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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柯乙］那轰然一响
01
上午十点零八分，早川茜草推开那扇门。
这是一家以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名侦探波洛为名的店铺，在它的正上方住着一位真正的侦探。咖啡厅不算大，却很精致，装潢成暖色系，有着靠窗的桌椅，长长的吧台，刚切好的美味三明治和深受女高中生欢迎的男招待。
今天没什么人，只有金发黑皮的帅气男招待独自系着围裙在柜台后忙活。而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黑发男人，他穿着休闲西装，气度儒雅温和，蓝色的双眼看向玻璃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早川茜草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他，黑发男人长得很符合她的审美，平时遇上说不定她会多看几眼。她不想进入这家店，但她做不到。
女子站在门口顿了几秒，先是回头朝门的方向走，仿佛走错了店，可等走到门口时，又好像突然改变主意，调换了方向继续朝里走去。
“一杯冰美式。”
她对男招待说道，在角落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
早川茜草，什么都写的小说家，最擅长sf推理和惊悚无限流小说，情感状态单身。大学毕业多年，不恋爱不结婚，一个人养了猫和狗，是个每天宅家的自由职业者，怎么看都是会被嘴碎亲戚拿来当反面教材教育孩子的类型。
事实的确如此，母亲为了她的事每天都在叹气，虽然她不理解自己有稿费饿不死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也没有改变的打算。
完全没有。
几天前，母亲又托中间人给早川介绍相亲对象，她原本是打算和以前一样拒绝掉的。
开玩笑，谁要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坐着尬聊几小时啊，完全是浪费生命的行为。她连相亲对象的资料都没看，就扔到了一边。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去的。
……很显然，这次的拒绝并没有生效，在她拒绝之前，有什么东西接管了她的身体，控制着她答应下来，更让人绝望的是，她的大脑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切，却什么也做不了。直到刚刚踏入咖啡厅的一瞬间，身体的掌控权才回来。
好像一个任务完成了一样。
将头发染成灰蓝色的女子正襟危坐，双手交合放在嘴边，脸上挂着明显的黑眼圈，她深沉的目光紧紧顶着桌上的盘子——是空的。
就连男侍应什么时候给她上了咖啡也没发现，倒是那个黑肤青年回头看了她几次。
只是身体暂时能自由活动了，但那股力量依旧在，并且不让她出咖啡店。这种不由自主，被迫违背自己意愿行事的感觉……真是恶心透了。
女子的眼中是难以掩盖的怒意，一时间无法冷静下来思考。难道真有什么看不见的手在操控她？
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早川实在想不出原因，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于是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小巧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文档开始码字。
——她不认为这种状态能写出点什么东西，姑且算是职业病吧。
半年前早川茜草刚刚完成了一部恐怖悬疑小说的第一部，编辑催第二部催得紧，她软磨硬泡才争取来几个月的假期。但ddl将近，实在不能再拖。
至于和相亲对象会面这个选项，直接被她pass了，反正她又不知道那男人是谁，就当是个普通客人来喝杯咖啡就好。
『艾达放松下来，端起凉了的咖啡送到嘴边。
她可以确定，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个爱说胡话的精神病人，他说的那些不过是个愚蠢的梦罢了。
是爆炸声。
街道上传来巨响，桌上的花瓶和杯子微微晃动。艾达和店内其他人一样站起身，她刚想冲到落地窗边看看发生了什么，店内突然走进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垂头捂住胸口』
“抱歉，打扰一下——”有人打断早川的思路：“请问是苏菲老师吗？”
苏菲，是早川茜草的笔名。
这声音如春阳般和煦，但也减少不了早川心中的不悦，一个作者，最恨的事情就是当你灵感涌现的时候被人叫停。只是对方叫了她的笔名，她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发作。
谁啊这么没眼力见？
早川抬眼，是她注意到的黑发青年。难不成是她的读者？
……这么一看，长得还挺顺眼的嘛。
早川挂起客套的表情：“你是？”
男人在她对面坐下，他说话的语速不慢不紧，视线落在早川眼睛下方的位置，并不直视，也就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这让早川又涨了些好感。
“诸伏景光，目前在警视厅公安部就职。”
诶？早川茜草一头雾水，不是书迷吗？为什么一上来就介绍自己的职业？还是个警察……她仔细想了想，好像最近她也没犯什么事啊。
说完此句，诸伏景光礼貌地等待女士开口，可始终没等到回音。
十几秒后，男青年开口，没有刚刚的笃定：“早川小姐，我想介绍人应该给你看过我的照片和资料……对吧？”
