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旧梦

　　猛然睁开眼，傅南发现自己还活着，好像掉在了谷底里，四周怪石嶙峋，云雾缭绕的。只见桑央美朵施施然走了过来，望着他说：“你没事吧？”

　　傅南仔细看了看四周，惊奇地问道：“奇怪！我们刚才不是在湖心的漩涡里吗？我感觉自己都快要死了，怎么忽然就来到这里了？真是令人费解！”

　　桑央美朵宛然一笑：“虽然我已经当了多年的盗梦师，可是对博大的梦境世界也只是管中窥豹，很多事情我也无法解释。如果我是一名解梦师就好了，或许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解梦师？那是？”

　　“解梦师也是属于梦境师的一种，具备的常规异能就是解析梦境。你也知道，梦境世界和现实世界是紧密相连的。解梦师可以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来解析一些复杂的梦境，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从而解释梦主在现实世界里的行为。”

　　桑央美朵见他依旧一头雾水，笑了下说，“我还是不跟你说了，估计你会越听越糊涂。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们走吧。”

　　二人在怪石堆里走了一阵，傅南分析道：“美朵小姐，我大概有些理解解梦师了，有点像现实世界里的侦缉队长，通过线索来侦破案子。”桑央美朵看了傅南一眼，答复道：“二者有些相似之处吧。但是，解梦师的能力可远远要比侦缉队长大多了。”

　　傅南刚要发问，忽见空中飞过来一只洁白的仙鹤，还不时地发出鸣叫声。傅南停了下来，盯着那仙鹤痴痴地望着。

　　桑央美朵只得驻足，问道：“怎么了？”傅南沉思道：“我的梦境里也反复出现过仙鹤，所以一时有些好奇罢啦。”那仙鹤越飞越高，最后钻入了厚厚的云层里，消失不见。

　　二人又继续往前走了一阵，四周的景致光怪陆离，好像在时刻变换着。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恍惚感。不多时，远处出现了一座青砖大宅，很像古代富商大贾修建的私人府邸。

　　那座大宅相聚二人有十多丈的距离，桑央美朵停了下来，欣喜地说：“傅南，看见那所宅子了吗？你被锁封的梦境就藏在那里。待会儿只要我们进去了，你就能看到被锁封梦境里的一切。”

　　傅南闻言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的大宅，自语道：“我遗失的梦境都在那里，马上就要见分晓了。”心里也在问自己，那个梦境中反复出现的“梨窝女孩”，你此刻也在面前的宅子里吗？

　　我们马上就要相见，你也像我一样充满了期待吗？

　　他定了定神，望着桑央美朵说：“我准备好了！进去吧！”二人相视一眼，并排迈着均匀的步子朝那所大宅走去。刚走了没几步，周围忽然起风了，刮得桑央美朵腰间的秀发飘逸地飞了起来。

　　桑央美朵赶忙用手挽住，忽然停下了脚步！

　　傅南看她一脸机警的神色，小声道：“美朵小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桑央美朵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大宅的正门。那是一扇红漆大门，上面排了几排铁钉。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大门上挂着一把铜锁。

　　桑央美朵勉强笑了下，松了口气说：“可能是我多疑了。我们过去吧。”傅南点了下头。二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忽见大门两旁窜过来几十名黑衣蒙面人，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身上交叉背着两把长刀。单看着装打扮有点像日本的忍者。

　　那群黑衣人挡在了大门前面，排成了好几排。他们紧绷着身子，一副蓄势待发的神情。忽听一声刺耳的怪声，那群黑衣人突然拔出长刀向二人冲了过来，鹰隼一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二人。

　　桑央美朵拉起傅南的手，大叫道：“快跑！”二人扭过身，逃命似的跑了起来。傅南边跑边叫道：“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呢？”

　　桑央美朵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应该是‘守梦武士’。实在太奇怪了，你的梦境里怎么会有‘守梦武士’呢？”

　　傅南猛一抬头，见一名守梦武士已经凌空跃起，手拿长刀向自己的脑门劈了过来。傅南只得放开桑央美朵的手，匆忙去闪避。

　　待避开对方的雷霆一击，大批的守梦武士已经赶了上来，将二人围在了中间。桑央美朵冷声道：“他们不是人！有机会直接夺他们手里的刀，拦腰砍他们。他们是虚拟的存在，只要被砍成两截就死了。”

　　不是人？拦腰砍成两截？

　　说话间，守梦武士已经黑压压地攻了上来。傅南利用自己的武功底子居然也可以应付，再去看桑央美朵，对方分明就是一位武林高手，闪转腾挪间身姿灵动飘逸，斗得那些守梦武士根本无法近身。

　　傅南也就放心了，抓住一名守梦武士抢过他的长刀反手就是一刀，竟然直接将对方砍成了两半截，但是却没有鲜血流出来，感觉就像砍瓜切菜一般。那名守梦武士也没有哀嚎，登时就瘫倒在地上不动了。

　　这么分神的工夫，身后的一名守梦武士已经一刀砍了过来，削在了他的左肩上，登时鲜血涔涔而下。桑央美朵提醒道：“千万不要被他们杀死，否则梦就醒了！”傅南感觉到了疼痛，下手也不再留情，握紧长刀四处砍杀，好几名守梦武士倒在了地上。

　　双方缠斗了十几分钟，桑央美朵趁着踢飞几名守梦武士，凌空拉起了傅南纵身一跳，跳出了包围圈飞快地向前面跑去。

　　刚跑出一截，二人看到了一片榕树林，桑央美朵瞥了眼身后，大批的守梦武士依然死死地追了上来。桑央美朵急道：“先进林子里躲躲再说。”二人猫着身子钻进了榕树林里，天光一下子暗淡了下来。

