年人世界，哪有非黑即白。”

　　如果不是这人手攥成拳头，何醉墨差点就信了。

　　他站在客厅的灯光下，被暖意包裹，表情却冷清，寂静得如同窗外无风的冷夜。

　　“工作嘛，”何醉墨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撑着头看他，“但是我觉得要避嫌，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做前任列表里的尸体才对。”

　　舒云至低着头，何醉墨看不清他的表情，干脆伸手去碰他的脸。手上已经染上家里的暖意，他的脸手感良好，乖乖被何醉墨捧着，却别扭地躲避着何醉墨的视线。

　　“咱们现在是夫妻，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何醉墨笑起来，故意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别这么小气，谁还没个前任了。“

　　舒云至看过来的眼神里晕开墨色，他点头：“你说得对。”

　　他不懂声地问：“你还有几个好弟弟？”

　　“好弟弟只有你一个，”何醉墨毫不犹豫地回答，“别的算什么好弟弟。”

　　如果不是知道何醉墨是个什么人，舒云至差点就信了。他仍然选择点头：“咱们毕竟是唯一指定受保护的合作伙伴。”

　　何醉墨并不是喜欢回忆当年的人，坐在床上看着舒云至背对着她任劳任怨收拾被她堆地得乱七八糟的书桌，突然开口：“咱们这样是不是也挺好的？”

　　“什么？”舒云至愣了一下，脑回路奇异地跟她对上，“是挺好的，过日子嘛，不是一个人就是两个人，找个三观相合能生活得来的，总比找别人凑合强。”

　　“不是凑合，”何醉墨坐直身体，把手里的书收到一边，目光从舒云至身上移开，“你还不错。”

　　再多却不愿意多说了，舒云至回头，长长不少的头发软软地散下来，只露出额前的美人尖。清凌凌的眼睛望过来，带着何醉墨似乎回到了多年之前。

　　舒云至身上有种很矛盾的气质，明明家庭条件不错，却什么家务都会做，哪怕他当时只是个一二十岁的小年轻。

　　两人在生活状态上有很大出入。

　　何醉墨东西总是随手乱放，等需要用时才满世界扒拉着找动心，舒云至跟她完全相反，仿佛有什么强迫症，见不得眼前有一块地方是乱序排列。

　　但他从来不会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辛苦了宝贝。”两人浓情蜜意时，每次舒云至跟在何醉墨身后收拾东西，她都要趁他低头的功夫rua他柔软的发丝。

　　都说头发软的人心肠也软，舒云至就是这样，极为好哄，心思也都写在脸上，生怕别人看不明白一般。也是因此，两人大学时谈恋爱丝毫没有什么矛盾，一路平稳到大家都以为他们会毕业就结婚。

　　“兜兜转转还是你，这是什么缘分。”何醉墨起身，像以前一样rua了一把他的头毛，发丝带了凉意，手感仍然柔软。

　　舒云至直起身，差点就把一切和盘托出，一想到面前这人的性子，说了可能明天就见不到她了，干脆闭口不言，把战线拉长，等她自己发现。

　　“最近舒老师上班状态很不对，你们该不会吵架了吧？”看着如同小学生一般站在系主任身边接受批评的舒云至，文星晓偷偷给何醉墨通风报信。

　　彼时正坐在台上选学生。别的不说，薛严这点可真是太会了，选的人都是外表极为出色的，让人第一反应就是以貌取人。

　　何醉墨这组是四个书法专业的毕业生，两男两女，一个男孩有篆刻实习的经验，其余三个都只有在课堂上老师教的那些理论知识，暂时还没能跟实践结合起来。

　　原以为第一期大家互相认识的环节就这么结束了，偏偏坐在一旁的明襄举手问：“我能去隔壁沧书当实习生吗？”

　　全场哗然，何醉墨极力保持微笑，告诉自己不要跟小朋友一般见识。

　　“咱们节目办第二季再邀请沧书时明老师可以报名。”节目主持人解围道。

　　坐在不远处的薛严咂舌，对这位相亲对象的魅力值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何醉墨穿了一身桃粉旗袍，面若桃花，坐着不动就让人不自觉地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灯光吃妆，她微微笑着，头发侧分，夹了卷，倒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民国闺秀。