……
介绍人！
早川茜草终于反应过来，试探着问：“相亲？”
诸伏景光笑了笑：“是。”
飘起的好感down入谷底，荡然无存。就算诸伏景光有着一张非常加分的脸，可偏偏早川这人对被人安排之类的事极为反感，送上门来被迫签收的和自己捡的毕竟还是不一样，前者就算再优秀她也不会要。
早川茜草合上轻薄的笔记本电脑外壳，手指在桌面轻轻敲着：“啊对，诸伏先生是吧，我想起来了。”
她记得个鬼，介绍人给的资料她连翻都没翻。
换上公事公办的笑容——一般用于对付出版社的编辑——早川茜草态度客气疏离：“请让我先解释一下，这次相亲，我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而不能拒绝，实际上我暂时没有恋爱结婚的打算。”
诸伏景光想要开口说什么，但被她举起一只手阻止了。
“这么说有些过意不去，但趁着现在还没有浪费太多时间……不如我们喝完这杯咖啡就各回各家吧，好聚好散，就对介绍人说彼此不来电，怎么样？”
“不可抗力……”诸伏景光低声重复道。话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可分明没给他选择的余地，早川茜草一口气喝完那杯冰美式——还呛到了嗓子——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蓝发女子咋舌，真苦啊，她现在完全清醒了，有些后悔刚刚的音量。一旦陷入做决定的状态，她就会变得不容反驳，声音也会不由自主变大，店里没什么人，所以分外安静，男侍应应该全都听到了吧。
这家店她绝对不会再来第二次，绝对。
“奇怪。”柜台内空无一人，门口传来男招待的疑问，他一手提着垃圾袋，一边试图推开波洛咖啡厅的门：“店里的门怎么打不开了？”
02
侍应小哥还系着粉蓝色的围裙，金发蓬松，层次恰到好处，坐在诸伏景光身旁。
他叫降谷零，长了张招蜂引蝶的脸。
在他打算出去处理厨余垃圾的时候，发现原本正常的门突然无法推动了，刚刚诸伏景光也去确认了，的确无法打开。
就这样，三个人被困在了里面。
“真是奇怪，我明明没有锁门。”降谷关切地问正在按揉着腰间的早川：“腰还好吧，早川小姐？”
早川只是低着头，眉间郁结着一股怨气，不想接话。她试图通过强行破坏的方式打开门，很显然失败了。不光门丝毫无损，自己反而被一种怪力反弹了回来，要不是身后诸伏景光接的及时，现在疼的可能不止是腰。
哈。
她一个体力废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冲动啊！明明都知道门出不去，怎么就是不信邪呢？
手机也没有了信号。
早川茜草听两个男人讨论了几分钟，往咖啡厅软软的沙发上一靠，打断他们：“我认为，你们费尽心思与外界取得联络用处不大。”
那种不可抗力的力量，不仅操纵着她来赴一场本不愿来的相亲，还强行把她关在这家咖啡店里，到底在搞什么！
“我们很可能进入了一个不存在于原来世界的空间，大概和超自然现象差不多。”
两人在早川看不见的地方交换了一个眼色。
“你能说得再详细一点吗？”
“嗯哼。”早川无辜一摊手，她也很懵好吗。
“我记得早川小姐是个小说家吧？”
“是——”早川有气无力拖长了声音。“你看过我写的书吗？”
降谷零闻言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她一眼：“话说从刚刚开始，早川小姐好像就没什么精神，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们进入了其他空间，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商量一下怎么回去吗？”
他并不相信空间理论这种只存在于科幻小说里的内容。就算是部小说，他的人生也应该是写实的间谍小说加侦探小说。
闭目养神的早川茜草睁开眼：“你说得对，要不我们先睡一觉？”
降谷零：“嗯？”
“我这几天因为赶稿一直没能休息好，说不定现在大家在我的梦里，等我休息够了，那我们自然就出去了。”说着她朝降谷伸出手，理直气壮：“请给我两条毛毯谢谢，这里空调开太低了，我得盖点东西，不然会感冒。”
“哦，那我把空调给关了？”
“那也不用，开空调盖被子比较舒服……”
这还挑起来了！
降谷抱着臂，男招待的服装紧紧贴在他手臂的肌肉上，比起几年前，感觉现在的制服好像更小一号了。
他不太想说话，正在思考眼前这人的情商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只有一茶勺。
诸伏景光走到玻璃窗边观察外部情况。每天上午，阳光都会从这边投到屋内，温暖明亮，可现在——
“外面的人都不见了。”
没有行人，没有车辆，除了他们三个，整个米花町的人都在顷刻蒸发。
降谷零默默来到柜台里，虽然他也没抱太大希望，但他记得还有一部备用电话。
至于早川，她看起来不在状态，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又不愿意说，那就随她去吧，反正那副孱弱无力的宅女模样，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灰蓝色发的青年把刚收起来的笔记本电脑又打开，翻到文档页，打算趁着空档再挤几句话出来，纤长的指头在键盘上翻滚，结果却是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半天只添了两行字。
门外传来窸窣声，在一片安静的空间里格外突兀。降谷零的神经瞬间绷紧，拿过砧板上用来切三明治的刀，屏气凝神。诸伏的手也伸向怀里，愣了愣神才想起今天没有带枪。
如果早川在这时抬头，会发现降谷的表现完全不像个普通男招待。
然后，门开了。
三人费尽心思都没打开的门，从外面嘎吱一声，被轻松推开。
从外面走进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脚步虚浮，踉踉跄跄，低着头看不清脸，手捂住胸口，一副痛苦得要倒下的样子。
