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冉

　　三日过得快速，却又漫长。

　　被清扫过得央邺山，空气中还残留着洗不净的血腥味，曾欢乐和谐之处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微风拂过，满山的桃树绿叶散着异常生的气息。

　　各地前来看热闹的人早已将比武台团团围住，指手画脚地注视着那绑在中间满头撒发的男子，被乱发所盖住的脸看不清任何表情。

　　领头的官兵身后挎着刀，手握着长鞭子大步走上木台，似乎拿到了足以吹嘘的任务，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对台下众人喊道：“诸位远道而来，我等代表朝廷表示感谢，今任武林盟主楚照天，枉顾国法，通敌叛国，今日特奉殿下圣谕在此对其宣判，这也是给诸位一个警戒......”

　　说着，他轻蔑地瞄了眼被绑之人，眸中徒现杀机，狠狠地抽在了楚照天的身上，让本就伤痕累累的后背又添了一道深痕。

　　“爹......”

　　混在人群后面的楚冉二人，远远地注视着那无尽尊严被踩踏在地的男人，即使被虐依旧不肯吭一声。

　　楚冉眼中沁出泪意，嘴唇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迸出强烈的恨意扫过台上众人，想要上前却被尹司清点住了穴道怎么无法前行。

　　“司清，你放开我！”楚冉死死咬着唇，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憎恨燃烧成熊熊大火，暴戾的眸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语气而变得情绪激动起来，“这些堪称仁义之徒，如今一副什么丑恶嘴脸，丝毫不问缘由便能将人置于死地，别人生命在他们看来便如此不重要。”

　　尹司清脑中轰鸣，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身侧的女子拼命抑制即将流下的眼泪，紧咬的唇已渗出点点血珠。

　　他胸口突然袭来一阵刺痛，不受控制地将她揽入了怀中，声音变得苦涩：“世人皆愚。”

　　楚冉凄然一笑，满是苍凉萧索：“他们...都是...无辜的......”

　　人群中，身着紫色对襟窄袖长衫的中年男人踱步走上了比武台，而跟在他身后的是那已换上烟紫色锦袍的许子意，沉默无言地握着佩剑站在了一边。

　　“今我南逍阁许昔虹代替四大家族申请讨伐楚照天！先辈曾立下契约，捍卫国之安定，却不曾当今武林盟主竟背弃誓言，勾结外敌，与君非臣，与民无义，乃国之危害，江湖之败类，以此警戒后人！”

　　这是楚冉首次见到许昔虹，眉宇间与许子意有些相似，站在台上侃侃而谈，义正严词地将所有的污水都泼到他爹身上。

　　“多年为收集楚照天的诡计线索，许某自小便将独子送于央邺山潜伏，如今终幸不辱命，将这贼人被俘，如今也可光宗耀祖！”许昔虹双眼微微眯了一下，眼里浮现一丝狞笑，凶光毫不掩饰的显露出来。

　　楚冉嘲讽地地注视着台上之人，忽地许子意脸色骤然一变，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俊朗的脸庞上瞬间覆着一层寒霜。

　　她知道他看到了她。

　　楚照天缓缓地抬起头，才不过三日，脸上沧桑至极，两鬓的头发已然全白，微垂的眼睫下蒙上深深的黑影。

　　他的眼睛涣散无神，似经历了无限折磨，淡淡地扫了许子意一眼，僵硬地笑了笑：“子意，若是你早和我说，我也不会怪你什么......”

　　许子意握着佩剑的手微微一紧，与远处那如刀锋般的目光不期而遇，倏然相撞，他的眼底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子意！”许昔虹厉声道。

　　许子意的脸色立即变得阴沉起来，淡漠地看向那濒死之人，微抿的唇线透出疏离之意：“我已与央邺山划清界限，更不是你楚照天的徒弟！”

　　“好...好......”他似乎早已放弃了一切，仰起头竟笑出了声。

　　“楚照天，你等叛徒，江湖众人皆为不齿，选举新盟主，更迭换代！”一袭玄衣的顾合云踏上了比武台，将那象征央邺山的旗杆当众拦腰砍断，重重地扔到台上，如同沾上什么污秽之物，将他的尊严践踏至极。

　　楚照天脸上变了颜色，睁大着眼睛，强烈的屈辱感涌上了心头，拼命想要将旗帜拾起，却被他踩在脚底，狠狠地磨踏。

　　“他们...怎么能？”楚冉宛如打湿了翅膀的孤鸟般蜷缩在他的怀中，泪不知何时流了一脸，浑身颤抖的厉害。

　　尹司清紧紧抱着她，阖了双目，久久无言，再睁眼时已红了眼眶。

　　“杀了楚照天！杀了楚照天！”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句，瞬间带动了全场的气氛，台下众人皆举起拳头，高声呼和道。

　　“杀了楚照天！武林换新人！”

　　“杀了楚照天！武林换新人！”

　　“杀了楚照天！武林换新人！”

　　站在一旁的官兵又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他得意地瞄了眼人群，故作镇定地扯了扯嗓子，大吼道：“奉朝廷所托，将叛贼楚照天与今日在众人面前绳之以法，就地解决！”

　　楚冉表情彻底怔住，面色骤然惨白，梦里场景涌入眼帘，她两边面颊涨的通红，嘴唇和下巴激动地直颤：“司清...我...求求你，放了我，我...我爹他......”