　　跑了一截，二人躲在一棵榕树后面，敛声屏住呼吸。傅南低声道：“美朵小姐，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无端端闯进我的梦境里呢？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我从来没想过他们呀？”桑央美朵刚要说话，忽觉自己的右手还被他温热的手紧紧攥着，一时方寸大乱，说：“傅南，那个……我的——手。”

　　傅南赶忙松开了，桑央美朵用左手摸了摸右手的掌心，可以感觉到还有湿热的汗珠。傅南倒是毫不在意，机警地盯了四周一眼，又说：“美朵小姐，我问你话呢。”

　　桑央美朵说：“这些守梦武士并不是人，只是一种虚拟存在，就好比天上的流云一般。至于他们为何会闯进你的梦境里，应该是人为的行为。也就是说有人编制了他们，然后故意释放到了你的梦境里。”

　　“人为的？是谁？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呢？”

　　桑央美朵说：“据我了解，具备这种异能的梦境师叫做——擒梦师。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当然了，如果对方不想让你知道，你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看那些守梦武士刚才的行为是想阻止我们进入宅子。换句话说就是想阻止我替你解封梦境。”

　　“擒梦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你。必须要见到这位擒梦师才能知道答案。”二人正说着话儿，忽听不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是那群守梦武士又追上来了。

　　傅南忽然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右手，咬牙道：“这些鬼东西真是阴魂不散！我们先往树林深处躲躲。”

　　桑央美朵芳心一颤，任由他拉着，缓缓往后退去。二人都捏着步子，踯躅前行，四周已经黑乎乎的一片，仅能看清事物的大致轮廓。傅南伸长了一只手试探着，低声说道：“美朵小姐，我觉得自从认识你之后，发现我身旁处处都透着悬疑，好像忽然间多了好多悬而未解的东西萦绕着我。感觉以前活得糊里糊涂的，倒真像是活在梦中似的。”

　　桑央美朵刚要回复他，忽听到一声虚无缥缈的声音传进了自己的耳朵里——神女！神女！是大神婆阿努扎的声音！

　　可是，阿努扎早在自己此次入京之前就已经飞升神灵国度了。这里怎么会有她呼唤自己的声音呢？

　　神女——神女——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

　　头顶的日光白晃晃的，有几分刺眼。街道上去祭祖和佛堂里祈祷的人还是很多。云姑一路上都在琢磨着那个独臂僧，快到铺子门口时，她才收敛了心思，换了一副平常的表情走了过去。

　　到了铺门口，意外发现铺板上了。奇怪！这还不到中午怎么就打烊了呢？这在平日里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灵姑人呢？

　　幸亏这副门板是自己打制的，她特意在最右手边的一块门板上安装了一道简易机关，就是从外面有一个隐蔽机栝。是一截木销子，轻轻一按。这块门板从外面也可以打开。防止万一钥匙掉了吃闭门羹。

　　云姑轻轻一按木销子，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然后用手挪开了最右手边的门板，然后侧身钻进了铺子。灵姑估计是给谁送货上门去了吧。云姑又将门板合上了，心想着反正也没生意，干脆回床上躺一会儿。刚才来回折腾了一阵子，脚后跟有些发酸。她撩开帘子，来到木梯口，刚要上二楼，忽听到了轻微的言语声。

　　是灵姑的声音！她没有出门，而是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对方的言语声很小，听不太清楚。云姑按捺不住好奇，踩着猫步往上走了几级，一手扶着木梯的扶手，终于听清了灵姑的话语声。

　　“……娘亲，算上今天，你已经离开女儿三百八十三天了。女儿好想念你啊！有时候经常在梦里会梦到你……”

　　云姑一愣，听说灵姑也是师父妙音真人捡回来的孤儿，无父无母，怎么会有娘亲呢？她掐指算了算时间，师父妙音真人也差不多病逝了一年多了。难道她口中的娘亲就是妙音真人吗？可是她们为什么要对自己隐瞒母女身份呢？

　　只听灵姑接着说道：“……娘亲，女儿现在一个叫做‘马兰峪’的小地方，属于遵化县境内。临终前，娘亲跟女儿说了爹爹的事，说让女儿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女儿当时满口答应，可是如今却食言了。女儿没有四处去找爹爹。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一年多来我也想通了，或许爹爹当年不辞而别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吧。否则任谁也不舍得抛弃自己挚爱的妻子和女儿……”

　　云姑听得暗暗心惊，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二楼上沉默了下去。云姑敛气凝神听着，好一会儿又接着传来了灵姑的声音：“娘亲，至于我能不能找到爹爹，就一切随缘吧。我不打算刻意去找。还有就是云姑的事，她现在和我一起打理铺子。记得您临终前交代了让我好好照顾她，如果要是遇到了好人家就张罗一下，说她从小身世可怜，希望将来能过得幸福。现在就遇到了一位傅先生，我私下里打听过了，是留洋归国的，长得温文儒雅、一表人才，家世还没打听到。我觉得他跟云姑很相配……”

　　云姑听着，很想上楼去打断她，后来一想还是算了。既然她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些，那还是暂时不点破吧。她也懒得听下去了，又悄无声息地出了铺子，从外面合上了门板，一个在市集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觉得他跟云姑很相配”这几个字突然跑到了她的心头，自己和他相配吗？然而心底里却忽然冒出了另外一个声音：“你不能！如果你选择了傅先生，那个让你魂牵梦萦的小哥哥呢？如果他突然有一天出现在你的面前呢？你们之间可是有蒲公英的约定，要生生世世结为夫妻的。”

　　云姑轻轻地摇了摇头，试图打散那些胡思乱想。可是心底里的那个声音反反复复地钻了出来，一遍一遍地提醒着她。她驻足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口中喃喃：“小哥哥，你人在哪儿？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在雪迎面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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