……只有他一个？
降谷零小心将自己移动到更适合躲避攻击的位置：“这位先生……”
“呜……！”
从西装男人的嗓子里发出低吼，他抬起脸，青面獠牙，眼眶破裂，皮肤竟然是死气沉沉的灰黄色，嘴角还留着不知道是鲜血还是别的什么液体，头发也乱糟糟。在几人因为这幅面孔而晃神之际，朝最近的降谷零冲过去。
这，这是——
早川惊叹：“我靠，丧尸，活的！”
这话不太对，因为丧尸不能算活物。
小刀对丧尸无用，偏偏丧尸的力气又极大，降谷被按在咖啡厅的桌子上，围裙也被扯到一边，他挣扎着不让丧尸咬到颈部。诸伏试图从后面制住丧尸，降谷对他吼道：“景，当心后面——！”
一袋垃圾从天而降，砸中丧尸的头，降谷顺势踹开它，将它控制在地上。
早川茜草嫌弃的盯着自己刚刚抓过垃圾袋的手，对他摆了摆：“不用谢我，对了，快点用刀破坏他的大脑，一般游戏里，丧尸的致命弱点就是脑子。”
她走到厨房，拧开水龙头——居然还有水。“你以为我要做什么，袭击诸伏先生？”
降谷把刀交给诸伏，摸着自己的喉咙，那里被按出了痕迹，但并不明显：“抱歉，是我误会了。”
“但我有点不解，这种外貌的怪物应该不少，你是怎么判断出是丧尸的？”
他算是彻底接受自己被卷入异世界这件事了。正义警察降谷零先生表示，宁愿自己在异世界打几个丧尸，也不想原来的米花町真的被丧尸包围。
没有在意这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诸伏景光手起刀落，干脆解决了这只丧尸。他心中的警报刚好达到了临界值——黑发男人侧眼盯着窗外，竖起耳朵，蓦地直起身道：“不对劲，你们看外面。”
之前还空无一人的街道慢慢涌上一群人——不，不是人，是和闯进店里的这只同样的物种，活死人。
以它们进军的速度，大概三分钟之内就能到店门口。一旦它们进入店内，凭他们三人（也许是两人）的战力，还是直接重开显得比较有尊严。
“我天啊丧尸军团，我们几个该不会来到生化危机的世界了吧，这里有Umbrella吗？降谷先生你刚刚不会中了丧尸病毒吧，麻烦离我远一点。”之前表现的比丧尸还丧的早川兴奋到眼睛都完全睁开了，她趴在玻璃窗前喃喃自语：“我记得丧尸怕光，为什么它们可以在太阳底下行走，这怎么和……呃。”
怎么和她小说里的设定一样。
本就精神紧张，身边还有个人碎碎念，被嫌弃的降谷无奈道：“小姐，这种时候就别解说了。”
诸伏景光将早川拎离窗边：“为什么早川小姐你对丧尸的习性这么了解？”
对方不回话，猛地挣开他，奔到自己的电脑旁：“等一下等一下……啊，就是这个！”
「……丧尸进入店内攻击男主，被女主救下，外面被丧尸包围」
是她刚刚加上去的大纲。
“这个是？”诸伏景光强装镇定，但微微起伏的胸膛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他和降谷两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一左一右将蓝发女子夹在中间，脸色严肃，看气势还以为是在审讯犯人。
他其实隐约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是说，谁能相信这种事呢？
……不相信还能怎么样，他都亲手杀死一只丧尸了。
在两人锐利的目光下，早川茜草拍了拍后脑勺，如恍然大悟般：“soga，原来我们现在是在我写的小说里，嘿嘿。”
她嘿嘿个头啊！
03
每个作者可能都有过这样的幻想：自己笔下的世界变为真实。至于愿不愿意亲身经历一下自己构造的世界，那得分情况。jk罗琳应该就很乐意去魔法的世界里遨游一圈，但写新本格的推理作家就未必了。
而早川茜草——“苏菲老师”——她什么都写，但写的最多的是恐怖逃生题材。
哦豁，完蛋。
这是早川此刻唯一的感受。
早川茜草死死抱着自己的笔电，就像怀抱着整个世界。她试图往后缩，已然是穷途末路。“你们要对我的电脑做什么？”
蓝发女子坚毅的脸上视死如归：“我就是死在这里，被丧尸吃掉，也不会让你们动我的文档一下……嗷！”
悲壮的话语还没念完呢。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全程没有交流，配合默契得吓人，一人从身后钳制住早川的手臂，另一人拿过她的笔记本电脑。
“得罪了。”诸伏景光说。
从正面看，早川几乎被他整个抱在怀里，她个子中等，灰蓝色的脑袋抵住他的下巴，无力地耷拉着。两人身体相贴，让他有些不自在。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怀中人发出诅咒般的悲鸣：“kuso……我还没保存……我的大纲……我的稿子……你们两个混蛋，后天就要交稿了……编辑会杀了我的。”
诸伏不禁问道：“有那么可怕吗？”
“你说呢！我宁愿面对丧尸也不想面对催稿的编辑。等我变成丧尸，第一个就咬你们……”
行吧，真是吓人的诅咒。
深蓝色的凤眼看了眼外面，按照丧尸大军进军的速度，还有半分钟就要接近门口了。
虽然不合时宜，诸伏还是短暂地走了个神。以第一印象来看，他原本以为早川是个更加高冷的个性，没想到意外的孩子气。望着早川生无可恋的表情，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诸伏景光相信她是真不想来赴约，毕竟警察先生还没见过有谁相亲时是挂着黑眼圈来的。
金发男子嘴边噙着冷峻的弧度，选中文档的全部内容，按下delete的同时还不忘伤口撒盐：“那你可得想好了，到底是先咬我还是先咬诸伏。不过按照你的战斗力，应该哪个都咬不到吧。”
他将为他的嘲讽付出代价。
很快，神降下了惩罚。
『没有操作权限』的提示出现在屏幕上。
“你要是拒绝了这次相亲就好了，我几百年不出一次门的人，怎么会遇到这种倒霉事……”早川还在碎碎念。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呢？”
“我没办法嘛，身体不听使唤……”
什么叫身体不听使唤？诸伏景光双瞳轻颤，难道说——
