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往事

　　天气越来越冷，终于到了穿棉袄的季节，虽然这个城镇并不会下雪，但是说起寒冷却并不含糊，总觉得无论穿多少衣服都抵挡不住严寒，时不时的风便从裤腿钻进来，而我们只能靠着一身正气来发热。
　　若是往常的周末，我自然就是要躲在温暖的被窝里，而不是一大清早的就赶回学校自习。可是现在，休息成了一件奢侈品。同时也是验证了时间就是海绵，只要肯挤，就一定能榨干。上了高中，周末肯定是要充公。其实回来自习我觉得也没什么，但是这么冷的天还要回来自习，我实在是受不了。
　　更何况我得冒着大雨回到学校，自行车是一定不能骑，那只好走路。在慢慢地走回学校的路上，我感觉到我的伞好像是被巨大的雨滴砸个不停，我也从所未有的觉得时间可以过得如此漫长。好在周末可以晚到45分钟，也好在我只是淋湿了裤脚，并没有造成多大损失。
　　本以为我会迟到，没想到快要上自习了，教室里的人还没几个，我真的是失策了。这样的雨天，迟到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我悄悄地回到座位上，用纸巾擦干裤腿，顺便再把纸巾裹住小腿，将打湿了的裤腿和我的脚隔开。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薛颖然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课桌上还有一大袋疑似早餐的物品。这种天气还能把早餐带回来，也是够彪悍。
　　随着时间的流逝，教室里越来越热闹，即使是过了上自习的时间，大家也毫不在意，各自干各自的事情。我默默地看着薛颖然亲自将一份一份的早餐分派到各人地手里，我自己都觉得累，没有运费不说，还要劳心劳力，真是心力交瘁。
　　一阵寒风席卷整个教室，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老严气势汹汹地推开教室门，站在门口，板着脸看着我们，但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完蛋，这不就是要发飙的前奏吗？还是赶紧装勤奋。其他人当然也不敢把老严当空气，都乖乖地闭嘴，默默地从桌肚子里掏出练习册，埋下头，假装继续刷题。
　　“天冷了也不能把门窗全都关上。”老严不带一丝感情说道。
　　坐在窗边的同学不敢懈怠，马上站起来把窗户开得大大的，外面的大风似乎也想呆在温暖的室内，争先恐后地从窗户穿进来，把原本少得可怜的热气也带走。
　　乌云密布，不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本是暗淡的天色显得更是惨白，雨水宛如稀疏的细线滑落而下。
　　忽然想起我也是坐在窗边，虽千万般的不愿意，但也只能忍痛割爱，硬着头皮打开关的密密实实的窗。原本毫无存在感的窗帘也要凑一份热闹，在冷风的带动在开始造反，随风飘起，然后盖在我前排那位同学的头上。几番折腾，我终于手忙脚乱地把窗帘这个闹事的家伙给收拾了。
　　老严无声无息地走到讲台上，把手上的本子一扔，皱着眉头，“你看你们，一天天的，看看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也不知道要加倍努力学习，你们中还有人从前几名落到三十几名去。刚才在闹腾什么，不知道上课很久了吗？你说要我说你们什么好。”沉默了一会，“你们自习吧。”老严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这是怎么了？老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恐怖，这低气压简直就比外面的还要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劈里啪啦的一阵响，我抬起头，看见小小的冰块砸到墙上，碎开，飞溅到周围，接着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小冰块连绵不断地撞上窗边。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与这窗有仇。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下雪！身为南方人的我内心不由地激动起来，万年难得一遇的下雪天竟然就在自习的时候遇上了。我一时心潮澎湃，抓住薛颖然的手臂，示意让她看向窗外。
　　起初她没有半点反应，呆呆地把头放在叠得半尺高的课本上，一脸困意地看向外面，原本微微张开的嘴巴一眨眼间张大得都能塞进一只苹果。她第一反应不是应该欣喜若狂吗？怎么变得这么矜持了？
　　“哇！下雪了！“