　　她最迷人的地方不在外貌，而在由内而外万事遂心的气质，是生活状态极为满足的人才会有的闲散与柔和。

　　她绝不是会囿于婚姻的人，像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一只蝴蝶，随时都能翩然抽身离去。看着她无名指上闪烁着细碎光芒的戒指，薛严叹息。

　　“我表现不好吗薛导？”何醉墨扶住薛严身后的椅背，看他一脸凝重，笑着打趣。

　　“何总表现太好了，”薛严跟她寒暄，“明天就正式拍摄了，希望咱们何总能正经一些，不要老是带着员工吃辣条，也不要总是被员工举报翘班。”

　　何醉墨点头，一本正经地反驳道：“别听我助理瞎说，我根本不是那种人。”

　　知道何醉墨下午还要回公司开会，沈老琢磨着自己坐公交回家，正碰上刚出来的明襄：“沈爷爷，让我们送您一程吧。”

　　后座坐着明襄的爷爷，明家的老掌柜。

　　算起来他跟秦老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因为这档节目两家才重新开始走动。何醉墨正跟沈老僵持不下，沈老指指他们：“这下你放心了吧？我们家老表弟送我，到家给你发消息，你去忙。”

　　明襄笑眯眯地看过来：“姐姐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看沈老坚持，她只得放弃，交代道：“明襄开车注意安全，爷爷到家了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挥别何醉墨，沈老这才问：“明襄跟我们墨墨认识啊？”

　　“我们在c市认识的，我去墨墨姐姐店里兼职认识她的，”明襄毫不避讳地回答，“她很优秀，感觉没人会不喜欢她。”

　　“你这个孙女确实不错，说话做事很有条理，以后可以享福了。”明老私下里也很严肃，说话不自觉地打官腔。

　　沈老丝毫不介意，笑着应下：“她是很优秀，我生怕孙子不够努力配不上小姑娘，到手的孙女就跑了。”

　　分明是话里有话，车里的爷孙俩没人再开口，等到了地方，沈老挥手：“改天带着孙子上你家门拜访，可不要嫌我们礼不够。”

　　明老冲他挥手，车子启动后才慢悠悠地警告孙子：“本来以为你喜欢的女孩只是嫌你幼稚蹬了你，结果人家都结婚了，你还瞎搞什么幺蛾子，要做第三者吗？”

　　明襄并不同意：“结婚了还能再离，你也说了她很优秀，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女孩比她更适合我了。”

　　“那都是你自己的想当然，”明老冷哼一声，继续刺激孙子，“如果你有本事抓住她的心，你们就不会分手，既然分手了，说明你们之间有问题。明襄，何必执着不属于自己的呢？”

　　“适不适合试试才知道，我们没有任何矛盾，她只是暂时不明白，年轻的才最适合她。”明襄小声嘟囔着。

　　“你的固执要是用在木偶戏上，咱们家也不用愁后继无人了，你看你们兄弟几个，各个都有自己的想法，咱们的祖业现在都已经沦落到只能上节目寻求出路了。”明老冷声道。

　　知道爷爷生气，明襄总算闭嘴，心里的小算盘却始终没停，他决定去会一会何醉墨的便宜老公。

　　他们结婚的事根本没多少人知道，连正经的婚礼都没有，多半是何醉墨不愿意办，明襄心里很快有了想法。知道从薄年那里套不到多少有用信息，他决定守株待兔。

　　把爷爷送回家，他开车去了沧书工作室，还真就碰上了下班来接人的舒云至。

　　舒云至早上是被何醉墨送到学校的，两人说好了晚上一起回家吃，工作室离z大不远，何醉墨直接步行来了。

　　没见着何醉墨，倒是被明襄抓了个正着。

　　两个男人站在路灯下，身高相似，一个活泼张扬，一个已经沉稳。舒云至看着男孩眉梢眼角的意气风发，那口郁气突然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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