诸伏还没问出口，就见自己的好兄弟烦躁地抓了抓那头金毛，他把电脑又摆到早川面前，试图露出亲切友好的威胁笑容：“这个我好像删不了，你自己来吧。”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整个世界是早川创造的，只有她拥有删改的权力。
而门外，还有十秒，丧尸大军即将抵达战场。
早川没有之前那么抗拒，当然之前也有演的成分，她只是盯着空气，慢吞吞地说：“你怎么确定，我删掉文章后消失的是丧尸，而不是我们？”
降谷零噎了一下，怎么看这都不是正常人在这种时候会考虑的问题。
“的确有风险，但我认为可能性不大，毕竟原文里没有我们三个的名字。”抢在降谷零之前，诸伏景光手撑着桌面，俯下身凝视早川的眼睛：“但最重要的是，如果死在这里，你就没办法搞清楚到底是谁操纵你来赴约。”
“……”早川茜草鼓着脸，直接删除了整个文档。
外面熙熙攘攘的丧尸大军，连同已经扒拉上门框的那只手一同消失。
降谷和诸伏松了口气。
——才怪。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失真，空间被无限模糊和拉长。一阵轻微的眩晕后，身边的景色变了。
04
一个好消息。
他们三个的确不在被丧失包围的餐厅里了。
一个坏消息。
三人挤在狭小封闭的电梯貌似也没好多少。
早川茜草认为自己可以改个笔名，比如在苏菲后面加上kami。
仆は新世界の神となる！
蓝发女子试图模仿卡密的怪笑，可惜那笑声不是谁都能轻易学来的。
手里的电脑就像世界修改器，可以将别人带往不同的空间，同时她也注意到，对她来说新地点依旧很熟悉。
早川抱紧了电脑，生怕又被降谷零抢过去，但两位男青年好像陷入了混沌，呆呆看着周围的景色，没有找她的麻烦。
电梯顶端的灯发出惨白的光，一闪一暗，随时可能坏掉的样子，显示屏是死气沉沉的蓝色，像老式电脑屏幕的颜色，停留在13这个数字，按键从1到12，而后直接跳到了14，也就是说，他们停在不存在的楼层。
诸伏景光下意识扶住电梯旁的扶手，闭上眼平复着呼吸，这次忽然转换场所给他带来的负荷比上一次还大，失重又密不透风的空间令他心悸，他开始怀念起带着丧尸腥味的咖啡厅，那里至少不会让人呼吸困难。
狭小的，密闭的……
“这又是哪里？”降谷零抬头望向电梯顶部，每到一个地方，他总是会下意识寻找最优出路。
“一个好的消息，我们从上一个世界出来了，删文档真的有用。”早川慢吞吞道。
“没瞎都能看出来。”
“还有一个不那么好的消息，我们又回到了我写过的书里，这应该是我的一篇短篇恐怖小说，关于电梯惊魂的……诸伏，你怎么了？”
说到一半，早川茜草停下了解说，她觉得黑发青年的脸色有点不妙。但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凑近道：“你是恐高吗？”
还是幽闭空间恐惧症？
思考了一下，她又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背，这样应该会显得她比较贴心？
“景，还好吧？”降谷零面色沉了沉。
“……我没事。”诸伏景光慢慢平复下来，只是回想起了不那么愉快的经历。半分钟后他已然神色如常，对两个同伴露出宽慰的笑容。“谢谢你，早川。”
他有些意外对方能发现自己的不适——其实早川也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意他人的感受。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心脏病发了。”她没过多纠结，倒是降谷零神色担忧地看了眼好友，也没说什么。
“……哦对，我说到哪里来着？这个电梯应该是可以出去的。”她说到一半故意停下来。
降谷零挑起眉，等着她的下半句。
见某人没上当，蓝发女子失望地撇撇嘴，继续说：“不过在出电梯的一瞬间，电梯线会突然断掉，把人拦腰斩断。”
嘶，听起来好疼啊。
诸伏景光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腰部。
“你们没什么想问的吗？关于我对这个世界的设定？”早川茜草眼中迸发出神采，写满了快来问我。
诸伏景光是个非常会捧场的人，很配合问道：“如果不出电梯会怎么样？”
“时间到了，电梯线还是会断掉，应该会摔成肉泥吧。”
“诶？就没有不摔死也不断成两半的结局吗，苏菲老师？”
“当然有了，我写的主角就是在第13层这个不存在的楼层下了电梯，最后被13层的鬼怪追杀，好不容易回电梯后以为自己逃出生天，刚松了一口气，就被电梯里的鬼吃掉了，最后成了电梯鬼魂的一部分。”
降谷零、诸伏景光：……
对你笔下的角色好一点吧，拜托了！
“这可是恐怖小说，主角不死还能算合格的恐怖作品？你知道我有多么享受角色以为自己获得了希望，最后希望被碾碎化作绝望的那阵哀嚎吗，多悦耳啊……我还专门研究过主角的一千种死法。”早川眼睛更亮了。
“等，等一下，你是说这个电梯真有鬼是吧。”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背后阴风阵阵的，降谷零汗毛顿竖，身为一个公安兼唯物主义战士，丧尸什么的已经是他接受的极限，鬼魂未免也太超纲了！
“我作者亲妈，亲妈说的话还能有假？”
“立刻，马上，删文档！”
什么亲妈，分明就是个魔鬼，就算老天要这个魔鬼下地狱试试她自己写的油锅，那也别拉上他和景啊。
降谷先生深深替那些生在“苏菲”笔下的角色感到不幸。
……
“这里……？”
“是孤岛，应该是我三年前写得那本上设定系推理，一群人聚在孤岛上拍摄求生节目，结果爆发了奇怪的病毒。直到两个星期以后，岛上的人死完了才被人发现。需要我给你们剧透凶手吗？”
“不用了，这本我看过。”诸伏景光截断这位不负责任的作者。
拜托，这可是推理小说！居然说要剧透凶手，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你在致敬《无人生还》？”
“bingo～”早川后知后觉：“你真看过我的书啊？看过哪几本？”