　　河东狮吼？高频率的声波刺过我的耳膜，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脑子停摆了，一片的空白。我不自觉地揉了揉我的耳朵，总感觉我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果然不可能让她冷静得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刚才恐怕是还没有睡醒。其他人听到薛颖然的大叫，也纷纷伸长脖子，看向窗外，恨不得整个人都冲到外面的世界。
　　起初本是窃窃私语，渐渐的声调抬高，直到隔壁班的声音传到我们班，才放开胆子手舞足蹈地议论起到，接着整栋楼变得沸腾起来，逐渐其他的教学楼也人声鼎沸。一场小小的雪仿佛有什么魔力般将活力注入到沉寂的校园里。
　　“这真的是雪吗？”薛颖然整个人都趴到我这边，好奇地盯着冰块在墙严碎裂开。
　　“它叫冰雹，不叫雪。”坐在我们后两排的凌云嘴角上扬，煞有介事地说。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听到我们说的话，还是别的。
　　教室外的过道上，忽然间挤满了人，他们把冻得发红的手伸到外面，接住小小的冰屑任由其在手中融化。
　　话说回来，闹腾许久，这么就不见老师出来管，莫非就连老师也是光顾着赏雪，把我们抛之于脑后，怎么就不过来宣布提前放学呢？反正还有15分钟就下课了，还不如早点让我们走。所谓特殊时期，特殊政策。
　　神出鬼没的老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在教室门前，静静地看着我们闹，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在走廊的同学悄悄地溜回到座位上，犹如干了坏事的小朋友灰溜溜地躲回家一样。
　　“同学们，放学了！过道上的，小心摔着了！注意安全！放学吧！”
　　“好嘞！谢谢老师！”
　　对面行政楼的某位领导冲着我们这边用尽全力嘶吼，为了学生的安全实在是费尽心思，还上演了一出隔空对谈的好戏。
　　“今天晚上就要填资料了，文理分科这是你们人生其中一个重大选择，希望大家都谨慎考虑。”老严靠在门边，清了清嗓子，“都散了吧，注意安全。”
　　终于可以走了，我拎起书包往外走去。熟悉而又张惶的声音从我后面传来，不用猜也知道那是薛颖然。不过她平常不都是早早的就走了的吗？今天怎么比我还晚？
　　“敏敏，等一等我！”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走？我们一起呀！”薛颖然大大咧咧地挽起我的手臂，“我长这么大，才第一次看见雪，就是没有想到要在自习课上看。”
　　一经提醒我才想起来今天我是提前走的，这不就是为了早点跑出来看雪。可我无情地扑灭薛颖然的热情道：“凌云不是说这是冰雹吗？”
　　虽然这真的是冰雹，但是对于长在南方的人来说，却是一件值得激动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事实总是需要我们勇敢承认的。
　　“我才不管凌云这个自恋狂，光显摆自己的学识。明明不管下雪还是冰雹都是很浪漫的，他非要破坏气氛。”薛颖然愤愤不平地跺脚，好像把无辜的地面当作凌云疯狂地踩到他跪地求饶。
　　“对了，敏敏，你要报文科还是理科？”不知道怎么的，画风一转，她倒是期待地等着我的答案。
　　冰冷的寒风迎面刮来，夹着毛毛细雪，让人难以前行。落叶腾空扬起，一股冷气钻进我的鼻孔，忍不住打一个喷嚏，白雾般的热气弥散在冷气中。
　　搞半天原来是想套话，直奔主题不是更好吗？
　　“你想选哪个？”明明是征求意见却来问我，我索性把话题甩回给她。见她支支吾吾的，也不想再难为她，我自己就把话给接回去，“我当然是选理科，文科要写太多字，要背太多书了。其实你想选哪个都无所谓，只要你喜欢，能接受就好，管那么多干什么。”
　　薛颖然低下头，漫不经心地踢一脚地上的小石头，闷闷不乐地说，“其实我觉得我文理都不好。别人都说数学不好就选文科。可是选文科，以后可以选择的专业比较少，但是选理科，我也考不了高分。我不知道要怎么选择。”
　　听得出来她没有自信，迷茫而彷徨，在面对重要选择的时候，谁又能做到快刀斩乱麻。但我不能替她做出选择，只能告诉她我的想法。
　　我收起了笑容，认真地看着薛颖然，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不必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做自己就好。选一条自己能走下去的路，不会后悔的路，以后问心无悔就好。”
　　我们已经走出了校门口，校门前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私家车，摩托车，自行车把校门前唯一的两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路给堵住了。雪依旧在下，路边小吃摊的热气慢慢上腾，白茫茫的一团如仙女织出的轻纱，笼罩眼前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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