　　官兵举起了大刀，眼里尽是狠厉，楚照天抬起头，迎上那炙热的阳光似乎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目光一冷，咬紧了牙，“啊”地大喊一声，身上的绳子应声而断，顷刻间四分五裂。

　　那拿着刀的官兵心头一惊，连连后退，竟从台上滚落下来，狼狈至极。

　　“楚照天，你已经走投无路了！”顾合云挥动着长袖，横眉怒呵道。

　　楚照天扫过几人，心中凄楚：“怎么明风没来，不忍心亲眼看到我死在他面前么？”

　　尹司清微微一怔，他仿佛感受到怀中人身子僵硬起来，心慌被无限放大，胸口如同压着千斤巨石，呼吸变得十分艰难。

　　“兄弟一场，明风未来，那我们三人便一同送你上路！”越宏雨眉头紧蹙，脸上阴沉了几分，“为我西昌岛死去的弟子瞑目！”

　　三人成一堵坚固的墙，将他围在其中。楚照天斜睨三人，冷哼一声：“你以为凭你们便能将我降服？”

　　“论武功，恐怕只有明风能与你伯仲，可是照天，你别忘了，那蛊毒还在你身体里，现在的你乃我门中弟子都可与之匹敌。”许昔虹似笑非笑凝视着他，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

　　说话间，楚照天脸色忽地变得乌青，涌动的气血直冲头顶，只觉口中一阵腥味，瞬间鲜血抑制不住的流淌而出。

　　“照天，当着天下豪杰面前，束手就擒吧！你那女儿还能有一丝生路。”越宏雨眼底划过一丝复杂，冲他说道。

　　楚冉瞪大了双眼，尽是绝望，巨大的石头沉沉地压入了她的心底，所有惊恐失措一齐拥了上来。

　　“我乃武林盟主楚照天，自问无愧于心，怎会死在你等小人手上！”

　　他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嘶哑可怕，满是悲愤，徒地双目发出一道利芒，一掌挥去，顺着长空的掌风震得三人连连后退。

　　许子意双目一凛，当即挡在了许昔虹身前，握在掌心的剑趁机出鞘，剑风凌厉，楚照天集聚全力直冲他胸前而去，强烈的刺激，许子意胸口一颤，翻涌而上的气血，地面顿时生出一朵血花。

　　他手中剑柄一松，随空掉落，楚照天双足一顿，手掌向下一耸，握住那把剑。他将剑横在面前，手指轻轻划过泛着寒光的剑身，远远地看了眼那拼命摇头哽咽的身影，眸色深了深，猛地一挥。

　　楚照天嘴角释然的扬起一抹笑意：“冉儿，好好活着......”

　　他张了张嘴，无声的说道。

　　“爹...不要！”楚冉憔悴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低声喃喃着，似是被抛弃一般。

　　众人目光一顿，楚照天倒在了地上，已慢慢无了生息。

　　许子意颤抖着走向前去，拾起那沾满鲜血的剑，竟觉得无比沉重，“啪”地一声掉落在地，在这诡异的寂静中，他有些透不过气。

　　“爹！”楚冉忽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伸手朝尹司清挥去，他身子一僵，松开了手，便见得楚冉步子一旋，腾空向比武台飞去。

　　尹司清脸色一沉，凝视着手上的血，心神大乱，她竟自行冲破了穴道，已然深受内伤。

　　“爹，别丢下冉儿一个人......”楚冉跪倒在楚照天的面前，颤巍着手去试探他的鼻息，肩膀突然一塌，整个人眼前发黑，几乎支撑不住。

　　“楚冉，如今你倒是自己送上门了！”顾合云怒指着她，朝身边人喊道，“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大家别怕她。”

　　她猛地回过头来，苍白的脸上泪痕早已风干，眼睛幽深的可怕，除了忧伤与绝望，眼底更透着一种陷入疯狂的恨意。

　　许子意一怔，浑身的血向心口涌来，那张晦暗不清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楚冉周遭散发着冷意，宛如鬼魅般，眼底的冰霜似散布开来，鞭子似活龙般向他而去，骤然一扯，那剑便落在了她的手中，愤恨的火焰在她血液中燃烧，她好似被激怒的狮子，疯狂的彻底。

　　“许子意！这把剑是我爹送给我三师兄之物，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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