——听闻有人看过自己的作品，早川茜草的眼睛亮得惊人，让诸伏景光不由得转移了目光。感觉像被一直熬了一个星期没睡觉的猫盯上了，还是只夜光眼的猫。
一只野猫从树上跳下来，落在降谷零的脑袋上——
“唔！”
只是把这个毛茸茸的金发脑袋当成了跳板，很快猫就钻入树丛，看不见踪影。
降谷零已经不会再生气了。他语气冷静，直直看着早川茜草：“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对吧。”
“喔，删掉就是了。”
早川答应地这么痛快，降谷零反倒起了疑心——不能怪人疑心病，实在是因为被她坑惨了。
“之前删你一个文档你还要死要活的，怎么现在删的这么干脆？”
经过数次的时空转换，女子原本柔顺的灰蓝色头发全都揪成一团，乱糟糟和炸了毛似的。不提还好，一提早川又来气了：“你还说，这些都是已经出版了的，编辑有备份，最开始删掉的那个可是我过几天就要交的稿子啊，能一样吗！”
“停——”诸伏景光横在两人中间：“这种时候就别旧事重提了，早川，你可以一次性把所有的文删干净吗？”
每删掉一篇文，他们三个就会随机落入早川其他稿件的世界里，这样一篇一篇的删也太折磨人了，还不如一次性解决掉。
他以为她没想到吗？早川哼道：“可以的话我早就做了，没这么做就是说明不行。”
“那……还剩多少篇？”
……
三人——正经来说应该是早川茜草、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就这样以丧尸世界为起点，不知道什么为终点，开始了一趟奇幻旅程，不断坠入一个又一个早川笔下的世界。
说具体数字是，8个长篇，12个中篇，已经若干个短篇（若干＞50）。
上一秒还在要被灌入毒气的地堡，下一刻就到了孤零零漂浮在宇宙的太空舱中。
抬眼望去是漫无边际的星系，面对浩瀚的群星，渺小的人类无法用言语表达内心的敬畏。
离他们最近的是一颗深蓝色的卫星，被一团混合物包裹着，似雾似水，隐约还能看见沉船的轮廓。也可能那只是人的幻觉。
“这也是设定系推理，发生在太空船里的狼人杀，一群索拉星人中混进了其他星人，大家要通过投票的方式把它找出来，票数最多的要被扔到太空里自生自灭。当然，被投出去的也可能是自己人。怎么样，不着急的话要不要和NPC玩一局？”
每到一个地方早川都会精神十足地对二人解说，有一次甚至差点错过了最佳的离开时间，差点引发团灭。诸伏景光一直表现得很感兴趣，会耐心等她说完；而降谷零也从一开始的不耐到逐渐接受，还能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周边的细节——有很多都是在现实里见不到的景象。
该不该说，这家伙的想象力确实还挺丰富的。
比如此刻，降谷零很可耻地对这个游戏心动了，找卧底，这他熟啊。一些沉睡在DNA里的记忆再度被唤醒。
然后他就成了第一个被票出去的。
“抱歉啊，我忘了说，他们这个种族非常排外，基本上确定了谁不是索拉星人就会第一个被淘汰掉。”早川茜草挠挠头，诶嘿一笑，试图蒙混过关。
硬了，拳头真的硬了。就连景光也在一边乐呵呵看戏，在这辽阔无际的宇宙里，降谷零感到无比的孤寂。
他摇摇头，一口气解决了五个上来绑住他的索拉星人，冲到早川身边勾住她的脖子。
“别勒、别勒，我错了！喂喂诸伏，我删文了啊！”
诸伏景光的声音里憋着笑意：“删吧。”
……
当进度条推进到2/3时，秉怀雄心壮志喊着要揪出幕后黑手的“苏菲”小姐终于受不住了。就算自己笔下的世界再怎么有诱惑力，不间断地重复离开-到来的操作也让这趟旅程变得索然无味。
一开始兴致高昂的是她，耐心最快被消耗殆尽的也是她。相较于体力和精神都经受过专业锻炼的两位警察来说，早川体内的能量少的可怜，属于充电八小时，通话五分钟那一挂，能坚持到现在才觉得累已经超出她自己的预期了。
要不是身边有两个人虎视眈眈地督促着，她一定开摆完事——找幕后黑手很重要，但睡眠不足更要命。
降谷零是个头脑敏锐的实干家，一心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虽然开起来玩得最开心的也是他。
而诸伏景光……说实在的，早川茜草看不太懂这个人，不论是作为相亲对象，还是被卷进来的倒霉人，他始终没有表现出很强的目的性——既不像降谷那样想回原本的世界，也不像早川对一切充满好奇，要挖掘背后的真相。
每次降谷和她起冲突，他都是起调和作用的人，从谈话里也可以听出，他和降谷是多年好友。
但早川茜草依旧认为他是一团谜。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文档孤零零躺在文件夹里。删掉它之后会被带往哪，还是就此消失在宇宙夹缝中，早川茜草也不知道。
她的手因为长时间的重复操作有些抽筋，吐出一口冷气，颤抖着删掉了最后的文档。
这其实并不是她写的第一篇文，她还记得，自己最初创作的，是一篇关于关于游戏里的人物打破“第四面墙”的故事。
05
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房间。
大约十几平米，床，衣柜，地毯，连着书桌的书柜，旋转的游戏椅。窗帘非常非常厚实，就算是酷热的正午，把帘子一拉，也透不进一点光来。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台开着的台式电脑。
这不是早川茜草的卧室，但她也有一间相似的房间，尤其是她特意选择的厚窗帘，可以让她从上午十点睡到傍晚六点不被打扰。她是个死宅，最喜欢在阴暗的房间里一个人开着台灯码字，在阳光充足的咖啡厅反而憋不出什么东西来。
最后的最后，早川三人被传送到了这里。
房间的主人并不在，门轻掩，还残留了些许人待过的温度，从床上乱成一团的睡衣和一些生活用品来看，是年轻女性的房间。
「欢迎来到作者的房间。」
这句话在早川脑内炸开。
像是经过蒸汽波处理后冒出来的声音，带有强烈的失真感，只有在梦里她才听过这样的声音。
“谁！”早川的脑袋开始疼起来。
“你在和谁说话？”原本观察着房间的降谷零一脸莫名其妙：“我可什么都没说……你的电脑呢？”
笔记本电脑不知何时不见了，但这已经不重要。
“你们没有听到声音吗？”早川茜草难以置信。可两人的表情也不像在说谎。
「不去看看吗？那台电脑上写了些什么？」
又来了。
早川的腿好像被固定在了原地，几步之外就是书桌和打开的电脑，她却始终无法迈出一步。
她不敢。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就是怕了。
她害怕真相如自己所推测——真是那样她又该如何面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早川茜草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一门心思扑在发现问题和找出真相上，却从没考虑过找到真相之后该做什么，也没想过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只想着要找出操纵自己的是谁，找到了，然后呢？
“我还以为文档都删完了就能回去了，没想到居然还没完，早川，你真的都删干净了吗？”
“这间房间只有电脑能用的样子，线索应该就在电脑上吧。”
不需要那个声音的提醒，诸伏景光早就上前检查电脑了，他总是知道该做什么。
诸伏在电脑前看了足有一分钟，这一分钟没人说话，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他没有操作电脑，只是看着屏幕——那也是一个文档。
“你发现了什么吗？”降谷零见状凑上前，他也僵在了屏幕前。
“早川，”诸伏景光温声叫着早川茜草的名字：“你过来看一下。”
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胃里仿佛有千斤重的东西，蓝发女子缓缓迈开脚步，走到黑发男人的身边。
飞速扫了一眼电脑上的东西，她呼出一口气，死掉的四肢又活了过来。
果然，果然啊。
一旦猜想得到了印证，事实已成定数，剩下的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文章的开头写着：
「上午十点零八分，早川茜草推开那扇门。
……」
明明人物的名字他们都认识，可每个字连起来却是那么陌生。
这篇文讲述了一个宅女小说作者和前卧底的警察先生相亲恋爱喜剧。不愿恋爱结婚的早川茜草小姐，因为母亲的硬泡软磨而参加了相亲，结果就此遇上真爱。
真是烂俗的三流言情剧。
“难道说，我们都是这个不知道名字的人所写的文章里的人物吗？”降谷零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干涩得可怜。
早川道：“应该吧。”
“不止，”诸伏景光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他收起文档界面，返回查看了其他文件夹：“根据这位作者——我姑且这么称呼，所查阅的资料来看，我和zero应该是一部漫画中的人物，而早川你则是这位作者自己构思出来的角色，用于和我发生一些、嗯，比较浪漫的故事，来满足作者的创作欲。”
他故作正经说完这些话，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尴尬，尤其是说到「浪漫关系」的时候。但他还是感受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烫。
“同人文吧，这种很常见，我也写过《银河英雄传说》的同人。”
金发男人又仔细看了文章：“这篇文里你和景是主角，我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配角啊。”他不满道，“喂喂，我都结束卧底生涯一年了，怎么还在波洛咖啡厅打工，简直一点逻辑也没有，啊，还有，你和景怎么见了一次面就爱上了，这就在一起了？？？中间是不是少写了一些剧情？”
文评大师降谷零吐槽到一半，被好友用手肘捅了一下。
降谷后知后觉早川始终没说话，她的情绪，似乎有那么点不对劲。
诸伏景光犹豫着把手放在早川头上，轻轻拍了拍：“你看上去好像不怎么惊讶？”
“嗯，毕竟早就猜到了会是这种情况。”早川笑了笑，打掉他的手：“你们看完了，有什么想法吗？”
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你是说，你早就猜到自己其实是小说里的人？”
“我以前也写过类似的短篇，这很奇怪吗？”女子无所谓地耸耸肩：“别说小说里的人了，就算有人告诉我，我们是某人梦境中的NPC，现在所有一切都是谁做的梦，我也能接受。难道你们平时就没有想过这种事？”
她说：“——现实是什么，梦境又是什么，我们所经历的，到底是虚拟还是现实。难道真的有可以分辨的方法吗？”
早川茜草比任何人都要坚定，一定有个幕后黑手在操纵着三人，也比任何人都要讨厌活在被控制的世界里。如果她的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那在他人安排好的世界，过着名为he的生活，对她而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幸福结局什么的，她才不稀罕。
还不如从没存在过。
“如果你们没有别的想法，麻烦让一让。”
“你打算做什么？”诸伏景光问道。
“删文档啊。”不只是文档，还有人设档案，大纲，草稿……把所有记录她名字的文档都删掉的话，她就能从这个世界解脱了。
“先等一下——”降谷零抓住她的手，对方过于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他眼皮直跳，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可是记录了你的故事的稿子。”他低声道：“删掉的话，你也会消失，也许我和景也会……”
“你和诸伏不会消失。”女子心平气和跟他解释：“我才是这个作者创作出来的人物，你们则是漫画中原本就有的角色，只是被作者借来暂用而已，消失的只有我一个。”
降谷零皱起好看的眉头，没有松开早川的手，他以为早川是打算牺牲自己送他和景回到正常世界，但很快又排除了这个想法——早川不是那么无私奉献的人。
那就只能理解为，早川自己打算放弃生命，在窥探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后。
警察先生一时哑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自然不可能任由早川茜草自我了结，也能理解她一时的崩溃——她看起来就是那种平时没事喜欢瞎想把自己搞得自闭的人。可要让他当心理医生，又属实有点超纲。
他凝视着早川的脸，放开了她的胳膊。她并没有急着删文，而是抱着手臂蹲下身，将自己缩成一团。
连早川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
幸好这里还有一位比他专业的人，降谷零一直觉得自己的好友其实偷偷考过劝解学的研。
“那也不一定吧。”诸伏景光淡淡道：“目前存在于你身边的我和降谷，是独属于你的故事里的人物，如果你抹杀掉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也会同时抹杀这个我和这个降谷。”
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从他口中说出，便多了几分不容置喙。
“那怎么办嘛……事情总要被解决。要我去接受别人安排好的结局，我宁愿消失。”早川的声音闷闷的，不愿抬起头。
她感受到了，有人在她身边蹲下。
诸伏景光动作轻柔地摘下早川用来掩饰自己的手，让她再也不能逃避：“你看，这篇文章还没完结不是吗，作者只写了一半，你可以在接着后面写你喜欢的结局，或者干脆写，前面的故事全都作废。你自己的故事，当然应该由你自己来编写。”
蓝眼温柔含笑：“你觉得这样如何？”
“……”
早川用袖子擦了擦被眼泪浸染得一塌糊涂的脸，想要笑，最后只能呲着牙挤出一个难看的表情。
“那，试试看呗。”
06
「……
以上内容全部作废。
早川茜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并且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不再受任何人的控制。
The end.」
The end还是早川茜草让降谷零加上的，她的手一直在颤抖，没办法打字，只能委托降谷零代打。
诸伏景光提醒：“回车。”
无事发生。
“记得保存。”早川又补充道。
“知道了知道了——”
依旧无事发生。
“还是不行吗……”
「走出那扇门。」
电脑猛然发出刺眼的白光。周围的一切东西全都消失了，空气中只留下一句回音。
这一次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也听到了。
早川茜草回过身，那扇门依旧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我们是不是早该出门了，在咖啡厅里丧尸把门撞开的时候。”
诸伏景光说：“那你就找不到世界的真相了。”
“那会变成丧尸的食物吧。”降谷零吐槽。
三人走出房间的门。
07
诸伏景光原本不打算答应这次相亲。
一是他不急于谈恋爱，二是他不认为自己需要通过相亲这种方式找寻恋人。
他也不太乐意被人安排。
给诸伏景光介绍相亲的是他的直系上司——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大叔，长得宝相庄严，能吓哭十几个罪犯，却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他副业是给单身下属牵红线。
“那姑娘是我远房亲戚的女儿，都快三十了还没恋爱，家里人很着急啊。”
熟悉的介绍词，诸伏景光礼貌听着，不急着插话，打算等他说完再拒绝。
“她是个小说家，喜欢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推理啊恐怖之类的，你们年轻人应该很有共同语言。”上司笑呵呵道，给诸伏景光递过一行照片。“怎么样，长得还不错吧。”
眼光停在照片上。
意料之外的是，这个人诸伏认识——当然，只是单方面的。
照片似乎是艰难抓拍的，勉强能看出精致的五官，灰蓝色头发的女子长着一张淡漠的脸，没看镜头。
“苏菲”，是叫这个名字。
当初在剿灭组织的那一场战斗中，诸伏景光受了重伤，在医院里躺了好几个月才恢复过来。同期那些好友怕他无聊，又知道他爱看书，探病时特意给他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小说。
其中就有苏菲老师的全套，题材从推理到恐怖再到科幻，简直就是大杂烩，什么都有。每一本封面内侧的苏菲老师都是同一张照片，诸伏景光怀疑其实用的是证件照。
用来打发时间倒是还行。
只是这个苏菲老师似乎是个鸽王，短篇和中篇还好，她的每一个长篇系列都是只有开头没有结尾，剧情发展突出一个随心所欲。
如果说从文字能看出一个作者的性格，诸伏景光推测苏菲应该是个散漫自我又天马行空的人。
他莫名有了些兴趣。
见下属望着照片笑了出来，上司也很欣慰：“怎么，诸伏，考虑考虑？”
那还是不了。
有兴趣，但不代表他真的愿意和对方相亲。
诸伏景光刚要婉言拒绝，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这具不由他控制的身体一脸期待地应下了相亲。
这还没完，他的好兄弟，刚刚升职的降谷零不知从哪听到他要相亲的消息，像抽了风一样跑来找他，说那天受老友之托，正好要去波洛咖啡厅帮忙上一天班，可以围观他的相亲现场。
……槽多无口。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对视一眼，虽然脸上都是笑着的，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令人心梗的绝望。
……
相亲当天，诸伏景光提前半个小时到了波洛咖啡厅，当然，这非他自己的意愿。
他亲眼见到自己的相亲对象，名叫早川茜草的蓝发女子姗姗来迟，并且没有想要和自己搭话的迹象。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走到女子身边，说出了那句话。
“抱歉，打扰一下。请问是苏菲老师吗？”
早川茜草抬起来头。
当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诸伏景光发现自己的身体恢复了正常。
08
上午十点零八分，早川茜草推开那扇门。
“一杯Espresso，一份三明治谢谢！”她一边说着一边翻找着包里的零钱。
今天是交稿的日期，她两个小时前刚码完最后一个字，熬了一宿没睡，还要去一趟出版社。
啊——心肺骤停！会猝死的吧，一定会猝死的吧——
早川茜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做了件很没品的事。
她插队了。
她感到自己的脸都烧了起来，幸好她这张熬了一夜的脸和死鱼眼足够沧桑，看不出尴尬来。
“对不起，我没注意……”
比她先到的是个长相隽秀的黑发男人，笑容清浅，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他有着蓝色的凤眼，一笑起来眼尾飞扬。
“没关系。”他说：“你好像很赶时间，你先吧。”
遇上好人了呢，真好。
早川茜草没有推辞。
“对了，冒昧问一下。”沉默了片刻，男人忽然问道：“你是那位「苏菲」老师吗？”
“诶，那个、嗯，是我没错。”
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笔名，惊讶的同时又很社死。虽然早川常常幻想自己非常出名之后，走到哪都会被人认出来，但绝不是在这种刚刚熬了夜看起来马上要猝死的情境下。
跟何况她现在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
对方的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欣喜：“我读过你的书，很喜欢。”
早川做出高兴的样子：“谢谢，我很开心，你喜欢哪一本啊？”
“全部。”
“啊……？”
男人温柔重复了一遍：“全部。”
这可真是没想到，她还有这种死忠粉。该不会是哄她开心吧？
“《孤岛诗人》那本设定系推理，解谜部分和氛围铺垫都不错，全灭结局我也很意外；《平面人》的科幻设定也很有意思，但是叙诡用得有些频繁了；《空间》系列是我最喜欢的——”青年表情有些遗憾：“可惜你还没写完。”
本就因为睡眠不足而心悸的早川呼吸更加困难。原来是真的粉丝，还是每一本都认真看过的，她真的非常非常感动。但是——
催稿哒咩，绝对哒咩。
她感觉这人下一秒就要面带微笑问出：苏菲老师，下一部什么时候出啊？
救命，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两位都不是话多的人，一时间又安静下来。
女招待把三明治切好，用保鲜膜包起来，连同咖啡一起递给早川。
“再见，很高兴你能喜欢我的书，见到你很高兴！”
不管怎样，遇到认真的读者她还是很感激的。早川茜草说完，急匆匆出了咖啡厅，就和来时一样。
……
降谷零从楼上的毛利侦探事务所下来，刚走到波洛咖啡厅门口，差点被蓝发女子撞上。
对方连他的脸都没看清，道完歉就离开了。
“毛利老师还是老样子……”依旧保留着原来的称呼，金发男人对女招待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小梓小姐。”
见到熟人，长发女招待假装恼怒抱怨道：“安室先生你离职之后客人少了好多！”
“景，你在看什么？”
提前过来点单的诸伏景光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看得入了神。
诸伏景光把id卡小心收到自己的钱包里，卡片右半边是刚刚离去的蓝发女子的证件照。“捡到了一个客人的证件，得想个办法还给失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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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致敬《苏菲的世界》，我的哲学启蒙。
（非常拙劣的描写算什么致敬啊啊）
我真没想到自己这么鸽，给自己的生贺都能拖到一个星期之后才写完，原定还有赤井秀一出场的，写到中途发现好像跑题了看起来特别突兀，于是连夜删掉五千字Orz，还删了很多妹子关于推理小说的吐槽（写着写着就容易思维发散我的问题）
感情戏很少是因为本来想加点看起来很深奥实则狗屁不通的哲学内容，幸好砍掉了不然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如果现在情节看着还很突兀的话那也正常
dbq赤老师下一篇写你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名柯乙］那轰然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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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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